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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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福元本纪1-逼宫

    是夜,昭宁帝听到了诡异的动静,睁开眼,猛地翻身而起,幔帐外灯火通明,却无一个熟人。冷静的扫视着寝宫里的人,二十年帝王,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不过是基本的素养。

    静谧的寝宫,令人窒息。

    昭宁帝换了个姿势,靠在床头,悠闲的道:“谁要杀我,总得叫我做个明白鬼吧?”是大皇子?还是四皇子?

    熟悉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昭宁帝愕然:“初晖!”

    “是我。”

    昭宁帝直起身子,难以置信的问:“为什么?”

    李初晖看着父亲,道:“我也想问为什么?太傅以考试择太子,无人不服。然而我文武皆远胜弟妹,为什么我不是太子?因为我是女儿么?”

    昭宁帝登时头痛:“你已经嫁人了。”

    李初晖道:“我守寡了。”

    昭宁帝噎了一下,道:“是,我没有挑好人,此事是我对不起你。”

    李初晖道:“即便我不守寡,我也有本事让孩子跟我姓。父皇,儿女有什么区别么?就因为我是公主,明明我比他们更适合这个江山,你也要把我排除在外。叶庭芳官至太傅,秦王妃官至宗人令,君子墨官至总兵、夏波光官至工部尚书,沈鹤鸣入国防、孟尔秋入户部、除去内阁,六部五寺里哪处没有女人?我亦想问,为什么?凭什么?”

    昭宁帝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即便你重用太傅,你的骨子里,还是看不起女人。”李初晖眼中饱含了愤怒,说什么自幼娇宠,说什么最疼爱的孩子,平素里的衣食住行比兄弟们都好算的了什么?真到了立太子时,她的名字,根本不在候选之列!

    昭宁十一年十月,宁妃再诞公主,为后宫最小的孩儿。宁妃已然是后宫的无冕之王,庭瑶没兴趣再管后宫,她的精力都去了官场,比后宫更尔虞我诈的官场。一样读书识字,一样弓马娴熟,谁愿一生陷入家长里短,谁愿抢那分布分果子的宫务?宁妃要做皇后,跟她无关,可宁妃的儿子要做太子,她绝不容忍。因为她的四弟,除了是个男孩,再没有一项比的过她,她不服!

    昭宁帝想说你既然想当皇帝,为何不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是没说过?还是他当做笑谈?第二次了,他被武力逼迫的第二次。当年叶庭芳亦在信中笑谈要去钦天监,他没放在心里,于是兵戎相见,他被迫投降。以成绩选拔太子早已不是秘密,多年来李初晖力争第一,他猜不着么?被庭芳威胁之时,尚且稚嫩,然而二十年后的今天,他还看不懂人心么?被女儿质问的,无法自欺欺人。

    他不希望女儿继承皇位,因为生育的那道关卡,不是坚韧就可闯过。一个王朝,不能过于动荡,育龄期的高死亡率,太过更迭。

    可她的女儿,把太傅的话,活学活用至此。不给?那就动手抢好了!昭宁帝自嘲一笑,当初他怕庭芳教出个反贼,使女儿去绊住。女儿绊住了叶太傅,要她做不成叶太后,却终究是教出了个反贼。他也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报应呐!

    父女的对峙,并没有持续多久。昭宁帝道:“你提议女兵入宫守卫,为的就是今天。可你有没有想过,兵权依然在我手中?”

    “你如此选择,会死的,初晖。”

    李初晖抿着嘴,一言不发。她不会死,如果她杀了父亲,为了稳住朝堂,叶太傅会扶她上位。只要闯过了最初的难关,她与叶太傅之间,鹿死谁手,还是未知。徐都督早已潜心研发,不再理具体军务。中军都督刘达,未必不可谈。都是中枢玩政治的老手,什么爱恨情仇丝毫不会放在心上,没有外家、没有潜邸旧臣的她,只能继承父皇留下的一切,不会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顾虑。所以她是朝臣心中最佳的继承人,比任何一个皇子都是。除了徐景昌,大概也没有人会想着报仇。

