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圆儿张着嘴巴,趴在窗台上往下看,那衣着怪异的戏子,叫他觉得很是有意思。
“小世子弟弟应是闷了。”沈云琪走过去,捏了捏汤圆儿的圆脸,雅间内的气氛有些凝固,她几乎是出于直觉的觉得,此时她应是要带着汤圆儿离开的。
看来她的猜测果真是不大对劲儿,这个阏夫人原便不是什么好人。
丞相夫人似乎是才发觉了不对一般,有些吃惊地望着阏氏,脱口而出:“阏姐姐,不是说要与王妃解释清楚而已……”
瞧着却是不大像!
沈云琪已经将汤圆儿抱起来了,小娃娃如今很重了,便是托着他,亦是觉得沉得很。
“桑支素锦,将三个小主子给送回去。”屠凤栖的手转动着茶杯,嘴角的冷笑愈发的淡漠。
阏氏只看了三个孩子一眼,便是移开了视线。她的目标自不是孩子,何况他们能不能平安回去,却还是另说了。
“阏姐姐,你做了什么?”
待到孩子们出去后,丞相夫人再控制不住,忙站起身来,满脸惊恐的望着阏氏。
而楼下的唱戏声,却已经是没有了,连带着大堂亦是便空落了不少。
丞相夫人目光中满是震惊,阏氏却是低哼了一声,“做什么?臣妇不过是想要请王妃去见一位故人罢了。”
“什么故人?”屠凤栖嗤笑,明艳的小脸上,满是叫人气恼的嘲讽,“那位小儿郎,前四皇子景子默?阏夫人好手段,竟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抱上这般厉害的金大腿。”
若非是她的眼神太过冷厉,阏氏都要以为,她这是在夸自己了。
只她却也管不了这般多了,“臣妇只是受人所托罢了。”
屠凤栖只冷笑。
而早便抱着汤圆儿走到楼下的沈云琪,却是猛然发觉,大堂中竟是变得十分安静了。
她心中慌乱,便是年幼的沈云曦,亦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她抿了抿嘴巴,牵紧了桑支的衣角。
桑支与素锦却是十分沉着,二人带着三个孩子出了茶楼,一路往战王府而去。转过了一个拐角后,沈云琪便见着,前头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而原本在她怀中很是闹腾的汤圆儿,亦是奇迹般的安静了下来。
“啊——王妃!”而身后亦是传来了丞相夫人满是慌乱的叫声。
沈云琪双腿一软,险些没将汤圆儿给摔了。
桑支与素锦目光淡淡,仿佛不曾听到那尖叫声一般,只一心护着他们,匆匆回了战王府。
*
屠凤栖早便猜到,阏氏是景子默的人了。二人是如何勾搭上的,她虽是不知晓,只瞧着阏氏那唯利是图的模样儿,却也是能猜到几分,定是景子默允了阏氏什么好处了。
故而当她醒来,见着景子默正坐在自己的跟前,却是半点儿都不奇怪的。
唯一能叫她觉得好奇的,便是景子默再不是那玉面小生的模样儿了,而是带着刀疤出现的。
他的脸色阴郁,眉宇间再无从前的半分志得意满,脸庞瘦削,愈发显得他像一个阴沉沉的怪物一般。
“却是许久不见了。”屠凤栖微微挑眉,望着景子默,“没想到四皇子殿下竟还是活着。”
景子默竟是一点都不意外听到她带刺的话儿,大抵是许久不曾见过她,他竟是觉得,便是能这般听她说话,自己亦是十分满足了。
从大昭到大历,再从大历回到大昭,他总觉得自己仿佛是再无牵挂了,只见着屠凤栖,方只能够察觉到,自己的心脏,是真真切切的,还是跳动着的。
屠凤栖却是不打算看他在自己的跟前出演这一出深情的戏码,早在前世,她便是断了对景子默的念想了。
今日见景子默,不过是为着叫他彻底的认清,他是多不堪的人罢了。
“你比从前更是美了。”景子默痴痴地望着她,这段时日,他总是会想起从前的时光来。
彼时他是温润有礼的四皇子,她是娇俏可人的镇国公外孙女儿,竟是多般配的一对儿?
“呵!”屠凤栖扯了扯嘴角,眼中满是景子默看不懂的尖锐与不屑,仿佛他在她的眼中,根本便不值一提一般。
屠凤栖道:“多谢殿下的夸奖,不过想来殿下用这般无礼的方式将本王妃请来,为着的应不仅仅是与本王妃说这般一句毫无用处的话。你不是应当在大历?何时回来了?凤淑如何了?”
景子默沉默了一会儿,“你当真这般关系本皇子?”
