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成国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渗出。于小月想，估计有什么心事触动了他，以致引发情绪波动。过了好一会，肖成国才渐渐恢复原态。于小月听过表姐车厢奇遇的故事，便悄悄问他是不是想起了表姐。肖成国点头承认，告诉她当年就是在这组号码车厢里与林芳相识，一晃十多年过去，林芳早已作古，自己已非昨昔，顿感怅然。成如娟、肖天际叫他别想那么多，忘掉过去，珍惜现在。何淑华也劝他往前看，保重身体要紧。于小月百感交集，虽是夫妻，但在他心中的位置无法与表姐比肩。她深情地注视他，紧紧握住他的手，藉以抚慰他复杂和伤感的心。
到了南京车站，来接站的除小强、婷婷，还有侯霖、田华。于小月吃惊不小，问她们怎么也来了？侯霖说：“知道小强结婚，过来凑热闹。一来祝贺，二来帮把手。”于小月虽有不悦，但还是表示了感谢，毕竟人家是来贺喜的。侯霖租了辆考斯特，把大家拉到南京宾馆。于小月埋怨小强不会办事，住这种高档宾馆既浪费又奢侈。婷婷在她耳边轻声嘀咕：“别怪小强，侯霖一手包办的。”她想起周全离开前的交待，回头瞅侯霖一眼，心领神会，不再吭声。
住下后，自是一番热闹，一应事项全由侯霖打理。成如娟甚为纳闷，私下问：“侯霖是谁的朋友？”于小月笑笑，借故搪塞。肖天际明白其中奥妙，不去点破，反正两年后也得退休。成如娟怕影响不好，提醒她注意分寸。于小月默然，叫婆婆放心。
次日上午，一干人去参观新房。为省钱和赶时间，新房装修极其简洁，但装饰却别具特色，格调高雅，墙上错落有致地挂满了装裱精美的山水画和书法，转角和留白处镶嵌了形状各异风格独特的贝壳奇石，恍如进入艺术殿堂。
“山水画和书法是我们学校老师的杰作，贝壳奇石是我在长江与海边拣的。”贾婷婷骄傲地解释。
“她啊，装修一概不管，一天到晚尽摆布那些玩艺。”于小强虽是埋怨，语气里却是透着欣赏。
成如娟、肖天际连声叫好，称赞小两口懂得生活。肖成国免不了鼓励一番，建议添置一两个书架，还说，唯有书架，才显品味。于小月同意肖成国的建议，脱口念出两句诗：“唯有书香能致远，腹有诗书气自华。”
婚礼办得比较简单，未请婚庆公司策划，只在小酒店里请了8桌，来的都是新郎新娘的同学同事。排场没有，程序不少，司仪是新郎大学同学——电视台主持。司仪很是风趣，一会儿把新郎新娘赞美得如同王子王妃，一会儿又把新郎新娘调侃得如同市井俗人，浪潮迭起。于小月作为男方家长讲话，她首先感谢亲朋好友的莅临，然后从责任、孝顺、感恩三方面对新人提出要求。于小月的讲话很煽情，把责任、孝顺、感恩三者诠释得入情入理，不仅当事人受到莫大教育，莅临者亦受到很大启发。成如娟、肖天际听罢心潮澎湃、老泪纵横，直觉是于小月思想和行动的真实写照。肖成国也是泪流满面，不断用手抚摸肖望的头。
从南京回来，肖成国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一头扎进停了许久的《有关抗心律失常药的药理作用临床分析》书稿编纂中。他打算加快进程，力争在3年内拿出初稿。何淑华更像换了个人儿，一天到晚小曲不断，儿子完婚，昭示着她人生大事圆满收官；女儿越来越有出息，使她真正体会到了荣华富贵的滋味。成如娟、肖天际心里越来越踏实，尽情享受肖望带来的天伦之乐……
时光如梭。转眼，肖望5岁了，已上幼儿园中班。近期，不知是经常彻夜查阅资料、撰写书稿劳累过度，还是因长期缺乏锻炼的缘由，肖成国明显感到身体大不如前，时常伴有头晕、厌食、疲倦，有时还莫名其妙地失眠。于小月带他去检查，找不出病因。不久，失眠的毛病不断加重，一天难得睡上个囫囵觉，以致影响讲课质量。细心的学生看他神思恍惚疲惫不堪，用冷毛巾帮他敷脸提神，效果全无。有学生将情况反映到系办公室，已是主管教学的副主任贾松到课堂看望，发现他两眼无神、声音沙哑、疲劳至极，建议他调课休息。他不愿个人因素影响教学，谢绝调休。贾松不便当着学生的面与他理论，就说：“晚上到你家坐坐。”
