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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

    回到小巴的停放点,从众人嘴里得知,夫妻俩去了警察局。

    谢煜凡二话不说,把一行人赶上巴士后,直奔派出所。

    严氏夫妻刚报了警,从所里出来,见到谢煜凡好端端的站在眼前,两人皆是一喜。

    “小凡先生,你能脱身真是太好了。我们来这报警,警察却不肯受理,还把我们赶了出来……”

    谢煜凡伸手止住他的下文,道,“什么都别说,先上车。”

    车门啪的一声关上,车子呼啸而去,扬起一阵尘埃。看着越离越远的派出所,谢煜凡吊在空中的心,才放了下来。

    司机问,“去哪里?”

    “去附近的大城市。”

    严先生不解地问,“为什么这么着急离开?”

    谢煜凡解释,“这一片区域只有一个派出所,而所长是强光村村长的二舅子。”

    严先生一听,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幸亏他们没正面遇上那个二舅子,否则现在人就已经被扣下了。

    严先生问,“现在怎么办?”

    “到了大城市再报警。”说到这里,谢煜凡转头望向严太太,问,“这是你们家丢失的孩子吗?”

    严太太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不停地点头,“他是毛毛,他已经记起我了。”

    这总算是个让人满意的回答,至少一切都没白忙活。

    惊险的画面告一段落,车里的气氛渐渐轻松下来,作为当事人的柴小米,绘声绘色地给大家说起刚才的经历。

    余晚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耳边不时传来大家热烈的闲聊声,她手里握着手机,拇指摩挲着机身的金属,时不时地低头望去一眼。今天已是第三天,她在等一个消息,偏偏这一片没有被信号覆盖。

    听了前因后果,宋明珠觉得大家之所以能全身而退,自己功不可没,忙不迭地表彰自己。说了几句后,见谢煜凡身边的位置空着,就厚着脸皮坐了过去。她一会儿捂着伤口叫痛撒娇,一会儿又给他倒水递点心大献殷勤,弄得旁边的人尴尬症都要犯了。

    身为正牌女友,余晚对此事却视而不见,此刻,心中盘踞着比争风吃醋更重要的事。她转过头望向窗外,看着飞快倒退的树木,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山区的气候非常不稳,刚才还是阳光明媚的艳阳天,一会儿天就沉了下去。

    云飘的很低,黑压压的一大片,仿佛要将整个大地吞噬。

    司机在前面哼了一声,“马上要下雨了,可能是一场暴雨。”

    车子里的多数都是城市人,对山区的暴雨没有多少概念,所以不以为然。

    司机见没人接嘴,只能硬着头皮把车开下去,希望能够安全驶离这一片乌云区。

    可惜,车子才驶了不久,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敲击在玻璃窗上,把大家吓了一跳。

    雨幕将整个世界都吞没了,车子几乎寸步难行,司机打开强光灯,光速瞬间被昏暗的*吞噬。

    司机不肯再向前开了,他说,这样的天气最容易造成车祸,为了大家的安全,还是等这场暴雨过去了再说。

    说完,他把车熄火停在了桥墩下。尽管窗户紧闭,山林里阴冷的气息还是无孔不入地钻了进来,车子里的交谈声也低了下去。

    这时,余晚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上提醒是一条短信。她脸上面无表情,心中却一喜,打开看了眼,是洪亮程发来的,里面就短短三个字。

    已得手。

    余晚嘴角弯起,将信息删除,很好,事情进展顺利,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

    与外面的狂风暴雨相反,她的心情却灿烂起来。余晚的目光四处晃了一圈,看见了坐在中间的谢煜凡。她长腿一伸,起身走过去,拍了拍宋明珠的肩膀,示意她让位。

    宋明珠之前莫名其妙被余晚拍了一砖头,心里记恨她,看见她这么嚣张,脸色立即就沉了下来。

    “你又想干嘛?”

    余晚觉得好笑,用大家都能听到的音量道,“让位。这是我男友。”

    宋明珠的眼睛中射出两道仇恨的目光,恨不得伸手撕了她脸上得意的笑容。

    余晚就算表现地再泼辣,也能被人理解,毕竟她才是正牌,反倒是宋明珠赖着不动,是无理取闹。

    果然,有人见了后,喊,“小宋,坐过来吧!别当人家的电灯泡。”

    宋明珠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出了位置,临走时,狠狠地瞪了余晚一眼。

    余晚不以为然,在谢煜凡身边坐了下来。她没看谢煜凡,谢煜凡也没看他,两人的目光都直直地投向前方。

    余晚道,“又帮了你一个大忙,你要怎样感谢我?”