    一入官场,每一步都是博弈,与妥协。

    昭宁帝突然从枕下抽出匕首,直袭李初晖。李初晖反应极快,扣住父亲的手腕,用力,匕首落地的同时反剪,把昭宁帝死死摁回了床上。

    昭宁帝惊恐的发现他挣扎不开。李初晖异常吃力,但她故作从容的道:“父皇,你并不擅武艺。”

    昭宁帝在武学上确实是个废柴,然而他够冷静。李初晖是女子,力量有限,耐力更是不足。父女两个较劲,昭宁帝终于瞅准了空档,反击!李初晖被踢开,却是停在屋中,不再动弹。

    昭宁帝喘着气,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你就这么想杀我?”

    李初晖沉默,她并不想杀昭宁帝,这个真心疼爱了她二十几年的人。幼时的美好,镌刻在心中。可是她不愿自己的价值被否认,更不愿对着不如自己的弟弟俯首称臣。天家无父子,就是因为九五至尊的权力太诱人。

    “陛下!”

    浑厚的男声在寝宫外响起。李初晖霎时冷汗浸湿了衣背!怎么可能?她在寝宫外的人呢?

    昭宁帝叹息:“初晖,做皇帝的不可能没有后手。你想暗中渗入寝宫,然而禁军不止女将。你没有做到密不透风,更没有办法收拢宫内全部的守卫。出其不意的确是你唯一的机会,但这个机会非常渺茫。接到风声的人,再来不及与我报信,他也会通知其余的守卫。救驾之功,足以封侯。即便我死了,你也无法处置一个忠臣。一本万利的生意,换成你,你要不要做?”

    李初晖的脸色发白,但还算镇定。越是要紧时刻,越不能慌。早已想过失败的后果,她夫婿已故,无儿无女,孑然一身。赌一把,赢了主宰天下,输了不过一死。比起对着四皇子叩首,对着二公主三公主摇尾乞怜的屈辱,死又何惧?

    太冷静了!昭宁帝苦笑,他的儿子们可真够废的,捆起来都不如长女。这是老天对他非要让女人做太傅的惩罚么?昭宁帝问:“文臣你有自己人么?”

    李初晖没有回答,她当然有文臣。袁首辅在时,内阁与太傅尚可分庭抗礼,袁首辅病故后,内阁再无人能掠太傅之锋芒。朝中大权尽数在太傅手中,作为一个奉旨绊住叶太傅的公主,她得有多长时间接触朝政?有多少机会勾搭朝臣?昭宁帝用权力做诱饵,让半数人口的女人成为他的拥趸。可昭宁帝是男人,真正能左右他人的女人,没有一个是傻瓜。昭宁帝给再多的权力,有龙椅上坐着的是女人给的更多么?她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登基,天下有识的女人就会癫狂。太傅执掌朝政整二十年,天下说牝鸡司晨的人不说死绝了,也被边缘化到无法出声。自己弱小的时候,借力打力才是正途。

    所以李初晖的班底已经有了,昭宁帝欲在皇子中择太子,就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她的异动,连太傅都没有防备。可她不能说,跟她一起逼宫的军官兵士会死,无可奈何。但文臣在暗处,她不说,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昭宁帝又笑,还挺有担当。

    悉索的步伐声在夜里尤为分明,渐渐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李初晖知道大势已去,对昭宁帝跪下:“女儿不孝。”闭眼,愿赌服输。

    昭宁帝重重的叹口气,道:“拿来。”

    李初晖疑惑的道:“什么?”

    “退位的诏书,你别说你没带在身上。”

    李初晖呆住。

    昭宁帝郁闷的道:“儿女都是债!我退位,你不用杀我。我不退位,只能杀你了。”

    “父皇……”

    昭宁帝没好气的道:“你给我跪着!跪到明日早上!”亲手杀钟爱的女儿,真是下不了手。昭宁帝真是气的心口疼!下床,抓起李初晖的袖子,果然抽出了一份诏书。顺了半日气,忍不住又给了女儿一下,咬牙切齿的道,“你若不是我生的,三千刀,一刀都不会少!”