贾松去年评上教授职称，教授帽子一戴，副主任的位置接踵而至。他能有这身光环，肖成国的力助功不可没。肖成国不仅给他提供论文思路、资料，有关章节还亲自撰写。论文定稿出炉，还张罗着给核心期刊编辑打电话，疏通关节。竞选副主任职位时，又挨个给要好的老师打电话，请他们支持贾松。肖成国在系里人缘好，乐于助人，深得大多数老师的信赖，其结果是贾松的票数遥遥领先于其他几位竞选者。
晚上7点，贾松按约前往，于小月早泡好一杯上等龙井。贾松与于小月、何淑华寒暄片刻，问起肖成国情况。当知晓肖成国夜以继日赶稿，他忍不住大声责骂：“你不要命了，已是半条命的人，经得起这样折腾？从今天起，停下书稿编撰。不是说你，平常老说看淡名利，私下又追求名利。到底是脑子进水，还是矫情做秀？你的课程，必须得调，等身体恢复后再上。”见肖成国想张嘴，他用手压压，“没得商量，就这样定了。我不想看到你病怏怏地坐在讲台上。”
“别这样霸道好不好！”肖成国向他提抗议。
贾松不理他，转头埋怨于小月：“你不该放任他，什么目标、理想、有意义的事，全是虚的。没有身体，要这些有何用？”顿了顿，指派于小月，“小月，给我把资料文稿收起来。再去检查一下，找出病因。”
于小月苦笑一声：“他呀，犟起来像头牛。看来，就得你来治。从今天起，由不得他了，睡不着，也给我好好躺着。他妈也说了，过几天去看看中医。”然后进房间，“我去把资料、书稿收起来。”
“小月，不得胡来。”肖成国眼睛跟着她，大声制止。
有贾松的支持，她才不听，一会儿把资料、书稿装入一个大文件包，交给贾松：“贾主任，还是你来保管。我怕经不住他的纠缠。”
“对，我来保管，量他没这个本事跑到我家来要。”贾
松边收边说，“如果你想早日出版，把整个思路、提纲及资料出处告诉我，我来帮你完成。当然，我的名字得列你后头，跟着你出回名。”说罢，哈哈大笑。
“也罢，听你们的，到时得完璧归赵。”肖成国哭笑不得。
“从明天起，好生给我呆在家里养病，课程暂时停下来。”贾松拿出领导的权威。
“不行，课时完成不了会影响学生期终考试。”肖成国有些担忧。
贾松想了想：“要不，你的课还是我来代，不耽误你的事。”
没等肖成国回答，于小月自作主张：“要得，有劳贾主任了。”肖成国不再争辩，想想自己的身体，不及时调养好，吃亏的还是自己。
于小月和成如娟一起带肖成国去看过中医，仍未找出病因，只开了一些补血安神的中药。
年底，二附院领导班子进行重大调整。肖天际退休，陈副院长接任院长，黄杰接任副院长。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肖天际运作的结果。新班子一到任，对各科室负责人作了微调。微调中，申明如愿以偿地升任科长。申明兑现诺言，力助于小月当上了副科长。当然，其中的潜规则是主因，申明只不过是起了推波助澜作用。于小月也学会了培植人脉结党营私，把田华推为药品采购组长。药剂科3个副科长，一个分管医疗器材采购，一个分管制药，于小月接替申明分管药品采购。
走马上任后，于小月发现比原来忙许多，工作量多了几倍，各种会议、培训等没完没了自不必说，关键是场面上的应酬应接不暇。至此，她才明白申明老叫苦连天并非虚妄和显摆。除了必要的会议与培训亲自莅临，一般性的就叫田华代她参加。场面上的应酬能推则推，尽量不参加或单刀赴会，只有申明要她去作陪才欣然前往。如此一来，她在医药代表圈内多了一个外号——冷美人。她听后一笑了之，觉得有这么一个外号并非坏事，至少让人们知道她与这些活跃分子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然而，她这种风格却不为申明认同，有一天，申明特意把她请到办公室，委婉地做了半天思想工作。
