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拜师范仲淹,出邓州,而名闻天下。开始了他以心治世,以诚做人的一生。
二十七岁,携收复燕云之功,晋封癫王。
三十二岁,泪别仁宗,辅国理政。
三十八岁,眼望辽廷倾覆于皇师,天下归一于宋土。
汉家正统终成登峰造极之势,旷古绝今之功也。
遂拂衣狂啸,砸碑而去。
不慕江山功与名,
愿尽此生挽天倾。
谁说世无两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唐奕就那么走了,在三十八岁的年纪,放下二十余年的奋斗果实,急流勇退。
才名满宋,富贵及身,权倾当世,亲情不负。
这哪里是两全法,称其“十全”,亦不为过。
可谓之——千古第一流。
当然。
“闲看庭前花开花落,荣辱不惊;漫随天外云卷云舒,去留随意。”
这不失一种境界,可却不是谁人都可做到,更非谁人都能理解。
他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陪他的兄弟亲朋一同见证大宋走向更加辉煌的明天?
为什么如此舍得把他二十二年的奋斗,拱手让人?
在很多人眼中,这就像一个迷,谁也不知道该如果做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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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瞬。
大宋朝的百姓似乎都还记得那个倒转乾坤、挽天救宋的疯子唐奕。
然而,即使再伟大的英雄也有迟暮之时,再辉煌的传奇亦有被遗忘的一刻。
时间!
时间是冲淡一切的源头。
十年不忘唐公之美
那二十年呢?三十年、五十年呢!?
一代人铭记疯王,两代人感念唐公,三代人不忘初心,那百代人又如何?
他注定会被淡忘,注定只是历史长河之中的一朵浪花,最后落笔史书,成为凝固的符号。
就在二程入京讲学,掀起“儒之求索”的第二年。
观澜匪帮的一众兄弟如去岁所约,先后向今上告假,欲行涯州,一探故人。
用苏轼的话说,他唐子浩绝情不念故交,而我等观澜旧友却不能不知师恩。
“他不看我们,那就让我们去看一看他吧!”
可是,也许是世事无常天意弄人,就在苏子瞻等一众观澜兄弟放下朝务即将南下的前几天,一纸书信送抵京师。
疯子唐奕
病重离世,享年四十九岁。
“”
“”
“!!!”
所有人都茫然若痴,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病重离世?
病重离世!?
“怎么可能!?”苏轼放声长啸。
“他才四十有九!!十一年前还宛若青年,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我不信!!我要去涯州!!”
“”
与苏子瞻心意相同的,显然不在少数。
一众观澜学子皆不相信,那个壮如蛮牛的唐疯子,一锤能砸碎太祖誓碑的壮身体会就这么垮了?会英年早逝?
行程不变,众人火速奔往涯州一看究竟。这其中,甚至还包括当世官家赵曙。
大宋皇帝得此噩耗,竟也不顾朝臣反对,御驾出京,远赴海南。
“朕要亲眼看看姐夫,才肯相信他真的走了。如果他真的不在了,那朕也好送他最后一程。”
当众人日夜兼程来到涯州,除了一个空空如野的灵堂,什么都没看到,只有一封遗书留给来人。
那是唐奕留给众人的最后一段话语:
“兄弟们”
“我走了,正如我浑浑噩噩地来,现在又只能带着遗憾,浑浑噩噩地走。”
“我走了”
“遗憾不能与诸君一一道别”
“遗憾不能亲手完成先帝的遗愿,成就千年王朝。”
“遗憾此生只能做一个疯子。”
“我走了”
“请让我干干净净地走,正如我干干净净地来。”
“丧葬从简,不奢厚财,但求一炬成灰,魂归大海。”
“我走了”
“请不要悲伤,因为,那会是另一个开始。”
“一个没有疯子的大宋”
“一个不再装疯的唐奕。”
“我走了”
“奕之一生,多有辜负,诸君”
“多多包涵!”
“我走了”
“带着想念与不舍”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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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奕真的走了,走的决然,又依旧如从前的他——洒脱、豁达。
连最后一面都不肯与人,化作尘土,投向大海。
大宋君臣悲痛难明,赵曙辍朝三月,大病不起;文臣武将无不戴孝送别。
举国之悲,不弱仁宗当年。
北辽皇帝耶律洪基得唐奕西去之讯,亦是仰天长嚎,悲至晕厥。
眼前不由浮现出十一年前,雪夜离别,说与唐奕的约定:
“待朕累了,也许会去你的涯州。到时,有酒无刀!”
如今十年奋进,北辽初定,与大宋明争暗合,前路坦途,可是,唐疯子却已经不在了。
耶律洪基一下子失去了对手,也失去了朋友。
一月后,心灰意冷的耶律洪基传位皇子耶律浚,孤身一人于北海乘舟南下。
在涯山,在唐子浩的墓碑前,耶律洪基打开一坛好酒,看着碑上:
“唐公子浩”的碑文
这位历尽沧桑的契丹汉子终是落下了男儿之泪。
“王八犊子!!”
耶律洪基亦哭亦嚎:“把老子骗到个冻死野狼的破地方去给大宋做嫁衣,你倒好,你他娘的躺在这里躲清闲!”
“你给朕起来!!”