    李初晖眼睛一热,含泪看着父亲,看着他在退位诏书上盖印,看着他震慑住了她的亲兵,看着他唤来了心腹的亲卫,平静的吩咐了一句:“使人出去告诉太傅,预备禅让大典。”

    李初晖眼泪滑下。

    昭宁帝暴躁的道:“哭个毛,我还没哭呢!妈的我这个皇帝当的不算差啊!造反的、刺杀的、篡位的一个没少,我招谁惹谁了这是!”

    气呼呼的坐到椅子上,还是觉得不爽!不爽!不爽!怎么就生了一群不省心的东西!啊!五个儿子!有一个拿的出手的也行啊!要不公主别那么强悍也行啊!他不退位能怎样?要么杀了闺女?要么等他再老点儿叫闺女剁了儿子?皇帝tmd就不是人干的活!

    本来他就是个闲散王爷,那会儿天下千疮百孔,大哥死了叫他顶缸;现在好么!富庶繁华,又要逼他退位了!老天跟他有仇!

    d!不干了!不干了!他一个闲散王爷,堕落了二十年,他要回到玩物丧志的正轨,再不受这鸟气了。

    靠!

    第5章福元本纪2-年号

    昭宁帝突然退位,满朝堂都傻了。宁妃也跟着傻,五个皇子的考试成绩是明摆着的,独她儿子最好,以为铁板钉钉的太子,就这么飞了!二公主不由一抖,她在占尽优势的时候,没少与大公主争宠别苗头,此刻要怎么是好?

    礼部和内务府也正在懵逼,庭芳气的直踹昭宁帝:“没出息的东西!”

    昭宁帝炸毛:“叶太傅,我是退位了,不是死了,你踹我照样是以下犯上!”

    庭芳也炸毛:“你打个招呼不行啊?”

    昭宁帝道:“我被逼宫,来得及跟你打招呼吗?还不是你教出来的好弟子!好的不学,逼宫倒是学的溜!”

    “明明是你要我教的!”

    “我要你教她造反了吗?”昭宁帝控诉道,“跟你混的女人,就没有一个不生反骨的,我就不该要你教我闺女,把儿子送到你跟前算完!”

    “你自己生儿子太挫,怪我咯?”

    “嘿!说的好像你的儿子多有本事一样!”

    庭芳冷笑:“徐清已去边关,怎么,你觉得他本事不够大,篡一个给你看?”

    昭宁帝道:“叶晗不就寻常嘛!”

    庭芳道:“你生个那般身子骨的儿子,你敢往死里操啊?你少给我歪楼,这摊子事,将来怎么办?”

    昭宁帝道:“凉拌!该咋咋样!都女皇了,女太傅不是更爽!”

    个屁!庭芳狠狠的踩了昭宁帝一脚,昭宁帝痛的跳起:“叶庭芳,你想死?”

    庭芳哼了一声,径直出宫,她要罢工!

    昭宁帝追出来,一叠声的问:“又怎么了?帝师不好吗?虽然初晖比你小,但你也不要这幅表情。死丫头还嫩的很,你不拖一把,难道我去管啊?”

    庭芳停住步伐,空旷的太和殿广场没有闲人,她忍气压低声音道:“陛下,你同大公主不一样。”

    昭宁帝道:“是不一样。我爹似我这般疼孩子,我可没法子篡。你这是替我恼了?”

    庭芳道:“您脾气挺好的。”

    “这话说晚了,我明儿就退位了。人走茶凉啊~”

    庭芳却道:“我脾气挺不好的。”

    “嗯?”

    庭芳苦笑:“陛下,强势的臣子,遇着脾气好的皇帝并没有什么。可您闺女比我还强势。这是要针尖对麦芒,预备撸袖子掐架呢?”

    昭宁帝抽抽嘴角:“不至于吧?”

    庭芳闭了闭眼,又睁开:“您舍不得杀公主,怂到您这份上的皇帝,古今中外独一份儿了吧?”