    谢煜凡以为她说的是从强光村脱险这事,便道,“谢谢。”

    余晚转过头,伸手点住他的嘴唇,向他眨了眨右眼,道,“我不要听你说谢,我要你用行动表示。”

    谢煜凡转头避开。

    余晚道,“今天的事可不在合同范围内,所以我要另外算。”

    “你要多少?”

    “谁说我要钱?”

    她的笑脸带着暗示。

    谢煜凡正想说些什么,冷不防,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席卷而来,瞬间吞没了他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上方的桥墩坍塌了下来,轰隆一声,砸在车顶,几乎将小巴拦腰斩成两截。

    两边的玻璃碎成一片,车里一片昏暗。

    然而,灾难还没结束。架在山体上的整个桥墩塌方了,有泥石流冲下山,车子被一股巨大的冲力向后一推,撞破栏杆滑了出去。

    余晚在剧烈的撞击下,脑袋撞上窗框,额头一记刺痛,立即失去了知觉。

    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她梦到很小的时候,和父母一起坐在车里。汽车发生了故障,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冲出了安全栏。

    她尖叫着,陷在黑暗中无法抽身,不知挣扎了多久,终于有了想放弃的*。就这样死去也好,很多事,恩怨是非,一笔勾销。

    然而,她这样的人,连死神都不愿意收。身上传来震荡,有人在摇晃她,同时急切地叫着她的名字。

    “何茹,何茹……”

    朦胧间,她回了句,“我不叫何茹,我叫余晚。”

    不,也许她也不叫余晚,她究竟是谁?

    有人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在她脸上甩了一巴掌,火一样灼热的刺痛立即侵入了感官。

    余晚回转了一口气,一下子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谢煜凡焦急的脸,他十分狼狈,全身上下都是血迹。甚至手臂上一条口子,十多厘米长,血肉翻滚,惨不忍睹。

    可是谢煜凡无暇顾及这些,他的目光全都在余晚身上,双眉飞扬而起,如同两道有力的剑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下巴划出一个坚毅的弧形。血和汗凝结在一起,顺着他脸上的轮廓,滴答一声,滑落。此时此刻,从他身上折射出来的,是最真实的情感。

    余晚有些惊呆,她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有如此生动而又深刻的表情,尤其是像谢煜凡这样的人。一直以为他是一座冰山,哪怕是泰山崩于前依然临危不乱,现在才知道,不过如此。确切的说,他也是一个凡人,在大自然的灾害前,和所有其他人一样,会怕死、会不知所措、会手忙脚乱。

    有一股失望涌上她的心头,下意识地扭动了下肩膀,挣脱了他的手。

    见她神志清晰,谢煜凡放开她,问,“有没有受伤?”

    余晚动了动四肢,腿上虽然有划痕,却好在并不严重。

    她环视四周,车子被压的惨不忍睹,其他人生死未卜。

    “车里的人,他们都……”

    谢煜凡知道她想问什么,便打断她,一脸慎重地道,“这是一场极其严重的事故,我们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管别人。先要保证自己存活下来,才能去报警求助。懂么?”

    余晚点头,“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在哪里?”

    谢煜凡道,“还在山道上。山体坍塌,导致桥墩断裂,我们的车被泥石流冲到了山边,现在挂在悬崖上的树枝上。”

    听他这么说,余晚不由地向窗外张望,但除了狂风暴雨,什么也瞧不见。

    分秒必争的紧急关头,谢煜凡只能长话短说,“要从这里爬出去,跳到另一边,你能做到吗?”