“起来!!”
耶律洪基咆哮着,回忆着,全然不觉,身后似有一个身影在默默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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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转眼疯王西去已逾十年。
这十年间,耶律洪基老死涯山,就葬在唐奕的墓旁。
十年间,还是那句话,时间是无情的,它吞噬着记忆,吞噬着英雄的身姿,救宋救民的唐疯子渐渐在世人心中模糊。
又十年,与唐奕同一时代的人物迟暮老矣。
除了在书中,在白发老人的记忆里,已经找不到关于唐疯子的半点印记了,英雄的伟岸也随之淡去。
再十年
少年不知愁滋味,生活在阳光下的大宋年轻一代,甚至不知道他们身边的一砖一瓦,都是先辈们用血与生命铸就而成。更不知道,今日之幸,每一分每一毫都烙印着那一代人的拼搏,烙印着一个叫“唐子浩”的名字。
唐奕,彻底作古!
五十年!!
唐公离世整整半个世纪之后,此时,旧臣老矣,新贵潮涌,什么庆历名臣、嘉佑贤士皆不复存。
此时的大宋朝,已经在太平盛世之中安享了整整一个甲子。
在没有唐奕的这一甲子之中,英宗赵曙在位四十一年。虽春秋正盛,却从孝道,不愿超过父皇赵祯帝位四十有二之限,主动让位太子赵顼。
然,赵顼体弱,在位十年,崩。
六子赵煦,亦是短命之君,在位两年即与世长辞。
因无子嗣,由其弟赵佶继位。
孰料,赵佶年仅七岁少不主国,太后向氏生性怯懦,亦无主政之能。
渐渐的,六十年的太平盛世把大宋这头贪狼又变回了雍容老妇。
渐渐的,大宋虽无外部之忧,却从内部慢慢腐朽。权柄尽落权臣之手,政务再现老迈之态。
而其奸佞之姣姣者,当以奸相蔡京为最。
只手遮天,欺主不臣。
向太后暗结有识之臣,欲罢之,还政赵佶。
不料谋划不周,遭小人告密。
蔡相知晓,先发制人,伙禁军内应,策动兵变,囚少帝赵佶、太后于宫闱,斩杀忠臣良将于殿上。
一时之间,大宋风云骤起,厄运天降。
蔡相军政独揽,权倾朝野,甚至有佞臣献计,欲行太祖黄袍加身之业,改朝换代。
危难之际,晋王赵宗麒八十余岁高龄不得不挺身而出,召唤曹家、王家、马家、张家、杨家,以及天下有识之士,齐心合力共佑皇宋。
然而,蔡相怎会没有防备?早早就包围王府,纵兵攻入,擒拿晋王。
赵宗麒不敌,黯然受擒。
就在贼军攻入王府的旦夕之间,老王爷将年仅十七岁的小孙子赵炎庭由密道送出王府。
离别前,赵宗麒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速去涯州,请唐家出世。”
辗转两月,赵炎庭隐姓埋名历尽千辛,终于来到了大宋最南端的名城涯州。
看着与中原动荡截然不同的繁荣与安宁,赵炎庭顾不上欣赏,几经打听,终于来到位于涯州山巅的唐府,见到了唐家的主人。
一个满头白发、手持龙头节杖、形若枯槁的老妇人,安然地坐在唐家正厅之中。
做为皇室后人,普通百姓不知唐家是何底蕴,可是赵炎庭又怎会不知?
只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四十年前,御赐唐家节制四海的龙头节杖居然握在一个老妇人的手里。
这妇人是谁?却是赵炎庭不得而知的了。
不过,幸好赵炎庭没有忘记他的使命,急忙拜倒。
“晋王之孙赵炎庭,见过老人家!求老人家救救大宋吧!!!”
“晋王之孙”老妇喃喃复述。
“你是宗麒的后人?”
“正是!”
“”老妇点了点头,似有追忆,“当年一别,却是已经过了五十年了啊!”
抬头看着赵炎庭,“京中之事唐家已然知晓。”
赵炎庭闻罢大喜,不等老妇说完,“老人家既然知晓内情,还望念及旧情,发兵救宋吧!”
老妇淡笑,“别一口一个老人家了,却是叫的生分了。”
老妇不提救宋,却是提醒起赵炎庭。
“老身姓唐,名雨。论辈分,你就叫老身一叫姨母吧!”
“是。”赵炎庭恭敬应下,“遵姨母之命。”
“嗯。”唐雨点了点头。
“你先住下,京师之乱,老身还要细细思量。”
“可是!”赵炎庭一听,立时大急,细细思量就是不想出手相救?
“可是大宋危在旦夕啊!!”
“唉!”唐雨长叹一声,“这又怪得了谁呢?英宗在位尚知居安思危,慎重用人,可他这两个儿子”
唐雨摇了摇头,“想是把坐天下看得是理所当然了。”
抬头看向赵炎庭,“老身与你实话实说,唐家守护仁宗遗愿,世代保大宋安宁乃先父遗命,出兵平乱亦实属当然。”
“可是,家父还有一道遗命传下。”
“什么?”
只闻唐雨一字一顿,“涯州军不得入中原半步。”
“啊?”
赵炎庭大惊,难怪唐家姨母犹豫不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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