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会上的烟花放完了,秦珏又让小厮们搬出他带来的烟花继续放,引来很多逛灯会的人隔岸观看。秦珏把裹在皮斗篷里的罗锦言拥在怀里,直到所有的烟花全都放完了,夜空中恢复平静,他们再次仰头看去,漫天的星空中,冬日里清冷的圆月似乎也染上了暖色。
“明年的上元节你会不会赶不回来?”罗锦言轻轻地问道。
“会,一定会,我说过以后每年的上元节都要陪你看烟花的。”秦珏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吻了吻,把她拥得更紧。
“你什么时候说的,我不记得。”
“我没说过吗?我记得说过无数遍了。”
“你的花言巧语说得太多了,连自己都忘了。”
“原来你把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全都记得啊,真乖。”
......
罗锦言的心里满满的,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去想了,佛经上说前世因今世果,如果没有前世深宫之中的那八年,今生她也不会在七岁那年就懂得利用七兄弟帮她对付崔起,也就不会早早地遇到秦珏。
七岁时她遇到他,十五岁时做了他的妻子,他们相识八年。
前世她也认识他八年,如同两条笔直的路没有交集,昆明湖的偶遇后,他给了她一个承诺,但最终他还是负了赵极、负了赵思,同时也负了她。
这一世她不想再要他的承诺了,无论他承诺不纳妾,还是他承诺要陪她年年看烟花,那些遥远的要用一生光阴来见证的承诺,她全都不想要了,她只想抓住眼前的这个人,在彼此最美的时光里与他风花雪月,如胶似漆,他朝流光转、韶华换,看他不爽就一脚踢开,带着儿女过自己的小日子去,管他和谁白头携老,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千万别信。
罗锦言这样想着,嘴角就弯了起来,忍不住笑出了声。
“惜惜,你笑什么?”秦珏问道。
罗锦言没有瞒他,把自己刚刚悟出来的真谛告诉了他,当她说道“看你不爽就踢了你”时,秦珏的脸都黑了,拦腰打横抱起她上了车。
那天晚上,她被他闹得精疲力尽时,他还发狠地问她:“还想不想甩了我?”
他终归没有把那个踢字说出来。
罗锦言已经后悔死了,她哀怨求饶,直到保证不会离他而去,又答应了他一大堆无理要求,他这才饶了她。
结果第二天两人一起回杨树胡同时,罗锦言哈欠连天,连罗绍也看出女儿不妥,非要请大夫来给女儿看病,罗锦言只好说是自己看词话太入迷,整晚没睡,罗绍这才放下心来,把秦珏叫到一边斥责一通,早早地把两人轰走,让罗锦言回去睡觉。
回去的路上,罗锦言就靠在他怀里睡得昏天黑地,到了九芝胡同,秦珏舍不得叫醒她,让车马在明远堂外面停了一个时辰,直到罗锦言睡得饿了,这才醒过来。
过了上元节,就是秦家的赏梅宴,成亲大半年,罗锦言还是第一次来到梅花里的秦家老宅。
她对秦珏道:“我七岁时住在长房红大伯母这里,有一天在墙头上看到一个小胖子,有老仆叫他五爷,应该是五叔吧。”
秦珏又黑脸,那天他也在梅花里,可是第一个和惜惜偶遇的机会,却让秦珈抢了去。
那天他正在准备着新一轮离家出走的事,秦珈来了也没搭理,早知如此,他也去扒罗家的墙头。
所以小孩子离家出走真的不是什么好事情。
秦家有两年没办赏梅宴了,四太太还曾担心门可罗雀,却没想到收到帖子的大多都来了,就是没能来的也都在秦家计划之内,有热孝在身的,家里有事的,原本给这些人家送帖子也就是礼节性的,并没有打算人家真的会拨冗光临。
反而是罗锦言却只是微微一笑,她从未有过四太太的忧虑。春节前秦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如果不是过年的时候各家都忙,还不知那些真的假的都传成什么样了,平时虽然也各家也都有礼尚往来,但是哪里比得上在赏梅宴上亲眼看一看,闺秀们暂且不提,但凡来参加赏梅宴的主妇们,哪个不是人精似的,只凭一个宴席就能看出不少门道。
四老爷和四太太一大早就往梅花里来了,临出门时,四太太亲手服侍四老爷穿上宝蓝色杭绸直裰,又给他系上羊脂玉的竹报平安玉佩,衬着他白皙的面庞清秀英俊,秦家男人都是得天独厚的好相貌,若不是眼中偶尔闪过的倦怠,也是个儒雅俊秀的人物。
四太太很满意,秦珏不但让四老爷秦炻跟着操办赏梅宴,还请他和秦珈一起,招待男宾客,所以这些日子,她就紧盯着四老爷,没让他游手好闲,他都闲了二三十年了,也该振作起来了。
四老爷秦炻却又想在家里躺着了,看着四太太满脸的期待,他嘴角翕翕,终究没把“不去”这两个字说出来。
嗫嚅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来的客人除了未冠童子,不是有官职的,就是有功名的,我......“
四太太抿嘴一笑,露出两个梨涡:“可你是秦家长房四老爷,宁家的姑老爷。”
就凭这两个身份,就是寒门学子们奋斗几十年也无法匹敌的。
秦炻艰难地咽咽唾沫,他好像也不是秦家最没出息的,四房的秦灿比他还大两岁,连个秀才也不是,大年初一时,厚着脸皮软磨硬靠地跟着一起进了天心阁,反而是他觉得自己老大不小顶着秀才的功名,丢了父亲和兄长们的脸,那天装肚子疼没好意思过去。
“那我真的去了?如果哪里做得不好,你不许回来和我打架。”那次他被四太太抓破了脸,半个月没敢出门。
四太太看看自己的纤纤玉手,无可奈何地道:“那次以后,我就把指甲都剪了。”
罗锦言借给她看的词话本子里说过,男人就像小孩子,不能一味打骂,还要时不时地哄一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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