这自然是假的了。
屠凤栖勾了勾嘴唇,“你错了,本王妃不是在关心你,本王妃只是在告诉你,你抛下了凤淑,却还觉得自己素来都是个君子,你不觉得可笑?”
她望着景子默那张脸,心中的怨愤几乎便要冲出来了。
便是眼前此人,前世眼睁睁的看着她与元宝儿被屠嫣然害死,他亦算是元凶的,偏如今,他竟还有脸觉得,他是半点儿错都没有的。
镇国公府上下百余条人命,加上她的元宝儿与湛哥哥,还有最是信任的丫鬟们,他手中究竟沾了多少的鲜血?
那是她的前世啊,她曾经这般信任他,将他说的每一句话,皆是当了真的。为着她,她曾不顾脸面的去乞求外祖父帮他,只恨不得将一颗心都送到他的跟前来。
只最后她得到的,却是个尸骨无全的下场。
“你定是不知晓,我有多恨不得你即刻便去死。”屠凤栖磨了磨牙,丝毫不介意自己在景子默跟前,露出了这般阴暗的模样儿。
只一想到,她那个本便是体弱的孩子,被屠嫣然给一点儿一点儿的剥皮挖心,而景子默却只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她便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是冷的。
“为何?”景子默微怔。
他只记得,似乎是在她守孝回来后,便是开始与自己慢慢疏远了。早几年前,只要他一回头,便是能见着她的笑颜的。
“你很想知晓?”屠凤栖万般恶劣的哼了一声,“可本王妃不想与你说,这是你欠下的债!”她顿了顿,用带着几分不屑的语气继续道:“你那出戏,当真是叫人看了笑话!”
便也只能糊弄糊弄一些不知情之人了,在她眼中,这竟是天大的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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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给过他机会的。甚至为此没了性命,如今他竟是说,他心中念着的爱着的,却从来都是自己一人。
唯有得不到的,方是最好的。
屠凤栖低下头来,控制不住酸涩的双眸落下泪来。若她前世不曾那般执迷不悟,若她能听听旁人的话,又怎会这般傻?
景子默只觉得,她的话仿佛最是尖利的刀子,一下子便穿透了他的胸膛。他的手脚僵硬,面上的刀疤愈发的显得可怕。
“是不是司湛与你说了什么?”景子默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司湛在屠凤栖跟前说了对自己不利的话。
只屠凤栖却是冷笑着瞪他,“我这辈子做的最是正确的事儿,便是与湛哥哥成亲。而你,带着你欠下的罪孽,死不足惜!”
她虽是重来了一世,只心头的伤疤,却是终究没有完全愈合了。
她仍是恨,恨不得景子默即刻便去死。
“鸢鸢,你听本皇子说。”景子默心中慌乱,“本皇子知晓当初伤害了你,只如今本皇子后悔了,只要你答应帮本皇子杀了司湛,本皇子便能与你双宿双飞了……”
屠凤栖简直是要被他的无耻给惊呆了。
杀了湛哥哥?
他是如何来的自信,竟是觉得自己会这般做?
“杀了湛哥哥?”她失笑,“异想天开,便是我死,我亦不会叫你伤害了湛哥哥分毫!”
“眼下昭都中埋了不少大历的奸细,本皇子是唯一一个能使唤他们的人,若是你还想保住你儿子的性命,你……”景子默迟疑了一会儿,“鸢鸢,本皇子对你是真心的,只要没了司湛,日后你的孩子便是本皇子的孩子,本皇子不会亏待了你们母子的。”
这话说得!
屠凤栖歪了歪脑袋,面上满是天真无邪,“此话当真?”
“自然,本皇子何时骗过你了?”
“是吗……”
那为何前世他竟是连自己的亲儿子皆是能下手?她最是失败的地方,便是信了他的鬼话!
“不若来说说,当初本王妃从寺庙中回来,若是当真被屠嫣然她们的算计成功了,你会如何?”前世的一切仍是历历在目,被剥皮的孩子,刺向司湛胸口的刀子,镇国公府门前染红了地面的鲜血。
“你会趁机出现,叫我此生都只能依靠你。随后你会借着镇国公的权势,成功地将子安与璇玑给害死,最后成为唯一的皇位继承人。而至于没了用处的镇国公府,与我,皆是会成为你的耻辱,你会杀掉所有的人,再转过头去迎娶屠嫣然。”
“不,本皇子不会……”
“你会。”屠凤栖声音笃定,她定定地望着景子默,“你会。你相信前世今生吗?如今你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报应!”
袖子中的匕首闪过了一道亮光,屠凤栖不眨眼的将匕首没入了景子默的腹部。
“都是你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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