    昭宁帝:“……”别往他心上扎刀会死啊?

    庭芳呼出一口浊气:“自古权臣难有好下场,跟着您,我再恣意妄为,只消是为了天下,您大抵也就是冲我喊两句的事儿了。我对大公主,可真不敢。”

    昭宁帝没说话,都当了二十年皇帝了,再装傻白甜也不像。

    庭芳叹了口气道:“陛下,国防部还缺账房不?”

    昭宁帝道:“你连账房都要跟我抢?你好歹给顶一下,撒手不管,这不是纯找动荡么?”

    庭芳反问:“您闺女让我管么?”昭宁帝,就不像个皇族。被陈恭打了只想着打回去的熊孩子,骨子里天生少了一根叫做权力的弦。后天的培养,毕竟不如先天的根骨。从登基至今,昭宁帝的权力欲都很小,甚至比她还小。所以他在权力与亲情中,选择了亲情。

    李初晖则不然,她从小就很强势,很有心机。不做君臣,她很好相处。一旦做了君臣,难免立场相悖。庭芳与昭宁帝的争执,八成是昭宁帝妥协,即便不肯妥协的,也无非就是发个脾气。执政不可能没有冲突,尤其是庭芳的着眼点,从来就是未来。那么她跟强势的李初晖冲突后呢?一次,两次,太傅鼎盛时期自是所向披靡,但太傅的权力总是会式微,因为朝臣一定会站队。即便李初晖能够忍到她死,她的子孙呢?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她叶庭芳是什么鸟人自己心里有数,大概除了昭宁帝,谁当皇帝都想掐死她。小时候就被人叫四阎王,从来横行霸道的主儿,能忍她的只有熊孩子,永远不会有皇帝。昭宁帝比她年长,若死在她之前,她就必须退。权力挠的她再心痒,也必须退。除非,造反。

    昭宁帝顿了许久,才道:“再干三年。三年后,咱们玩算学去。”

    庭芳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静。她不想自己一手打下来的江山在动荡中覆灭。能把蒙古打回草原,能把辽东彻底收复,能把海防布满海岸线,能对着准噶尔摩拳擦掌准备恢复她记忆力的版图的天下,花了二十年,用尽了心血。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杂交水稻没见踪影,蒸汽机死活追不上西方的进度,内燃机还没个谱儿,边界线还在九边未曾北移。她没想到昭宁帝会突然退位,让她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

    权力的美酒,是那般好放下的么?那可是比鸦片还炽烈的心里刺激!

    可是事已至此,还能怎样?当了皇帝的昭宁帝都被篡了,太傅不服憋着!勉强的答应道:“且看吧,至多三年。倘或新皇接了手,我也就不管了。替你们李家卖命近三十年,我也想歇着了。累!”

    昭宁帝跟庭芳都认识二十七八年了,还不了解她就是蠢。叶太傅很不高兴,特别不高兴。但昭宁帝表示爱莫能助。

    庭芳又炸了。你个怂皇帝!我呸!

    庭芳炸着毛出宫,禅让大典的事尽数扔给礼部,什么都不肯管。

    李初晖乃庭瑶亲手养大,名义上的姑嫂,更似母女。她成了君与相之间天然的润滑剂,庭芳在炸毛,她只得入宫与李初晖解释:“她在替上皇恼你,他们自幼耍到大,求您担待些。”

    李初晖道:“好嫂子,你别同我这般说话,听着就生分。”

    庭瑶微笑:“君臣有别。”

    李初晖道:“哦。”

    庭瑶轻笑:“就生气了,陛下可要胸怀广阔。”

    “别叫我陛下。”

    “恩?”

    李初晖道:“父皇他老人家说,本朝本来也没哪个被称陛下的,都是前朝时候的旧称了。叫我别占了他的称呼,皇帝的称呼多了,随便挑一个结了。”

    庭瑶:“……”好久没被福王范儿囧了,时隔二十年,真有些不习惯呢!

    半晌,忍不住问:“那您打算要朝臣怎么称呼?”

