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儿心头一跳,顿时知道了武后并未任用陆瑾为帅的原因,她不动神色的想了想,回答道:“婉儿觉得若是光凭那位身负密旨的老内侍前去太平公主府徘徊,就认定庐陵王将密旨交给了陆侍郎,似乎有失公道,疑心太过了。”
武后沉着俏脸思忖半响,不自禁的点了点头,叹息道:“说的也对,但是陆瑾的嫌疑毕竟最大,而且那天晚上他也出现在了洛河,若是让他为将……唉!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啊!”
上官婉儿一脸奇怪的询问道:“太后你不是已经决定让李孝逸和黑齿常之领军么?为何还在为选将一事发愁?”
武后微笑解释道:“婉儿你有所不知,李孝逸与黑齿常之所率领的乃是平叛主力,朕欲再设立一支偏军,率荆州水师策应平叛之事。”
上官婉儿顿时醒悟了过来,蹙眉道:“既然如此,那为何太后你时才却不在朝会上与大臣们商议此事?”
武后摇着头笑了笑,却没有解释的意思。
上官婉儿恍然醒悟了过来,暗暗责怪自己的愚笨。
叛军将欲拥护的庐陵王就在离荆州不远的房州境内,荆州自然是防备的重中之重,太后岂会不为之牵挂?
不与诸位大臣商量,是因为在偏军主帅的任用上,太后想要圣心独断。
武后步履轻轻的在凉亭内来回踱步,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给了上官婉儿心惊肉跳的感觉:“陆瑾这个人啊,怎么说,他虽则为太平之夫,朕之爱婿,但为人为事太过刚正了,满脑子都是忠君爱国的思想,想来这也应该与他那腐儒老师孔志亮的教导有关,这样一个人,他总认为黑白分明,对错清晰,有自己的原则,有自己的打算,不会为别人所左右,也不会被别人所拉拢,当年朕想让他帮忙对付李贤,他毫不犹豫的就开口拒绝了,根本就不贪恋朕的赏识,以及平步青云的机会,就如他的父亲一般,不通权变。”
上官婉儿知道此乃武后对陆瑾的评判之语,一时之间默然无语。
目前她虽则与陆瑾有着很大的矛盾,但是心内那份深深的感情却非常真挚,自然也要为陆瑾说几句好话,小心翼翼的出言道:“太后,你说陆瑾本就忠君爱国,若他为帅,相信也不会背叛朝廷,背叛圣人以及太后你……”
“但是,陆瑾忠于的总归是圣人,而非朕呐!”武后轻叹一声,说出了最让她不放心的事情。
上官婉儿报以淡淡的微笑,罕见的劝解武后:“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太后求才何能要求尽善尽美,陆瑾的确是一个了不得的帅才,婉儿也觉得完全可堪大任,太后可以利用这次机会试试陆瑾之心。”
武后微微愣怔,步子也是陡然停住了,就这么想得半响,她忽然颇为无奈的笑言道:“婉儿,你可知朕现在有些后悔让陆瑾成为太平的驸马了。”
如此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登时令上官婉儿心生哀怨,当初若非太后你突然决定让陆瑾成为太平公主的驸马,棒打鸳鸯,她和陆瑾岂会变成如今这般局面?
现在后悔能有何用?
正在上官婉儿哀伤不已的时候,武后原本紧蹙着的眉头忽地松泛来开,语调肃然而又清晰:“婉儿,速速拟旨:迁陆瑾为江南道行军大总管,检校荆州大都督府长史,发荆州水陆之军五万征讨徐敬业叛乱。”
上官婉儿悄悄松了一口气,立即点头言是,疾步而去拟就圣旨。
如此一来,为了平定徐敬业叛乱,朝廷足足征召了三十五万军卒,军容之盛实乃举世罕见,一场惊天对决即将上演。
※※※
鄯州,鄯州城内。
收到朝廷的征召之令,鄯州都督府长史、河源军军使黑齿常之不由久久沉默了。
副军使娄师德已经猜到了诏书的内容,叹息询问道:“莫非朝廷要征召长史你前去平叛?”
“对。”黑齿常之轻轻颔首,将手中诏书递给娄师德一览之后,这才叹息言道,“这次朝廷征召足足三十五万大军,更将西域最是精锐的两万安西都护府之兵召回,西域又将不稳了。”
娄师德想了想,苦涩的点了点头,轻叹道:“目前吐蕃人在西域一带蠢蠢欲动,西突厥十姓部落也不太安稳,安西军这么一走,就等同于将西域完全拱手让人,昔年裴行俭大总管好不容易才收复的安西四镇,西域数千里山河,只怕又要沦入敌手。”
“比起西域,朝廷更在乎是否能陪平定徐敬业的叛乱。”黑齿常之轻轻捋了捋短须,沉声吩咐道,“师德,本将走了之后,鄯州与河源军就交给你了,倘若吐蕃人胆敢来犯,一定要狠狠的痛击。”
娄师德挺着圆滚滚的肚腩,慨然应命道:“长史宽心,娄师德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厚望。”
黑齿常之颔首一笑,目光已是飘向了东方天际,那里黑云翻滚,电光闪烁,一场暴雨即将来临了。
※※※
扬州叛乱正如火似荼的进行着,东南沿海的某座无名小岛正一片宁静。
对所发生一切尚不知情的陆瑾正坐在木屋旁的小溪边,悠哉悠哉的钓鱼为乐,消磨着漫长而又枯燥的时间。
这支鱼竿是他在藏书府邸内找到的,离开府邸之前顺手将之带走,以解枯燥。
果然,这十来天鱼竿便成为了陆瑾的最爱,也使得崔若颜和李长乐每日的餐饭中必定会有一道鲜鱼。
今日旭日初升,朝霞灿烂,陆瑾准时坐到了溪水旁边的大石上,穿上鱼饵一扬鱼竿,浮标已是在溪流当中沉沉浮浮起来。
太阳慢慢上升,不知不觉已是到了中天,陆瑾看似钓着鱼,心内却想着事,消磨了足足一个多时辰,鱼篓中才有几尾小鱼而已。
便在他发神愣怔当儿,轻轻脚步声起,却是崔若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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