    余晚点头。

    谢煜凡定了定神。

    刚才余晚昏迷了片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块巨岩从天而降,砸在车头的顶部,司机被当场砸死,车门和车窗都被挤压得变了形。

    谢煜凡作为先行部队,猫着腰,从窗口跳了出去。车子一半卡在悬崖上,一半挂在树枝上,离地面起码有两米之远。地上到处都是碎沙石,无处落脚,所以他着地的动作十分狼狈。

    但现在这种生命攸关的时刻,也顾不上优美,谢煜凡稳住身形后,飞快地起身,伸手去接余晚。

    车子经不起太大的压力,摇摇欲坠,很是危险。余晚爬出车窗边的时候,向山崖下看了一眼,有那么一刻,她在想,如果自己和车子一起坠下去,又怎样?对她这种两袖清风的人来说,死亡,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灭顶而已。谁也不会为她痛,谁也不会为她惋惜,自始至终就是她一个人,她并不害怕去死,只是不甘心,就算死也要拖着那些人一起。

    余晚低头,而他正好抬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这一瞬,谢煜凡从她眼中看到一个惊心动魄的世界,那是仇恨和怨怒编织,却没有一丝半点的恐惧。

    与之相反的,余晚在他眼中看到的却是希望和鼓舞。

    没想到,最有感觉的对视,却是在危险的时刻。

    那惊鸿一瞥之后,余晚没再迟疑,飞快地从窗口钻了出去,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疼痛没有降临,因为谢煜凡如他所承诺的,在底下接住了她。但由于那一股冲力太强,站立不稳,两人摔倒在地,双双滚下山。最后,谢煜凡的后背撞在石头上,总算是停了下来。

    听他闷哼了一声,余晚眼底闪过愧疚,“腰没断吧?”

    “没有。”

    “那就好。”余晚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可不希望将来一直我上你下。”

    在这种时候,还能开玩笑。谢煜凡对她,也只能是哭笑不得了。

    余晚拿出手机,报了警。地址不明确,再加上气候恶劣,救援小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到。

    一阵狂风袭来,大树左右摇晃,人在自然界是如此之渺小。

    余晚冷得瑟瑟发抖,浑身上下被暴雨打得湿透,衣服冰凉,紧贴在身上。但她咬着牙齿,一脸倔强。

    谢煜凡瞥了她一眼,只犹豫了一秒,便向她展开怀抱,将她揽入胸膛。

    余晚一怔,紧咬的牙关松开了,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冒出头。是谢煜凡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给了她安全感。

    从小到大,都是自己给自己承诺,自己给自己安全感,从没有一个人让她依靠。余晚将手伸进他的衣服里,贴着他的胸口,冰冷的肌肤下,却是一颗火热的心。

    “是错觉吗?”她问。

    谢煜凡,“不是。”

    同样的问题,她问了两次,答案却截然不同。是处境不同?还是心境不同?或者是两人都在潜移默化地改变。

    余晚捧住他的脸,深深地凝视他。天地之间,狂风之下,暴雨之中,危险之际,却怎么也挡不住彼此间的吸引。

    谢煜凡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他的衬衫,紧紧的贴在他身躯上,露出底下的白色背心,还有隐隐可见的肌肉。在雨幕中,他显得秀色可餐,浑身散发出男人的成熟魅力。

    一直就想上他,即便现在不是最佳时机,余晚也顾不得了。

    ……(内啥,你们懂的)

    ……………

    ……………………

    第四十七章

    车里似乎还有幸存者。

    两人在风雨中隐隐听到哭声。

    雨势并没变小,谢煜凡抹了一把脸,甩去脸上的雨水。他深吸了一口气,恢复镇定,“得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

    余晚问,“怎么救?”

    谢煜凡道,“左边第三扇窗户是完整的,从那里爬进去,我记得第三排的位置下面有救生工具,还有绳索。”

    余晚皱起眉头,“你要回到车里?”

    谢煜凡点头。

    好不容易才脱的身,余晚觉得不可思议,“你不是说要先保全自己?”

    “是,我是说过,不过那是刚才。”刚才是在危急下,出于对死亡的恐惧,最先考虑的是自保。现在处境不一样,心境自然也会跟着变。谢煜凡平时虽然铁石心肠,却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身体里有一种叫做担当的东西,激发了他的血性,让他无法见死不救。

    这些人和他一样,都是志愿者,为了做好事而来,是这黑暗世界里的一抹亮光,不应该就此死去。

    余晚看了他一眼,道,“我明白了。”

    巴士被泥石流推至悬崖边,车头卡在树干上,一旦树木丛承受不住巴士的重量,就会带着里面的人一起坠落。

    谢煜凡向前走了几步,却被余晚拦住,见他的目光望过来,余晚微微一笑道,“让我去。”

    他眼中闪过困惑,“为什么?”

