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渊刚上了二楼,就有一个穿了墨色衣衫的少年跳上了高台,冲着四周抱拳行礼,然后说道,“在下天一派二十代门人奔雷剑郑浩,先行上台舞套剑法,抛砖引玉,也算为诸位同道助助兴。”
他的说辞很客气,但是那高抬的下巴,却让人怎么也看不出半点儿谦虚来,楼上几个老者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他把一把长剑舞得呼呼作响,笑道,“这小子架势拉得十足,可下盘根基不稳,平日定然是没有下过苦功的,顾老哥辛苦几十年,门下弟子如果都是这般,可有些…”
“你这老祝头,居然趁我不在,私下说我那山门的坏话!”几人正说着,房顶上突然翻下一青衣老者,白胖身子,花白胡须,不是顾云生顾老爷子还有谁,他一屁股坐到中间唯一的空位上,咕嘟嘟喝了一盅温茶解了渴,然后看向司马渊,“司马老友,那君老头儿我去请了,他两月前出门云游去了,这次武林盛会必定是赶不回来了。”
司马渊拱手道谢,亲自给他斟了茶,哈哈笑道,“累得顾老哥空跑一趟了。”
“不过是顺路,咱们多年老友,就不用客套了。”顾老爷子端了茶,笑眯眯看向擂台上,这一会儿的功夫,他那徒孙已经结束了舞剑,正与一个不知何时上台的白衣少年斗在一处。
他眯着眼睛细瞧半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这个蠢蛋,连对手下盘的弱处都看不出来,还强攻上三路!”
他的话音还没等落下,果然,他那徒孙手里的奔雷剑已经被白衣少年一个挑动,如同闪电一般飞了出去,扎在一棵古树上,剑柄颤巍巍左右晃动,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白衣少年嗤笑一声,抱拳行礼,“郑兄承让了。”说着就要跳下台去,郑浩去好似极不甘心,伸手拦了他嚷道,“慢着,我刚才一时走神才被你得手,我们再重新比过。”
那白衣少年皱了眉头,眼底闪过一抹嘲讽之色,刚要开口,顾老爷子却跳了起来,指着那郑浩大骂,“蠢货,你是要把我天一派的脸面都丢尽了才罢休吗,还不给我滚,立刻回山门去给我闭关三年!没我的命令不准下山!”
那郑浩听着声音耳熟,抬头一看,惊得魂飞魄散,那跳着脚大骂的不是他们的师祖,还会是谁?
刚才明明没看见他老人家,还以为他云游在他城,没想到他却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这下好,丢了脸面不说,还要被罚,早知道他就不那么早跳出来了。
他心里暗自懊恼,可惜世上却没有卖后悔药的,他沮丧的跪在台上磕了三个头请了罪,然后倒着退下,绕过擂台,出了山庄大门。
那白衣少年挑挑眉头,欲给顾老爷子见礼,却被他挥手打断,“不是我老头子给徒孙撑腰,你这小子虽然武艺尚可,但是做事太过不留余地,要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有时候,给别人留颜面就是给自己留退路。”
那白衣少年听他如此告诫,脸上明显有抹不服之色,但还是行了礼才下台。
经过这开场的小插曲,剩下的比试都很顺利,又有三个年轻人表现很是亮眼,武艺不凡,品貌也很是出众,无一例外都是俊朗男子,被众人连同先前那白衣公子一起称为武林四公子。
幸儿站在大禹身边,撅着小嘴儿,替哥哥抱不平,“我哥哥比他们厉害多了,如果上台去,一定把他们统统比下去。”
大禹无奈,敲了敲她的头,笑道,“你这傻丫头,他们都是有真本事的人,你大哥我这点武艺仅能防身,怎么能相提并论,再说大哥以后也不会总在江湖上闯荡,此次不过是出来见见世面罢了,争这名头也没大用。”
涛儿也笑道,“幸妹妹,不如回去好好监督你二哥哥和诚哥哥练武,说不准再过上三年他们就在下一届武林大会上扬名了呢。”
幸儿闻言却泄了气,嘀咕道,“幸儿怕等白了头发,两位哥哥也没有当上大侠。”
大禹和涛儿对视而笑,摇头不语,两个弟弟虽然平日只知调皮捣蛋,却都是聪明孩子,如果认真做事或者练武,必定会有一番成就,不过,幸儿还小,说这些话给她听,她未必会明白,两人也就极有默契的不谈了。
