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寒风更甚,但在梁贞的眼中,确是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以前纵使家里尚未家破人亡,现在也开始怀疑起当时白然之真实的内心,而现在的自己,确是真真实实的活在幸福之中。
正好这个时候传来了一股浓郁的海鲜香味,梁贞当下就想,要是有了美食,今天就算是圆满了。
骆成哪能看不出她那点小心思,回头望了望,海鲜摊就在不远处,排队很长,看样子生意不错。
“我去买,你在这里等着。”骆成见她虽然脸上红扑扑的,但在寒风之中依旧有些发抖。在风中排那么长的队,还不如让她在这里避避寒风。
今晚,脸骆成的脸上都带着一层细微的粉红。梁贞笑着捏了捏他面部肌肉十分不发达的脸,笑嘻嘻地说道:“去吧去吧,我都饿死了!”
骆成拿她没办法,宠溺地看了她几眼,有些不愿意离开,但海鲜铺子就在几十米开外,顶多半个小时,就可以回来继续跟梁贞腻歪了。
想到这里,骆成掩饰不住自己的笑意,撒开大长-腿穿过人群,往海鲜铺子的方向去了。
望着骆成远去的背影,梁贞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但很快,拥挤的人群便将那影子淹没了。梁贞转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小雏菊,这个冰山似的男人竟然也可以心思细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这么个小东西。
此刻的她像是在家等待郎君回来的小媳妇,满足而又羞涩,但很快,有个东西在她面前一闪而过。
梁贞还没有从幸福的氛围中脱离出来,愣了愣,片刻的功夫,那影子已经在自己面前停下了。
四周纷纷扰扰的人群,就像是无声的画面一般,跟自己完全没有干系。只有坐着的梁贞,和眼前站着的这个一动不动的人,静的像是两个雕塑,没有人在意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三十分钟后,骆成举着烫手的烤生蚝,跳跃着走到了长椅边上。
他的眼神在长椅上逡巡了一圈,又转了转身子,在周围的人群之中查找了一遍。
“梁贞?”骆成依旧有些期待,这丫头,该不会是跟自己玩捉迷藏吧。
“出来吧,东西冷了就不好吃了。”骆成自顾自地在说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像剪辑一般从眼前略过,看的骆成有些茫然。
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都不是他要找的梁贞,他仿佛觉得全世界都在旋转,都在与他开玩笑。
她去哪里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不见了?
骆成的脑袋一片空白,他把所有可能性都想了一遍,不可能,梁贞不可能丢下自己一个人走的。
他失魂落魄地坐在长椅上,那一头,似乎还留有梁贞刚才坐过的温度。
她离开了吗,丢下自己,离开了吗……
骆成的视线转到脚下,地面上,人群的践踏之下,一朵小雏菊已经分崩离析。
****
某处一所古旧的宅院之中,有个老人正坐在摇椅上,鬓角染霜,眉目深沉,不苟言笑,一下又一下地摇着手里的扇子。
现在已是十二月的天气,但老人的习惯依旧不变,手里的扇子看似无力地摇着,却招招力道十足。
一派古典装潢的屋子里,沉重的红木家具占了大半,大多是仿照清代的风格,高低错落的成套多宝阁静静伫立在雕刻有兰草藤蔓的窗户边,宽大的缂丝檀木书桌旁,一柄宫灯式样的落地灯亮着幽暗的暖光色灯光。在灯光的照射下,多宝阁上的东西发出神秘莫测的光亮,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地面之上,则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不论是人走上去还是挪动重物,都不会有丝毫吵闹的声音,不用担心会吵着主人休息或学习。
四面的墙壁上看似随意地挂着几幅字画,没有表框,只是随便挂着,却都是名人墨客的真迹。
这样一个足足可以与古代宫殿相比,令人咋舌称叹的屋子,老人却不愿多看两眼,眼神始终盯着窗外的那轮残月,半眯着却精光四射。
他似乎在等一个消息,又或者,根本不在想任何事情。吱呀的摇椅声成了这屋子里唯一的声响,听着不免让人乏意生困。
但书桌的一边,却站着一个低眉顺眼的男人,年纪约莫三十上下,带着副眼镜,充满书生气,眉眼与坐在摇椅上的老人有几分相似,一样沉默不说话。
这样让人透不过气的安静,实则隐藏着另一种令人狂躁的焦灼。只是谁都不愿意戳破,谁都不愿意表现出来。
过了没多久,有人从外面经过,停在了书房门口。他抬眼看了看屋子里的人,站着的男人首先注意到了他,并没有阻拦他的意思,那人便像是得到了许可,快步走进了屋子。