    余晚回答得理所应当,“我比你轻。”

    谢煜凡一把抓住她,道,“做这事很危险,随时都可能丧命。”

    余晚说得很是轻松,“那就让我替你去死好了。”

    谢煜凡的心一震,替你去死虽然只有四个字,却千金重,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头。即便他知道这女人向来诡计多端,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被震撼。

    余晚看到他的表情,便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甩开他的手,道,“别自作多情。不是因为我爱上你了,而是你死了,那200万,以及5%的股份我就拿不到手了。而我死了,”说到这里,她自嘲地扬了扬嘴角,“你可以再找一个人代替我。我本就是两袖清风的破缸瓦,我不怕粉身碎骨。”她死了,至少还能让谢煜凡愧疚一段日子。

    谢煜凡听见她用淡漠的口吻说这些让人心惊胆战的话,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说不清的感觉,是一种淡淡的感伤。他的心脏不好受,像是被刺了一下,不尖锐,却隐隐的、持续的。她的话,无疑戳中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虽然他们出生于截然不同的背景,但从某一点来说,他和她,其实没两样。那就是,都不受人重视,必须靠自己去奋斗。

    谢煜凡再次抓住她的手,事实上,他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但还是开了口,“如果你安然无恙,我就给你250万。”

    余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带着几丝嘲讽的意味,“我的命只值50万欧元,400万人民币么?”

    谢煜凡看着她,眼底充斥着认真,一字一句都透着分量,缓缓地道,“不止。你的命在我心中是无价的。”

    这下,轮到余晚愣怔了,没想到,这个禁欲系也会说出这样煽情的话。

    余晚对自己所做的事、所说的话一直很有把握,但此时此刻,也踌躇了一下。她在重新掂量,掂量自己的处境,也掂量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是因为我们做了爱,你才说这话的吧?”

    不能否认这一点,身体上的碰撞导致了心灵的接近。

    见谢煜凡沉默了下去,余晚抬眼望去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她挑起一端眉头,道,“那你大可不必。当今这社会,男嫖女,女嫖男,男女平等,各不相欠。”

    这话说的太嚣张了,就像一把利剑狠狠插入两人之间,把刚刚培养起来的和谐和信任一下子破坏的淋漓尽致。他对她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好感,更是一朝退回白垩纪。

    是呢,这才是余晚!不需要那些不值钱的怜悯,她要的是一个对手,一个不停让自己变强大的对手。不进则退,她不想、也不会依附在任何人的身上。这世上如果有奇迹,也是靠自己创造的。

    谢煜凡脸色变得阴沉,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非要把大家剥的精光?”

    余晚在雨幕中露出妖娆的一笑,“因为……我喜欢透过现象看本质。”

    谢煜凡没再说话,他不能理解,也不想去理解她,这个女人和自己始终是两个国度的。

    话尽于此。

    余晚在谢煜凡的帮助下,再度爬回车内,她平时十分注重锻炼身体,又加入了女子防身术学习小组,所以动作比一般人要利索。

    但再利索,她也只是个普通人,不可能有飞檐走壁的本领。雨势依然磅礴,雨点从空中降落,狠狠地砸向大地。脚下的铁皮很容易打滑,几次三番,差一点失足。

    谢煜凡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心上就像吊了十几只水桶,同时七上八下地晃动起来。不管她用了什么方式,都无法否认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个女人,将他的心脏捏在了手心里。她对任何人都能下狠心,包括她自己,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把自己当成筹码。这样的不择手段,谢煜凡无话可说。

    他暗暗后悔,为什么要放她去?她的目的,其实只是想将他玩弄于股掌。

    终于,余晚钻入了小巴士的第三扇窗户,车的内部已经被挤压的不成形状,必须趴在地上匍匐向前。但所幸的是,座位底下的急救箱,并未受到很大的损坏。

    她将工具取出来,用绳索绑在自己的身上。

    整个车厢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有人血肉模糊地倒在那里,生死不明。余晚并没有将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而是直接向后面的声源爬去。

    哭声是李丹丹发出的,显然,这个可怜的姑娘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故吓坏了。她蜷缩在角落里,脸埋在膝盖间,哭声中带着恐惧和绝望。

    离她不远处还有一个人影,看衣服穿着,应该是宋明珠。宋明珠被座椅压着,整个人都扭曲了,浑身沐浴在血泊中。

    余晚用力挪开挡在面前的阻碍,问,“你伤在哪里?”