娄玉英站在他们身后,听得这几句话,脸上就带了失望之色,盯着大禹宽厚的脊背出了神,原来她还以为这兄妹几人是哪个隐世不出的武林高人之后,想着他在这次大会上闯出名头,这样到时候她跟家里人提起也好开口,可惜,大禹根本没有扬名的心思。
正好这时,司马睿受到祖父示意,跳到台上,与一魁梧大汉对打起来,不过几十招就轻易获胜,众人都不是心思愚笨的,又站在人家地界上,就齐声夸赞起来。
司马睿今日一袭银色长衫,赤金发冠,本就出色的五官在阳光照耀下越显英武,他一边拱手行礼,一边含笑看向娄玉英所站之处,直把娄玉英看得心跳如雷,脸红若霞。
江湖女儿爱英雄,她那颗原本就有些松动的心不知不觉间,就彻底偏向了司马睿,抬眼飞快瞥了他一眼,眉梢就带了笑意。
司马睿大喜,退下了台,直到坐在唐门师兄妹几人旁边,还有些精神恍惚。
二楼栏杆里,顾老爷子扫了一眼擂台,笑道,“司马老友,还是你有福啊,你这小孙子比我那蠢笨徒孙要强。”
司马渊听了这话,心里就如夏日吃了冰碗,冬日喝了热汤,无比熨帖,但他嘴上还是谦虚道,“哪里,这些孩子们年纪都还轻,过上几年,难保说谁更有出息。”
老祝头儿看不得他这副虚假样子,就开口打击道,“你心里得意就直说,跟我们还假客套什么,不过,你这小孙子还要多磨练,略显浮躁。”
老酒鬼昨晚不知去了何处,一直坐在椅子上打瞌睡,此时听了祝老头如此说,就长长伸了个懒腰,笑道,“说起来,那日在八角亭见的那小子怎么没有上台来,那小子可比你这孙子强上许多。”
司马渊笑脸一僵,心里暗骂,这酒鬼刚才明明还睡着,怎么拆台时醒的这么快,想发火又觉不妥,毕竟那日自己孙子确实败了,索性沉了脸不说话。
顾老爷子听得好奇,就问道,“谁家小子,比司马老友亲手栽培的长孙还要强?”
那老酒鬼在人群里扫视一圈儿,还真被他找到了大禹等人的所在,于是伸手指了擂台东南角,说道,“那不就在那儿,穿着宝蓝衣衫的那个,这小子倒是个好相貌,小小年纪,难得沉稳内敛,我老酒鬼就是没有孙女,否则,我就收他做孙女婿。”
顾老头儿顺着他所指之处看去,仔细打量半晌,却惊叫道,“啊,这几个孩子怎么在这里?”
几个老者好奇,就问,“难道你识得这孩子是谁家的?”
顾老头儿眼角扫了一眼司马渊,笑道,“算不上熟识,我南来的路上曾与这几个孩子同路几日,倒很是喜爱他们懂事乖巧。”
江湖人四处游走,谁都曾结伴而行,毕竟一个人的旅程太枯燥了,虽然与几个半大少年同路有些怪异,但几人也知他性子历来怪异,也就没多问。
一时,擂台上人来人往,又比了不下二十场,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司马渊起身,宣布今日暂停比武,明日继续。
早早等在一旁的黄普德,立刻带着几十个小厮走马穿花般在大厅和擂台间的空地上摆了二十张红木大圆桌,每张桌子边又配了十把椅子。院子四角支起的十二支大铁锅里已经扔进了木绊子,浇了菜籽油,火石轻轻在上面敲击两下,就立时起熊熊烈火,把整个院子都照得如同白昼般明亮。
大厅里也点起了七八盏灯笼,却只摆了一张楠木大圆桌,配了六把高背椅。
忙完这些,小厮们又开始往返与前院、厨院之间,开始用大大的方盘端来各种美味菜色。
其中有两个身形瘦小的小厮好似忙晕了头,有些迷路,从小路上拐出来,被小管事拎着耳朵骂了两句,就让他们随着别人后面赶紧跟上去。
木艾和欧阳坐在近门处的第二席,正巧被那两扇雕花松木门挡在阴影里,她就在桌下拉了欧阳的手,低声问道,“这帏帽我戴了一日了,实在闷人,先摘了吧。”
欧阳见同席都是一个院落住了两日的,虽说不上熟识,但也都不是色胆包天,于是微微点头。
木艾立刻欢喜摘了帏帽,深深吸了一口夜晚微凉的空气,只觉肺腑里都透出一股舒爽,于是那脸上笑得越发如花般娇艳,双眸比那天边残月甚至还要清亮三分,看得同席之人都有些愣了神。
欧阳冷冷的眼刀扫过去,他们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勉强收回目光,尴尬的胡乱说些刚才比武之事。
正巧这时,大厅之门被小厮们开动,射出来一道光线,照在木艾头上,那发端的金钗乍现光芒,就晃了对面席上一人的眼,那人微恼的半眯了眼,待仔细打量,却惊喜的屏住了呼吸,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唐门大师兄周易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