于小月笑着说：“我一个女人，整天和那些男人觥筹交错，实在不雅。再说，成国、婆婆也不许我成天在外应酬。”
申明进一步解释：“这也是工作，多和那些人打交道，可以掌握一些药品信息，对我们作决策大有帮助。”
于小月不与他争论，每个人有自己的行事风格。然而，她和侯霖的关系却是例外，反而走得更勤，已然成了好朋友。周全每次来电话都要问及她俩的关系。后来才知道，周全调往珠海口腔医院，及不久前梅岚调到珠海某医院门诊部都是侯霖帮的忙。就凭这点，她对侯霖就得感恩戴德。田华现在成为她的忠实跟班，一天到晚围在身边，任她呼来唤去。至此，她真正体会到了权力的威力，不仅让一个大一轮的同事臣服在脚下，还让无数药品商争先恐后地给她点头哈腰。侯霖成为她的核心圈后，生意自然得到全力关照，很快扩大了药品供应量。因有成如娟的反复叮咛，于小月把紧了廉洁大门，一概不与侯霖发生金钱往来，对侯霖送的礼品并不排斥，还礼尚往来地回赠同等价值的礼物。对侯霖借给弟弟的30万，她不时提醒弟弟按时还款，以撇清权钱交易之嫌。
有天下午，申明给她打电话，说晚上有个重要客户想认识她。于小月推脱说：“你是头儿，认识我有啥用？”申明跟她打哈哈，责怪她缺乏情趣。于小月只得应允。下了班，所谓的重要客户开辆皇冠来接她。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的申明介绍说：“管山，华锐医药公司总经理。”管山满脸堆笑，向她欠欠身，讨好道：“于科长好！”于小月向他点点头，算作回应。管山客气地问：“于科长，可以走了吗？”于小月回道：“走吧。”皇冠缓慢启动，平稳地向酒店驶去。申明继续介绍：“管总是卫生厅刘副厅长的堂弟，在南都医药界叫得响。几天前，他就要我约你出来坐坐，想和你交个朋友。”于小月哦了一声，不好说什么。心想与我交朋友，到底算哪出？刘副厅长的堂弟，在南都所有医院就像逛大街一样方便，还用得着屈尊认识我这个虾兵蟹将？从后面看，管山虎背熊腰，肥头大耳，像东北大汉。申明在南都医药界知名度越来越高，围在他身边的人个个是身经百战、手眼通天。经过那么多年的历练，他应付各种场面越来越老练，甚至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也许是要培养和历练她，申明经常带她出来练场子，以至于她分辨不清那次是为工作，那次是为交朋友。
到了酒店，进了一间中型包房。管山叫声服务员，很快来了2个靓女。管山拿过菜谱，尽拣鲍鱼、龙虾、燕窝等名贵菜点。于小月忙阻止：“管总，就3人，点那么多，吃得完？”管山说：“不多，能请到您于科长是我的福分，今晚得好好表现一下。”申明说：“小月，让管总张罗吧，这是他的一点心意。”看来，申明与管山交情不浅。
一会儿，菜陆续上来，管山端起酒杯敬于小月。于小月赶紧用手捂住酒杯：“管总，使不得，得先敬申科长。”官场规则，她自然了然于胸，任何时候僭越不得。
申明也端杯敬她：“小月，你是管总的贵客，当然得先敬你。来，我作陪。”
见此，于小月只得默然，端起酒杯与他们碰杯。酒一喝开，气氛就热闹起来。管山是个话痨，天南海北地胡侃，好像世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于小月第一次接触这种海阔天空、见多识广的人，不由得肃然起敬，洗耳恭听，偶尔还提个问，探个究竟。不知不觉，酒喝完一瓶，管山叫服务员再上一瓶。申明向他使眼色，管山拍拍脑门：“对，到歌厅再喝。”
申明不知何时迷上了卡拉ok，每次酒后都要到歌厅吼一吼。一般情况下，于小月基本是脚底抹油，一跑了之。今晚，他又要去歌厅，她心里免不了打鼓，暗地里打算如何开溜。她不是不爱唱歌，而是受不了歌厅窒息的空气，尤其是呛人的烟味。管山买完单，没等于小月开口，申明先打招呼：“小月，今晚不准跑，到歌厅轻松一下。”于小月皱了皱眉：“非得要去吗？”申明打个响指，不容置辩地说：“对，非得去，给管总一个面子。”于小月做个鬼脸：“好吧。但有个条件。”申明说：“行。”于小月说：“不准在歌厅里抽烟。”申明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什么呢？行，不抽烟。”