    李丹丹完全不在状态,除了哭,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一刻,余晚有说不出的厌恶,她讨厌那些遇到困难就只会哭的人。廉价的眼泪不能改变任何困境,只有勇于面对它,问题才会迎刃而解。

    这时,树木似乎架不住巴士的重量,整个车厢又往下颠簸了一下。

    李丹丹忍不住尖叫了起来,抱着头,撕心裂肺地喊,“我不想死,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啊!”

    外面传来谢煜凡焦急不堪的声音,“余晚,不管车里什么情况,你给我出来!”

    余晚看了一眼李丹丹,突然举起手,一巴掌扇了过去。这记耳光,着着实实地落在了她的左脸上,力气之猛,她的脸上随即映出了几道手指印。

    李丹丹被打懵了,耳际轰鸣,怔怔地看着余晚,一时反应不过来。

    余晚用力地捏住她的下巴,恶狠狠地道,“我不救没用的人。你要是再哭哭啼啼的,我就把你扔在这里,和其他人一起下地狱!”

    李丹丹捂着脸,顿时惊呆了,惶恐之下,语无伦次地道,“我,我的手臂脱臼了,大腿破了一条口子。”

    不是致命伤就行。余晚没时间替她处理伤口,长话短说,“现在我们要从这里出去。”

    李丹丹被她那一巴掌震慑了,哪还敢说不。

    然而,就在两人准备撤离的时候,余晚的衣服突然被人抓住了。

    她低下头去,看见一只血手。

    是宋明珠。

    她的脸上身上都是血迹,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她死死地拽住余晚的衣服,用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她,口里呢喃道,“救我,救救我。”

    李丹丹吓得尖叫了一声,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怕自己再被余晚抽,急忙用双手捂住了嘴。

    她平时和宋明珠一起行动,多少是有点感情的,看见朋友伤成这样,于心不忍,脚步一顿,“明珠……”

    余晚却不给她迟疑的机会,用力地推了她一把,道,“走。这里我来处理。”

    李丹丹不确定地望向余晚,“你会救她么?”

    余晚想也不想地道,“你和她,我只能救一个。”

    这个选择太残酷了,李丹丹顿时沉寂了下来。

    余晚嘴角含着一朵冷笑,既然贪生怕死,何必充当圣母?

    车子又一次地晃动了起来,情况比上一次更危急,谢煜凡的声音穿透雨幕再度传来,两人的处境岌岌可危。

    “余晚,余晚,你给我出来!”

    余晚冲着李丹丹吼,“你还愣着干嘛?走啊!”

    李丹丹不敢再看宋明珠,把心一横,趴在地上钻入那一条缝,匍匐爬到第三扇窗口。

    ***

    谢煜凡在外面看得心惊胆战,小巴车摇摇欲坠,而余晚还在车里。

    情急之下,他竟不知自己脱口而出的名字是余晚,而不是何茹。

    他不该放她进去,他应该亲自做这事的。做事一向果断的他,竟然也后悔起来,心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自责。

    终于,他看见一个人的脑袋,从窗户探出来,可是他心中的那股希望很快被熄灭。

    这个人,不是余晚!

    是李丹丹。

    他上前,接住向下跳出来的李丹丹,问,“余晚呢?她在哪里?”

    紧急关头,两人都没有意识到喊错了名字,李丹丹惊慌失恐的指着车里,道,“她还在里面。”

    谢煜凡放开李丹丹,冲了过去,手脚并用地想爬上去。

    与此同时,余晚的身影终于闯入眼帘,她探出身体,想跳出窗口。然而,小巴士的支撑点已松动,向下滑了一米,这一下剧烈的震动,差点把余晚震出来。

    谢煜凡看得触目惊心,一颗心完全被提到了嗓子眼,惶恐之际,他突然看到了她身上绑着的工具和绳子。

    就像溺水的人,突然找到了一线希望。

    谢煜凡扯开嗓子,道,“把绳子扔给我,我拽你上来。”

    但局势并不容乐观,巴士本身已悬空,再加上余晚所处的地方,没有任何可以使力的支撑点。只要稍一用力,车子随时都可能失去平衡,滚下山崖。

    但在千钧一发之际,余晚并没有退缩。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有什么可犹豫的?就算是孤注一掷,也好过坐以待毙。

    她当机立断向谢煜凡抛出绳索,与此同时,卡住小巴的那棵树彻底断裂,变了形的车身翻滚着冲下山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