    李初晖笑了笑:“圣上吧。”

    庭瑶点头:“也好,打太.祖起叫的便是圣上,我们十一叔就没按理出过牌。”又问,“年号呢?”

    李初晖道:“福元。”

    庭瑶怔了怔:“就用你的封号?”

    李初晖道:“福,是父皇小时候的封号。我结婚的时候,封给了我。福元……父皇是真的很疼我。字眼儿吉祥,就做年号挺好。再则我年轻,许多事压不住场,还得父皇出山。大嫂子也不消替妹妹说话,我跟太傅又不是才认识,她那狂的满朝堂装不下的毛病,也就我父皇能摁的住,她再不服我的。国之肱骨,我何苦与她起冲突。”

    庭瑶的笑容不变,心中却已发凉。李初晖当真是天生的帝王,对权力的敏感度不亚于现在的昭宁帝。庭芳必须退让了。昭宁帝太惯她,一朝天子一朝臣,李初晖要惯,惯的只会是自己人。李初晖在与她闲话,亦是示警。她已是九五至尊,得朝臣去适应她,而不是她去适应朝臣。即便庭芳温良恭谦让,也该逐步退出。昭宁朝的内阁是摆设,而前朝设立内阁的缘由便是削弱相权。庭芳是昭宁朝结结实实的丞相,不是绝对心腹,至少都会被分权。内阁会重启,太傅会慢慢退回闲职。庭瑶有些头痛,一个是她同舟共济的妹妹,一个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她被夹在了中间,左右为难。

    李初晖是真不想跟庭芳对杠。她记性非常好,甚至记得在别院生活的点点滴滴,自是知道那时候的天下,是怎样一种民不聊生。偶尔出门,首善之都随处可见衣衫褴褛之人。被白娘子教袭击后,更是颓废到了极致。她一点点长大,看着天下一点点的好起来,岁入从一千万,到两千万,从两千万到四千万,再从四千万,飚到了一亿八千万。是她祖父统治时的整整十倍!李家江山,因叶太傅而繁盛,如此惊才绝艳之人,她也愿意纵容。因为她当的起。

    可是,彪悍到叶太傅的地步,是她能降服的住的么?亦或者说,叶太傅,愿意臣服么?她不会傻到以为自己做了皇帝,就能有四海威仪。唐朝已有武后,第二个女皇,被父亲半让半送上皇位的女皇,比起从荆棘中踩出一条血路的第一个女太傅,在众人的心里,差太远了。

    皇帝有皇帝的立场,如若太傅臣服,李初晖不介意忍让,不介意继续宠幸。如若太傅桀骜不驯到只认太上皇,她也就不得不两败俱伤了。

    “大嫂子。”李初晖柔和的道,“我登基了,得立皇后了吧。”

    呃……男皇后?嗯……好像后最初亦是部落首领的称呼,故才做了皇帝之妻的封号,因为没有什么比王者,更匹配皇帝了。但被李初晖提起,庭瑶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李初晖微笑:“叶晗如何?”

    第6章福元本纪3-皇后

    李初晖要叶晗,就是试探。

    叶晗一直病怏怏的,先天不足,导致他的身体非常糟糕,每年到冬天,太医院就全神戒备。叶太傅是个对孩子非常严厉的母亲,徐清小时候课业之繁重,她看着都觉得痛苦。但对叶晗,没有要求。或者说,活着是唯一的要求。

    叶晗三岁后,就极少进宫,李初晖已许久没见他了。只知道昭宁帝想许二公主给他,致使朝中无人敢嫁女,偏偏二公主听说他是病秧子,死活不愿意。婚事就一直拖着,拖到了今日。

    每一个家族,或多或少的都养着因各种原因产生的废柴。叶晗身体差,不怪他,可他的确需要极其细致的照顾。徐清远赴边疆,亦没娶亲,她绝不会去碰继承人,那不是试探,而是决裂。