到了新时代娱乐城，管山的车一停，一位衣着性感的超级美女跑过来。申明
明一出车门，美女就甜甜地叫句：“申哥！”申明点点头，指示美女帮于小月开车门。于小月下了车，申明向美女介绍：“我同学，于科长。”美女向于小月鞠一躬：“于科长好！欢迎光临。”申明向于小月介绍美女：“柯露，新时代娱乐城经理。”柯露赶忙纠正：“部门小经理。”于小月礼貌地向柯露点头致意。管山去泊车，柯露领着他俩到了4楼一间豪华包房，大理石茶几上早已摆好各色点心和法国名酒。他们落座不久，管山挺着大肚子进来，柯露上前拉着他的手，娇滴滴地说：“管总，想死你了。”管山讪笑道：“想我是假，想申科长才是真。”柯露打他一下：“讨厌。”
看这架势，申明、管山是这里的常客。于小月不由得认真打量起柯露来：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典型的《洛神赋》中的洛神模样儿。如若曹植在世，定会为自己描述的美人再现而惊叹！于小月想：这美人儿能在这种场合如鱼得水、八面玲珑，竟让申明、管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确实不简单。她暗中观察申明的眼神，发现他的眼珠儿全被柯露勾了去。难怪他那么迷恋歌厅，原来是有勾魂的人在这儿等着哩！
“管总，要叫美女来陪吗？”只听得柯露脆脆的声音响起。
管山瞥于小月一眼，赶紧摆手：“不要，今晚的任务就是陪好于科长。”
申明也说：“对，柯露，今晚你的任务就是帮我们陪好于科长，我们当好观众。”
柯露抿嘴一笑：“好嘞，听申哥的。”说罢，给每个杯子斟满酒。
“小月，感谢你对我工作的支持！”申明端起酒杯与于小月的杯子一碰。管山跟着端起杯子：“于科长，我作陪！”柯露也端起杯子：“于科长，我也作陪！”3人同时敬她，一起喝干。
酒过三巡，申明建议两个美女pk唱歌。柯露说：“pk不敢，互相学习。”于小月笑笑，表示同意，叫柯露先唱。柯露也不谦虚，点了首《我不想说》。优美的乐曲响起，柯露轻展歌喉，在杨钰莹的经典唱法上作了另一番演绎，既甜美舒缓、委婉动听，又如泣如诉、荡气回肠，更显韵味独特。一曲唱罢，掌声不断。接下来，于小月点了首《红梅赞》。她是唱着《红梅赞》长大的，不仅耳熟能详，更是烂熟于心。于小月拿起麦，做个扩胸动作，清了清嗓子，随着激扬的旋律引吭高歌。曲调明朗刚健，高旋低回，起伏较大，既富有激情，又不失抒情，被她演唱得丝丝入扣、十分准确，把崇高、悲壮、博大、圣洁、理想的情怀尽情抒发出来。曲调终了，申明3人同时站起来大声喝彩。柯露吹捧道：“比原唱更精彩！”申明、管山也跟着夸赞：“绝对是一流水平。”于小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自嘲地笑笑：“献丑了！”
申明、管山只一旁观摩、喝彩、敬酒，一味鼓动两人对决。于小月唱起了兴趣，也不推迟，与柯露你方唱罢我登场，甚是热闹。捉对厮杀正酣时，于小月的手机响了，一看来显，是肖成国的，赶紧接了。肖成国告诉她，已经11点了。她吃惊不小，没想到时间过得飞快，哦哦地答应马上回。申明、管山也不挽留，一起送她上车。告别时，柯露亲热地搂着她的肩，动情并夸张地说：“于科长，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和歌唱得最好的女人！”于小月也用力搂搂她：“谢谢！”
