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气得嘴唇发抖,秦珏太过份了,竟然把秦瑛扔进水池里面。
可是如果指责秦珏,他却没有理由。
秦珏是长兄,他是有权利惩罚弟弟的,更何况秦瑛受罚的原因是不敬高堂。
不敬高堂这四个字,放在哪里都是大事,如果传扬出去,秦瑛身败名裂,功名也能取消。
但是秦瑛和吴氏争吵在先,惊动了四太太,也惊动了秦家大老爷秦烨,就是把族中几位老祖宗请过来,也没有人会说秦珏做得不对。
如果吴氏没有祸害孙儿,祸害庶子,又怎会有今天的这一切,说来说去,都是这个女人的事!
“母亲在世时,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你可还记得?”秦牧质问道。
吴氏愣了一下,止住了哭声。
秦牧没等她回答,便自顾自说了下去:“母亲说过,女嫁错郎毁一代,男娶错妻毁三代。我直到今日才明白其中道理,可惜太晚了。以后怀安有了孩子,不论男女都不许你插手。”
怀安是秦瑛的表字。
秦牧拂袖离去,吴氏便问一旁的霞嬷嬷:“二老爷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孙儿为何不让我来插手,不去学堂的时候,我不管那让谁来管?”
说完这话,她这才发现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都低着头,恨不能钻到土里去,什么都没有听到。
霞嬷嬷大惊失色,低声说道:“我的好夫人啊,快别说了,这是以后的事,大夫就要来了,您还是快点想想该怎么说吧,若是传出去是因为那个原因被大爷处罚的,三爷就麻烦了。”
吴氏这才回过神来,是啊,秦瑛还躺在罗汉椅上,大夫来了看到这个样子,还要有番说辞才好。
最可恨就是秦珏,竟然使出这等手段对付自己的堂弟,还有没有人伦之道了?
骂这些时,吴氏早就忘了这些年她在秦珏身上做过的那些事了。
秦牧很生气,从谷风园出来,便去了楚茨园。
秦烨正向秦琪交待一些事,得知他来了,秦琪连忙告退。
秦牧阴沉着脸走进来,看到秦烨面前堆放的厚厚一摞帐本,道:“大哥,出了这么大的事,您倒还有心情算帐?玉章快要捅破天了。”
秦瑛是被抬进谷风园的,这件事秦烨已经知道了。
他淡淡地道:“怀安虽然有错,但玉章出手也重了些,我会训斥他的。”
训斥?你的儿子险些把我的儿子淹死,就是一句训斥?
秦牧冷笑:“大哥,您对孩子未免太过溺爱了,这才让他今日险些酿成大错,好在怀安身体硬朗,否则有个三长两短,大哥,您要如何向列祖列宗交待?”
秦烨嘴角翕翕,终归没有说出话来。
见秦烨不语,秦牧森然道:“大哥,怀安是秦家人,玉章闹得再大,也是咱们秦家的事,我这个当叔父的,断不会与他计较,但是他日他若是出仕,也是这样为人处世,大哥,到那个时候,有些事情可就不是能捂住盖住的吧,就算他有斩杀宁王的大功,您认为今上仍会容得下他?到那个时候,整个秦家都要为他陪葬!”
说到后面,秦牧声色俱厉。
秦烨向后仰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睁开双眼,对满脸怒气的秦牧说道:“下个月就要下聘了,到时我和罗沛然商量一下,把婚期定下来,成亲了就是大人了,玉章行事也能收敛些。”
秦牧在心中鄙夷,大哥是越发没用了,竟然连这种通过成亲制约儿子的办法也能想出来,真是管理庶务太久了,整日和商贾们打交道,说话办事宛如妇人,连主见也没有。
“我可听说那位罗家小姐以前口不能言,如今虽然病好,想来仍旧口拙,大哥想让她帮着劝说玉章,怕是会贻笑大方。”秦牧说道。
秦烨额头的青筋动了动,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不悦道:“二弟,罗家小姐是闰阁女子,她的事情外人不足道也。”
话外音,你一个做叔伯公公的,有什么脸说三道四。
秦牧也觉失言,干笑两声,岔开话题,对秦烨道:“给玉章早点成亲也好,省得他整日在外花天酒地,惹些祸端。”
送走秦牧,秦烨独自在书房里枯坐良久。
他看着书案上的浅绿玉树根笔洗,那是父亲秦老太爷给他的。
父亲大人啊,您可知道您给秦家埋下了多么大的祸端啊!
他叹了口气,从书架上拿过一本黄历,翻看了一会儿,又取出秦珏和罗锦言的生辰八字,用笔在纸上测算。
次日一早,他把抄在纸上的几个日子交给长随大围:“拿上我的名帖,连同这张纸送去钦天监,交给黎监正,就说我不便到他衙门里去,请他帮忙掌掌眼。”
到了傍晚时分,钦天监的日子便测算出来了,看着纸笺上的三个最适合秦珏和罗锦言的日子,秦烨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无论如何,让秦珏早日娶妻生子,延续血脉,也算是完成了父亲的一个心愿。
秦珏并不知道这些事,一大早,他便来到杨树胡同拜访李毅。
他还只是在李毅刚到京城时,跟着秦烨来过一次,之后就下场了,也就没有时间再过来。
李毅很高兴,让李青风作陪,留他用饭。
用过午膳,三人坐在宴息室里饮茶,李青风道:“都是陈茶,玉章不要嫌弃。”
秦珏笑道:“如今福建的陈茶也是有银子也买不到啊,想不到青风兄还屯了这等好货。”
李青风讪讪地笑:“哪里,多亏惜惜当年提醒,我才屯了一批,如今看来还是屯得少了,应该再多屯上几船。”
李毅早就听李青风说过屯茶的事,当时他也曾暗道儿子胆大,竟然因为十来岁小姑娘的一句话,便屯了几万两的茶叶,好在没有赔,几万两赚了十几二十万两。
秦珏却是第一次听说,便问道:“罗小姐提醒的?”
李青风与有荣焉,乐得在妹婿面前夸夸妹妹,可又怕秦家书香门第,不屑商贾之事,便道:“当年我来往福建和京城之间
,惜惜便说要多屯些福建茶叶,那时她只有十一二岁,没想到一句小儿之言,却一语成谶。”
他说得轻描淡写,秦珏心中却如万马奔腾。
他的惜惜,对所有对她好的人,全都在意,全都要帮衬。
就连冯雅欣这样和她没有任何瓜葛的人,她也照顾得妥妥当当。
既聪明又善良,他怎么就能找到这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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