“老爷子,人带回来了。”
摇椅的声音戛然而止,空气之中一下子静的吓人。
老人把目光从月亮上拉了回来,转头看着眼前弓着身子,十分谦卑的人。
“在哪里?”老人的声音苍劲有力,有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淡淡的三个字,却让低着头的人颇为震慑。想到年,老爷子也是名震江湖的一号厉害人物。
“带在东侧的房间里。”干净利落,没有过多废话,老人很满意。
“好了,我知道了。”
来人恭敬退下,吱呀有节奏的摇椅声再次响了起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白敬之有些忍不住了,他脑子里是千万个想不明白。当初举家搬迁,封印梁贞身体里的能力,就是为了避人耳目,丢下这个不应该出现的包袱。如今却大费周章,把她又找了回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这件事情只是老头子吩咐人去做的,别人并不知道。要是让大姐知道她女儿此刻就在家里,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白敬之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心头的不满,走到了老人身旁:“找她回来干什么,大姐和我都在家,不可能出任何问题。”
老人没有抬眼看他,闭着眼睛摇着扇子,似乎压根就没有听到他的话,过了很久,才幽幽开口:“你现在的胆子也大了不少。”
白敬之微微一怔,眼珠转了几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父亲,我……”
白远山把手里的扇子轻轻一举,白敬之立马噤声。
“胆子是大,手段也是有的,但不知道吃光了还要抹干净!”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是带着叱责语气的。白敬之很害怕白远山发火,倒不说是因为白远山的身体状况近年来不佳,更多的,则是害怕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会有所损毁。
自己千方百计地讨好父亲,又是白远山唯一的一个儿子,继承家业理所当然。但父亲的威严不敢触犯,他要是说一声不,这所宅子里的所有人都会跟他反目。
毕竟现在当家的,还是这个看似年迈的白远山。
但这几年,父亲的注意力几乎都在大姐白然之身上,儿子不儿子的,白远山根本不看重,他看中的是实力,谁厉害,谁就是这个家未来的主人。
但之前家里发生的变故,不得不让白远山把希望寄托在白然之身上,白敬之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你自己一个人跑出去找她,还要装的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当我是傻-子吗?!”
白敬之被这一声斥责吓了一跳,直接跪在了白远山面前:“儿子不孝……儿子……儿子也是为了家里着想。”
白远山冷眼看着面前顺从的儿子,他何曾不知道,看似乖乖巧巧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儿子,私底下却心狠手辣。他知道白敬之悄悄去找过梁贞,他们之间说过的所有话他都一清二楚。
而白敬之,此刻却后悔莫及。当初去找梁贞,其实另有所图,留下她的命也只是为了今后谋算,现在事情已经被老头子知道了,还不如当时就把她杀了,省的现在麻烦。
白远山望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地上凉,起来说话。”
白敬之赶忙站起身,恭敬地站在老头子身侧。
“你大姐那边,有没有通知?”
“还没有,怕她情绪激动,等父亲同意了再告诉她也不迟。”
白远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啊,不要让然之这么快看到那孩子,不然她……”
“儿子明白。”白敬之道,“那现在呢,把她叫醒还是……”
“不了,让她好好睡一觉吧,我看她心思沉得很,当初然之下的封印多半是已经解开了,那孩子的天性必定会展露出来,让她冷静一些,也好控制些。”
老人放下扇子,伸出手来。一侧的白敬之立马会意,端起桌子上泡好的茶盏,轻手轻脚地递了过去。
白远山撇了撇茶叶,轻轻吹了几下,沁人心脾的香味在屋子里肆意。他缓缓喝了一口,继续道:“人手那头怎么样了?”
“屋里屋外都有好几个人盯着,不会出事情的。”
“嗯。”老人应了声,便没有再多的话语,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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