从此以后，申明老找机会约于小月出来喝酒唱歌。不知何因，她竟然有约必应，乐此不疲。也许是柯露亲热与甜蜜地吹捧有关，也许是申明友好关注与热烈喝彩的效应，总之，在申明怂恿下，她已经开始适应和迷恋这种应酬。有次在车上，管山当着申明的面送给她几张购物卡。她像被火灼样缩回手：“管总，使不得，无功不受禄。”管山强行把卡塞在她手上：“于科长，见外了。我们已经是朋友。”申明一旁劝道：“小月，收下吧，不多，就几千块，这是管总一点心意。”于小月始终牢记婆婆的教诲，坚持道：“管总，千万别为难我，否则，朋友都没得做。”见她如此固执，管山只得罢手，与申明对视一下，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一天上午，申明叫于小月到办公室来一趟，管山也在座。见她进来，两人同时起身，管山代申明端茶让座。寒暄会儿，申明递份报告给她，笑着说：“管总是我们的老朋友，欲将华锐医药公司的药品列入我院药品采购目录，我已向黄院长请示过，他要我们拿出初步意见。你先在上面画个押，我再签字。”
于小月认真翻阅报告，发现管山的胃口很大，提出了60多种药品，如果让其付诸实施，起码要挤掉好几家医药公司。翻阅毕，她将报告递回申明：“上级要求我们药品采购实行招投标，这样做行吗？”
“上面只是这么一说，又没要求强行实施。”管山向她弓腰，一副讨好相。
“对，硬行规定还未下达，两条路都可以走。”申明补充道。
于小月想了想，把球踢回去：“你科长签字就行，把我搭上纯粹是画蛇添足。”
申明把报告放在她面前，谦恭地说：“黄院长要我俩签字，你就屈尊一下吧。至于能不能做成，八字还没一撇呢。”
管山一旁添柴火：“于科长，请您高抬贵手，我管某一辈子感激不尽。”
“小月，没事的，你只管签字，出了问题我负责。”申明给她打气，并把笔递给她。
话说到这一步，于小月不便硬顶，他毕竟是顶头上司，再说，经过这段时间接触，对管山也存有好感。“好吧，我签。”她在报告上写下大名。申明指出：“要有明确意见。”于小月抬头望望他，加上“同意”两字。后想想不妥，又在“同意”前面加上“拟”字。申明接过报告，在于小月签字的后面写上“同意于小月同志的意见。申明。某年某月。”写罢，将报告放进抽屉，笑着对管山说：“于科长给了你多大面子呀！以后别忘了人家的好处。”
管山把头点得像啄米的鸡：“那是，那是，于科长是大好人，我永远不会忘记。”
“你先走吧。”申明向管山挥挥手，“剩下的我来处理。”
管山伸出双手跟申明、于小月握手告别，走到门口，扭过头说：“申科长、于科长，今晚老地方，好好喝上几杯。”
管山走后，申明小声告诉于小月：“管山说，事成之后，给我俩一笔报酬。”于小月忙摆手，表示拒绝。申明早有思想准备：“我
知道你的态度，这样吧，你的这笔暂时放我这里，等那天认为安全再给你。”
于小月不吭声，心想只要不拿管山的钱，由他去折腾。
经过一段时间养病，肖成国病情基本好转，向贾松提出上课要求。贾松马上同意，将代课任务交回他。上了几个星期，肖成国又感体力不支，经常头晕目眩。于小月带他到心血管科进行检查，仍未发现任何症状。于小月要求他继续休息，肖成国不肯，认为不能再影响贾松的工作。肖成国跟她分析，可能是天气热的原因，今年热得蹊跷，早过三伏，进入秋分，热浪总是迟迟不肯离去，大地像个大蒸笼，把人蒸得汗流浃背，以致人们一刻也离不开空调。肖成国因长期缺乏锻炼，体质虚弱，空调里进出，一热一冷，弄得晕晕糊糊。
也许是肖成国的命数已到，一天上午，上第三节课时，突然晕倒在讲台上。学生缺乏经验，以为是他的旧病复发，拿来冷毛巾给他敷脑门。折腾半天，仍不醒。学生感觉不妙，赶紧打120，并报告贾松。贾松赶到时，他开始出现呼吸困难。贾松指挥学生帮他人工呼吸。凭经验，他认为是心血管疾病，希望120马上赶到，尽快把他送上手术台。
