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那一抹温暖的橙红色将祠堂里的一切剪影成最美的样子。烛影摇红,静谧安详的场景让人随时想到时间会在这里永远沉沦,就像细砂永远能从指缝溜走。纳兰与玉儿就那么跪在冰冷而坚硬的青砖地上,从远古而来,往未知而去,带着一丝隐忍与倔强,跪下了,灵魂却站起来。玉儿身下有一滩水渍,她本人正因寒冷披着纳兰的斗篷瑟瑟发抖;纳兰胸前因刚搀扶玉儿也浸湿了一片,心里却在担心夕菱的现状。不一会儿,玉儿膝头便已隐隐生痛,再加上五内俱僵,只因怕容若看到自己而担心夕菱,因此明明支撑不住却也不让他知道自己此时难捱。纳兰究竟是习武之人,支撑的时间比玉儿稍长,他何尝不知玉儿早已难耐苦楚?只因知玉儿自尊极强,故而不肯说破。更是担心夕菱此时孤身一人没有自己在旁保护,会遭额娘刁难。二人身影长长的,只听见蜡油滑落的声音,却各有一段心事难以明言。这时似有人悄悄跑进来,玉儿尚未知晓,容若却以察觉,忙悄悄喝问:“什么人?”那人悄道:“爷,是我,夜雨。”他是一个平时深得容若信任的小厮,容若方才放了心:“你来做什么?仔细教老爷知道了,又是一顿打。”谁知夜雨竟在外面呜呜哭起来:“老爷怎么就这般狠心!他平日对爷不是这样来!”纳兰唯恐玉儿多心自责,忙道:“休胡说!哪次我被罚你不是这样说?”玉儿最是玲珑剔透的一个人,如何不知纳兰是怕自己多心?心下又是感激,又是羞愧,只默默无言。夜雨道:“爷别嫌弃奴才,奴才将奴才们今晚喝的粥偷出来了一碗,虽是爷定然觉得难以下咽不待见,到底喝了暖暖身子,也叫奴才们放心。”说罢果真爬进来放下大半碗粥又爬了出去,却也不怕违反纳兰家规不许外姓人进入祠堂,容若到自笑起来:“倒难为他一片心意。”不觉想起一事,因赶忙问道:“夜雨,阿玛有没有为难表妹?”夜雨呜呜哭道:“爷,爷还是别问了。表小……主子一切都好,没有挨骂也没有受罚,甄大爷叫奴才呢,奴才先去了。”纳兰听夕菱没事,不觉放了心,也并未想其他;玉儿却听出夜雨话中有蹊跷,主子的称呼其实说换就换的?怕纳兰此时多想,忙把话岔开道:“公子快将这碗粥喝了罢,虽不中吃,到底暖暖身子,不要冻坏了才好。”纳兰回过神来:“都是我不好,任性妄为,才连累你受苦。你快喝了罢,你身子弱,就当是我赔罪了。”玉儿忙道:“公子这可是折死奴婢了。没有这样的理。”纳兰知玉儿性子极拗,他不喝玉儿必不肯喝的,只得略略尝了一口:“不好吃,想我堂堂纳兰府下人的饭居然如此难以下咽,明儿出去了定叫阿玛改善饮食。”玉儿知他是故意逗自己开心,不觉也“嗤”的一笑:“我们的东西,自然比不上宫里赏下来的,公子且将就些罢。”二人又推来让去了半天,容若终究是不耐烦:“你再不喝,我要用嘴喂你了。”玉儿脸刷的飞红,不再说话,一口下去,不觉呛了,容若边替她捶便笑道:“我才说一句,你就慌成这样,赶明儿要是进了洞房,你却又要怎么样呢?”看着玉儿又羞又慌不知所措的样子,容若不觉好笑,被阿玛责罚的阴郁也一扫而光了。
不知到了夜里什么这时候,玉儿已是跪的下半身都失去知觉了,只觉面前蜡烛的火苗乱串,竟将天地都颠倒过来,不觉身后青云进来,敲到:“少爷且起身回去罢,老太太嘱咐下回不许这样了。”容若笑道:“难为青云姐姐巴巴儿的跑一趟,我这就回了。”玉儿却似什么也没听到一般,纹丝不动,容若戳一戳她:“你若还没跪够,我先回去了。”说着由青云扶着慢慢站起身来,玉儿仿佛才回过神来,赶忙起身,容若忙道“慢些”,她眼前却是一黑,也顾不得什么,想起红樱更是担心,死命往外跑,不觉在门槛上绊了一跤,“嗳哟”一声栽倒在门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