    没有什么地方,能比在皇宫得到更好的照顾。叶晗不入宫,昭宁帝活着一日,太医院就围着他转一日。若昭宁帝没了呢?不管叶太傅是否愿把权力卸下,她都得把叶晗扣死在手里。这样,她才能平稳的接过父皇的江山。

    叶晗的价值,就在于他是家族的拖累。作为母亲,不可能不考虑孩子的将来。徐清愿悉心照拂,徐清的妻子呢?徐清的儿子呢?家里养着这么个花钱如流水的废物,每个人都愿意么?病弱的幼子,备受宠爱的幼子,想必脾气也不怎么好吧。这一根微妙的线,隐隐约约的看不分明,但能缠住叶太傅的手脚。

    李初晖笑容看起来总是温和,笑对庭瑶道:“叶晗,是承重孙吧?”

    庭瑶僵硬的点头。

    李初晖爽快的道:“我若有两个孩子,可择一随父姓。只得一个,就没法子了,再从孙子里过继吧。”

    庭瑶瞪着李初晖,觉得她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异常陌生,出继皇子,好一记捧杀!好一记先手!厉害!

    李初晖微微勾起嘴角,叶太傅,你拒绝的了么?

    李初晖的意思,顺着庭瑶传到了徐家。庭芳气的手直哆嗦,不愧是女皇!平衡木玩出了境界!皇帝当然要有皇后,选中谁家就是谁家。娶太傅家的孩子,再正常不过。徐景昌让一个孩子给叶家,都叫京城侧目。皇帝让步到这个份上,她再是狂妄,都不能拒绝。因为拒绝的代价,就是杀她全家,也无人会说一句话!

    李初晖头一回出手,便胁迫了权倾天下的太傅、讨好了喜爱叶晗的父皇、证明了她为人宽厚、亦照顾了叶晗的一生。一石四鸟!最狠的是她通过庭瑶传话,没有直接下旨,表示了对太傅的充分尊敬。然而有起居注跟随的皇帝,她不下死令,消息立刻会蔓延。再拒绝,不识好歹到连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庭芳很久没吃过如此大的哑巴亏了,当真青出于蓝胜于蓝!比你父皇强!

    果然,豆子就问:“有什么不好么?”

    庭芳更怒,就是没什么不好!她从来忧心叶晗的前路,她再是女太傅,这也是一个男权社会!男权社会对女性苛责的同时,对男性的要求更高。叶晗虽仗着出身好,入工部做小官,可是他因身体缘故嗜睡。到现在还得从晚九点睡到早七点,中午还得歇一个时辰,少一点就没精神。所以他不能做科研,更不能考科举。多年的训练的确有成效,然而至今都让她提心吊胆。这样的男孩子,生的好有个蛋用,她有闺女也不嫁!作为母亲,她不愿叶晗娶个条件差的,更不愿叶晗孤独终老。可是,那是皇家。

    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们家已经有足够好的条件,不需要孩子入宫来博前程。与皇室联姻的好处,她比谁都清楚。庭瑶当年削尖了脑袋往东宫冲,为得就是成为太孙妃后,可以为家族为母亲带来巨大的利益。但庭芳不想让孩子受这份委屈。

    作为后宫,侍奉皇帝,不能说步步惊心,却也得小意殷勤。叶晗又不是走投无路,干嘛要一辈子侍奉主子?叶晗还是男孩子,他必然会面临不怀好意的人阴阳怪气的耻笑。若是李初晖再弄个三宫六院,光是争宠掐架,就够累死叶晗了。要皇帝不纳妾可能吗?绝无可能!能独宠叶晗三五年,都算给面子的极致了。可她能拒绝吗?更不能。皇宫有太医可以十二个时辰的跟随,这是她的软肋。

    庭芳被李初晖怄的半死,徐景昌更是脸色阴郁。论入宫伺候,其中艰辛谁能比他更清楚?李初晖比昭宁帝难缠多了。做伴读家世好的,还能“被撵”,做皇后就与他小时候一样,战战兢兢的讨好着主子,生怕主子厌烦,而后死无葬生之地。可他不能不从,研发就是吞金兽,多少钱都不够烧的。李初晖只要卡他一下,他就会被研发处抛弃。丧失权力后,更容易被人摆布。徐景昌怒不可遏的想:真tmd是老皇帝的亲孙女,踩线恶心人的本事一脉相传!