肖天际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组织调遣了心外科、麻醉科等8个科室的顶尖医生等待抢救。然而，经过4个多小时的奋力抢救，仍未保住肖成国的生命。经解剖，肖成国猝死的原因是主动脉夹层破裂。主动脉夹层初期症状不典型，一旦发生主动脉夹层破裂导致心包压塞，抢救成功率很低，死亡率极高。主动脉夹层一般跟高血压有关，虽然肖成国平时血压有点偏高，经过服降压药，基本得到缓解。但是，任何疾病到个体身上，都会发生变异。肖天际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不得不接受这一残酷现实，并对参与抢救的医生表示了感谢。
肖成国突然离去，对这个家庭产生了巨大的冲击波。肖天际、成如娟如天塌地陷，10年前承受了失去媳妇和孙子的打击，现在又要承受失去儿子的打击。肖天际悲痛欲绝，失声痛哭。成如娟悲伤过度，昏厥数次。于小月无法接受这一现实，送他上班时还好好的，怎么过几个小时人就没了呢？她扑在肖成国的遗体上哭得死去活来。肖望紧贴在妈妈身边，一边抽泣，一边安慰。何淑华泪水涟涟，不停地帮女儿擦眼泪。贾松和几个要好的同事一直呆在那儿，陪着流泪。
医学院举行了遗体告别仪式，院有关部门领导、系里所有教职工、学生代表、肖天际、成如娟、于小月的同事共100多人参加。于小月代表家属作了悲天悯人、感人肺腑的追抚，她的泣声，引得参加者一片哽咽。
骨灰出炉，在工作人员引导下，肖望虔诚地捧着骨灰盒，于小月、肖天际、成如娟、何淑华、于小强、贾婷婷、贾松跟在后面，缓缓向林芳洋洋的墓地走去。贾婷婷还挺着8个月的大肚子。因于小月的坚持，肖成国得已与前妻和爱子在天堂会合。安葬毕，于小月叫成如娟他们先到车上休息，她要在肖成国、林芳、洋洋的墓前再呆会儿。待他们走远，于小月跪下，双手着地，向肖成国、林芳、洋洋的墓碑拜了三拜，断断续续地泣曰：“表姐，我把成国给你送回来了。在成国生的日子里，我帮你照顾了他。你大可放心，我基本了却了你的心愿，让成国没有孤苦伶仃，度过了他认为是一段美好的时光。你们本是幸福美满的一家，然而苍天无情，过早地把你们分开。现在，成国终于回到你和洋洋身边，可以在九泉之下团圆了。成国，请原谅我的无情，不能跟你去天堂会面。肖望需要我抚养，爸爸妈妈需要我照顾。他们不能没有我，请你在九泉之下保佑我们平安无事。我已在你的墓边留下一块空地，如果那天遭遇不测，会让肖望把我与你们葬在一起，还来给洋洋当保姆，还来做你们的表妹。成国、表姐、洋洋，安息吧！”
肖天际、成如娟一天到晚除了不停地抚摸肖成国的遗像，就是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他们的眼泪早已流干，剩下的是四眼枯井。于小月怕两老支撑不住，带着肖望和母亲住过去。有肖望绕膝承欢，有于小月不停的劝慰，有何淑华悉心照料，两老渐渐恢复元气。于小月把肖望留在两老身边，一来让两老教育肖望，二来给两老增添欢乐。肖望很懂事，完全理解妈妈的心思，还说会做爷爷奶奶的好孙子。能把肖望留在身边，是两老最大心愿。成如娟搂住于小月的肩膀抽泣不已，颤抖道：“小月，除了你和肖望，我们一无所有。肖望是我们的全部，以后，就让他和我们住在一起。放心干你的工作，我们一定把他教育成人。”
于小月拼命点头：“爸，妈，放一万个心，我不会丢下你们不管。我永远是你们的媳妇。”
肖天际感动的热泪忍不住夺眶而出，紧紧把肖望拥在怀里。
过了几天，于小月带着母亲回到自己住处。一进空荡荡的家，她的眼泪串线一样流个不停。一整天，她关在房间里整理肖成国的遗物，尤其是他未完成的书稿。几个月前，她从贾松那儿拿回来，肖成国又夜以继日地整理了两章。至今，书稿已完成四分之三。为了让书稿面世，只有让贾松帮助完成。于小月把所有资料和完成的书稿装在一个大旅行箱里，打了贾松的电话，坐的士送了过去。贾松打开旅行箱，抚摸未完成的书稿，潸然泪下，哽咽道：“小月，虽然我不才，但会尽最大努力把肖成国的未竟事业完成，争取让书稿早日面世。”
“谢谢，谢谢贾主任。如此，就能让成国在九泉之下瞑目了。”于小月感激涕零地道谢不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