许久,李亨才抬起疲惫的眼睛声音嘶哑道:“我这病啊——也是难为你了,静忠。”
李静忠连忙跪到地上,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道:“侍奉殿下是奴婢的本分,奴婢愿意为殿下效死。”
李亨叹了口气勉强打起精神笑道:“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说到这个‘死’字了。罢了,起来吧。”
李静忠神色恭敬地磕了个头后才起身,这使得李亨对他更加满意,脸色也更加温和的对他说道:“我卧病这几日,也没仔细关注国事。王忠嗣辞去两镇节度这件事,外朝闹得怎么样了?”
李静忠轻声说道:“外朝对此议论纷纷,有的人说王大夫是疯了,才如此自断羽翼。有的人则说王大夫害怕功高震主这才不得已……”
“够了。”李亨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问道:“李相国与政事堂的宰相们的看法呢?”
“政事堂的相公们都说王大夫这已经是不甘外臣之位,迫不及待想要入朝为相了。这才以退为进,以辞两镇节度的权力职位作为宰执中央的筹码。”李静忠稍微顿了顿后,才小心翼翼继续说道:“至于李相国以及相国党的大员们,对此皆还未表达什么看法。”
“哦?”李亨冷冷哼了一声道:“朝廷那些大臣也是急昏了头吧。什么以退为进这种话都说的出口,亏他们在官场混了这么久。”
“李相国与相国党这次倒是沉得住气啊。”李亨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说到李相国这个词语的时候,他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仇恨之意。
“可不是嘛。”李静忠谄笑道:“如今左相的位置可还空着呢,要是王大夫真的入朝为相,那李相国跟相国党们就真的欲哭无泪了。”
“你这蠢奴才——”李亨听罢哈哈大笑道:“你以为左相这个位置是谁想做就能做的么?”
他这一笑之下,身体也被带着不可控制的咳嗽起来,他连咳几声才止住咳嗽,摇头叹息道:“忠嗣还是太年轻了,不可能的。若是再过几年……再过几年就够了……”
“那以六部尚书之一的身份加‘同中书门下三品’的头衔呢,这也是名正言顺的宰相啊。”李静忠问道。
“不不不——”李亨连说三个不字,然后喘了一口气道:“六部尚书位高权重,以外臣加六部尚书衔尚无此例。但若要他入朝担任真正的六部尚书,那依旧太过年轻。至于以节度使职加‘同中书门下三品’衔,这可是所谓的‘使相’啊。从开元以来虽然不断有大臣屡次提及,但并未真正实施。节度使本来权力就极重,若再加宰相衔,成为使相的话,那我大唐中央朝廷不就纲常不振了?”
李静忠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一脸憨厚老实的面容。
李亨十分满意李静忠的表现。李静忠的这些问题让他感到了得意与舒服,精神也好了起来。
“这是一个好奴才啊。”李亨心里感慨道。
“只是李相国和陛下这边还未对此作出回应啊。”李静忠又说道。
李亨眉头一皱,随即摇头道:“父皇的心意不是我们所能揣测的,不要妄言。至于李相国——”李亨拉长语气,冷笑一声道:“反正这位晋国公绝不会错过这次机会的,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来对付我——哼!只是,哪有他所想的那么容易呢……”
“哦。对了——”李静忠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狠狠地拍了拍自己额头,面色赧然的说道:“两个时辰前,裴宽裴尚书派人来东宫送信。”
“什么?”李亨听到这句话,猛地一抬头,随即面色不悦的瞪了李静忠一眼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哼,也罢……信呢?”
“在这里。”李静忠露出惭怍的神色,小心翼翼的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到李亨面前。
李亨“哼”了一声,便打开了信纸。
只见上面只写了八个字: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拿去烧了吧。”李亨面无表情的吩咐李静忠道。
李静忠唯唯诺诺地点头,取过信纸拿到烛台面前,当着李亨的面,一烧而尽。
“稍安勿躁,静观其变……”李亨默默嘟喃了几句后,便转头向李静忠问道:“皇孙们怎么样了?”
