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马车上说着说着,已经到一条荒凉的山路上。周围看不到农田和大树,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和乔木。洛寒涯看着这荒凉的原野说:“真奇怪,我们只翻过了一座山,就好像换了一番景象。”
阿苦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开口:“因为这里的地下都埋着死人。”
“是坟地?”
“对。这里正好对着风口,从海上吹来的风带来了盐分,使这里变成了盐碱地,没有一种庄稼能种活。没有生机的死地,正好去掩埋死人,周围几个乡镇也就把这里当做墓地,专门埋死人。”阿苦的声音愈发阴冷,似乎是在为这块死地哀伤。
忽然,几滴雨点落到了洛寒涯的脸上,他仰起头看了看天空,零散的雨点继续打在他的脸上,狂风暴雨就要来临了。
“大海!”
当这辆又破又旧的马车爬上了一个高坡时,洛寒涯突然看到了大海。
——黑色的大海。
洛寒涯一下子愣住了,他曾见过无数次大海,然而在这个剧本里,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大海给他的感觉迥然不同。虽然他只是在高处远远地眺望大海,距离大约还有好几公里,但他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在狂风骤雨前的黑色云雾下,遥远的海平线一片模糊,乌黑的云接上了漆黑的海,死亡的盐碱地伴着苦涩的风,一副衰败死亡的画面展现在他的面前。
阿苦并没有继续前行,他默默跳下了马车,忧郁的看着远处的景象,良久他向着远方大声地叫了起来:“迷雾客栈!你快去吧。”
洛寒涯心里一惊,揉了揉眼睛向前看去,在远处荒凉到几乎连草都没有的山崖上,孤零零地矗立着一栋黑色的房子,和这片死亡衰败的环境彻底融为一体。
终于到了……和想象中并没有那么多区别啊。
洛寒涯跳下马车,看了看远处的黑色房子,眼神略有些凝重的对着数米前负手而立的阿苦说道:“多谢,只是不知道长者到底想要些什么?”
“难得你还记得报酬的事情。”阿苦并不转身,颇为感慨的说道,“你先去吧,如果能活着出来再给我报酬。”
“你到底是……”
“去吧,如果你能活着出来就什么都知道了……”阿苦用眼角的余光瞟了洛寒涯一眼,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洛寒涯目光闪烁,显然已经猜到了一些东西,他向着阿苦做了一揖,“不知道长者宝坻何在?”
豆大的雨点打在阿苦的脸上,然后又穿过他落在地上,他摇着头说:“你知道的太多了,有时候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你就不怕我?”
“怕,我这一路一直在害怕您,直到刚才,我才放下了悬着那颗心。”洛寒涯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说道。
阿苦点了点头,“你记得报酬就好,若是你忘了那件事,现在就又是一番景象了。”
“那不知长者现在还想要什么?”
“你若是活着出来了,就把黑匣子放在我住的地方……”阿苦的声音愈发缥缈虚无,骤然一道黑色闪电划过天际,洛寒涯被闪的眨了下眼,再次睁开眼,阿苦连带着破旧的马车都已经不翼而飞。
荒野上只剩下洛寒涯一个人默默的走着,就像劳累行走了几个世纪的孤独旅人。
天已经彻底黑了,夜里的海风夹杂着冰凉的雨水,像小鬼一样疯狂地纠缠过来,吹乱了他的头发,打湿了他的衣襟。洛寒涯的视线穿过眼前晃动的发梢,投向了只剩数百米就可到达的迷雾客栈。
这是一座木制结构的三层楼房,通体散发出腐朽的气息,岁月积淀让它愈发阴沉,唯一的生机只是陈腐的黑色中生出的数根荒草,在凛冽的海风中剧烈地颤抖着。
站在这个位置看过去,只觉得这个客栈像是用一堆破烂木头搭出来的恐怖电影片场的布景,在狂风骤雨中更显得破旧不堪。“嘎吱嘎吱”作响的破败楼房似乎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如果有人说里边居住的都是幽灵,洛寒涯也会立刻点头表示赞同,毕竟刚才就有一个幽灵与他并行了一路。
再次想到阿苦,洛寒涯还是一阵后怕,虽然一路安平无事,但洛寒涯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他一直记得阿苦在出发前强调了多次的报酬,这也正救了他的小命。
“到底是噩梦剧本,每一步都暗藏杀机。”洛寒涯甩了甩头,把杂念驱逐出大脑,冷静的就像一个机器,一步一步向着迷雾客栈走去。
距离一步一步的缩短,昏暗的天色,冰凉的风雨,让客栈的全貌愈发昏暗——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尽管距离迷雾客栈只有数百米了,但洛寒涯的感觉就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五分钟后,他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水片刻就被冰冷的雨滴冲刷殆尽,全身的热量似乎已经被消耗殆尽,他拖着冰冷僵直的躯体踉踉跄跄的冲到了迷雾客栈门前。
到了近前,迷雾客栈反而没有之前看上去那么恐怖了。客栈的大门腐朽而破败,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留下来的木板,在风雨中不停地摇晃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洛寒涯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伸手敲响了客栈的大门。
敲门声“砰砰”地响起。几乎就在同一秒钟,天上打了一个响雷,一道闪电裂开天空,瞬间晃到了他的眼睛。
洛寒涯闭上了双眼,闪电和响雷让他猛的又一机灵,心中则是推测着迷雾客栈中的种种。
时间过了多久了?大概有一分钟了吧?洛寒涯睁开双眼,眉间紧蹙,这扇门板看上去似乎是块好料子,只是年代太过久远,再好的料子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
实在是太破败了,洛寒涯的拳头似乎都感受到了这门板的哀鸣。
“哎呦……轻点……轻点……”就在洛寒涯拳头再次落下的时候,一道颤抖的呻吟从木板中发出。洛寒涯手猛地一僵。神情凝重的看着眼前的这扇门板。
“莫非是门板后边有人?”洛寒涯疑惑的趴在门上,透过门缝向着里边看去。
然而门里面却一片昏暗死寂,整个客栈就好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而这扇门里就是放着棺材的地宫。
洛寒涯冷笑了一声,继续大力的敲打着门,更大声地叫了起来:“请问里面有人吗?”
海边的风雨声立刻淹没了他的声音。
门板背后再也没有声音传出,大门突然“伊呀”一声地打开了——
洛寒涯睁大了眼睛,兴奋的舔了舔嘴唇,死死的盯着缓缓打开的大门。
许久未开张的迷雾客栈再次开张了,就在这个风雨交加的黑色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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