三十五岁的太子李亨目前已经有八个儿子,七个女儿,嫔妾中还有几个已经怀孕。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孙子。最大的女儿,年龄比他的几个妹妹,也就是唐玄宗的几个小女儿年龄还要大。他的七个女儿中,有三个已经出嫁,小女儿延光郡主则被唐玄宗许配给了杨贵妃姐姐虢国夫人之子殿中丞裴徽为妻,只待年长几岁便要成婚。
他此时嘴里所说的皇孙,自然是指他自己的几个亲儿子。目前他所生的八个儿子中,除了第四子与第八子蚤薨外,其它几个长大成人的儿子按照惯例都被封为郡王。其中广平王李俶今年已经二十岁,与其它几个儿子南阳王李儋、建宁王李倓、新城王李仅、颍川王李僩、东阳王李侹一起住在玄宗为皇孙安排的“百孙院”里居住,跟李隆基的其它一大堆孙子生活在一起。
李静忠闻言露出笑容道:“广平王前日往兴庆宫谒见皇上时,因学业突出,还受到了陛下的嘉奖——。”
“嗯。”李亨闻言也是微微一笑,欣慰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虽然自己这个太子不受他父皇的待见,但自己的长子广平王李俶却特为李隆基所宠爱。以至于朝野以及民间都私下在传闻着自己这个太子之位屡次没被废掉,与皇帝对嫡皇孙李俶的特别钟爱有莫大关系。
事实上李隆基这位登基三十多年的皇帝陛下不止一次在众臣面前扬言嫡皇孙李俶仁孝聪慧,将来必为太平天子。其中深爱厚望之意,可想而知。而朝野与民间则私下称李俶为“皇太孙”。
李亨对自己这位长子也是十分满意的。李俶不仅知书达理,且极为仁孝温恭、在上百位皇孙中特为突出,自己的脸上也因此极有光彩。
李亨谈起自己的儿子,难得的露出一丝慈爱之色,他点头道:“那南阳王与建宁王今日如何?”
除了广平王李俶之外,李亨的次子南阳郡王李儋与三子建宁郡王李倓也已经年满十八。而新城郡王李仅、颍川郡王李僩、东阳郡王李侹这几个都还是小孩子。
“南
阳郡王这几日与永王府的两位小郡王一直在城外打猎。至今尚未归来……”李静忠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李亨闻言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他怫然道:“儋儿年纪轻轻,正是发奋读书识礼的时候。怎么整天沉迷于这些打猎游乐之中……还有永王府的那两个小子……”
他摆摆手道:“你这几日就派人去告诉十六郎,好生看管儋儿还有他自己的儿子,不要好的不学坏的学。”
李亨口中的“十六郎”指的就是李隆基的十六皇子永王李璘,由于李璘幼年时失去母亲,所以被李亨亲自抚养。李亨幼时常常把李璘抱在怀中同睡,两人感情甚笃,他们的儿子自然也是经常往来。而身为太子的李亨因为住在大明宫无法时时教导他的几个儿子,所以这个重任就交给开元十五年出阁后一直住在十六王宅的李璘身上。毕竟皇孙居住的百孙院就在皇子居住的十六王宅旁边。
李静忠唯唯连声应是,然后才继续说道:“至于建宁王,听说这几日看上一位女子,想纳之为正妃。”
李亨闻言,眉毛一拧道:“倓儿想要纳妃了?”他话语刚落,又是喟然长叹道:“哎,也是。倓儿已经十八岁了,若是别人家这个年纪都已经有儿子了。我身为父亲,却一直忽略了他。”
李亨有些愧疚,有些无奈,他一直沉陷在朝廷权力斗争中无法自拔,却不曾想到一直忽视了自己的儿子。
的确,古代男子普遍早婚早育,李亨十五岁便生了长子李俶。这个年代无论男女,特别是皇族宗室以及大户人家,十八岁未嫁娶定亲的实属罕见了。况且同为儿子,二十岁的长子李俶之子奉节郡王李适都已经四岁了。自己三十五岁便已经是祖父,长子李俶十六岁便已经生子,而三子已经年满十八,如今却未纳妃,身为父亲如何不感到愧疚无奈呢?
“那是哪户士族人家的女儿呢?”李亨露出笑意道:“若是倓儿真的看上哪户人家的女儿,我便差人去打探打探。若是那女字真的贤良淑德,我便为倓儿请求父皇择日让宗正寺纳采请期,册其为建宁王妃。”
“贤良淑德倒是贤良淑德的很。”李静忠顿了顿后笑道:“这位女子在长安可是有名的才女,并且是‘蒹葭诗社’的社长。无论是相貌跟才华,在长安都是大名鼎鼎。”
“况且——”李静忠言罢,随即又笑着补充了一句道:“况且他的哥哥顾元溪这几日在京师妙玉楼作诗后也是声名鹊起,有‘诗中才子’之名。是长安新晋的年轻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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