    徐家的气氛压抑的可怕。昭宁帝则是另一番心情,他欢快的想,好闺女,干的漂亮!二十年帝王,其中角力自是看的分明。先前还不放心那孩子,现在看来他可以安心去算账了。深知徐景昌的心结,还是他小时候的锅,赶紧跑到定国公府,给两位重臣顺毛。

    见了昭宁帝,庭芳吐出一口浊气:“陛下,臣请辞官。”

    “别介!”昭宁帝忙道,“我保证,叶晗不受半分委屈。我当儿子养的,初晖心里有数。”

    庭芳道:“圣上聪明绝顶,陛下不放心什么呢?”

    昭宁帝道:“那你也不能撒手啊!”

    庭芳淡淡的道:“不是有内阁么。”

    昭宁帝求助的看着徐景昌:“她也就是问你们个意思,实在不愿意也就罢了。你们俩别生气嘛!”

    庭芳疲倦的道:“我累了。”权倾天下又怎样?还不是连儿子都护不住。她顶着昭宁帝的压力,坚决不放叶晗入宫,就是怕漂亮的叶晗成为皇子的禁脔。没想到,躲过了皇子,没躲过女皇。

    昭宁帝放软音调道:“正挪宫,初晖本说她住东宫便好。我想着既是让了位,就别拖泥带水。我使人把上书房收拾出来,我便住那处。挨着乾清宫,后头就是坤宁宫,我照看的了,你们两个放心吧。说实话,在宫里,一年到头都太医看着,冬日里更有地龙,保证他不那么容易着凉,不比你在家养着安心?到咱们的份上,荣华富贵都不用谈了,看着孩子好不是!”

    庭芳道:“我要去国防部做右都督。”

    昭宁帝肝疼的道:“太傅,您交接完都得半年吧?”

    庭芳冷冷的道:“我又没死了,搞不清后续的再来问我便是。”

    徐景昌亦冷着脸道:“君不轻易降臣门,陛下常来,很不合规矩。还是请回吧。”你护犊子,我亦护犊子。你帮着女儿算计我儿子,就休怪我翻脸。

    昭宁帝:“……”徐景昌上回发这么大火还是庭芳惹了他,肝更疼了,这可怎么哄回来啊!见两口子实在不高兴,昭宁帝也不敢太招惹,郁闷的回宫。

    此事本来就不瞒人,不过到了晚间,叶晗就知道了。进到上房,见父母还在生闷气,轻笑出声:“爹爹,妈妈。”

    徐景昌扯出个笑脸,温言道:“天黑了,你可要歇着了,怎么又跑了来?”

    叶晗挨着父亲坐下,笑道:“爹爹妈妈别气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庭芳道:“当然是大事!”

    叶晗道:“可是我这样的出身,尚主不是理所当然的么?勋贵家的幼子,天生的准驸马呀。”

    庭芳道:“驸马你还能出来遛弯儿,叫关在宫里,一世都不得出门,太闷。再则,我也没让你做驸马不是?”

    叶晗笑道:“知道啦,我身体真没那么差,您怎么放谣言把自己都骗过去了。二公主是有些蛮横,我也不想娶。可是圣上不是挺好的嘛,小时候还带我玩过呢。”

    庭芳道:“那是小时候,你个傻孩子,知道什么叫伴君如伴虎吗?”

    叶晗道:“大不了不受宠,有姨母在,我无非就是换个地方住罢了。妈妈,你别难过。君为臣纲,圣上要求并不过分,有什么好气的呢?”能为家族做质子,也算有点价值了。从小到大,谁都让着宠着,他觉得身体还行,然而每个人都拿他当玻璃娃娃。哥哥已上前线,他却像个女孩儿一般养在家里,一事无成。他们家的女孩儿都比他猛好么。纵然知道是家人疼惜,可是他也觉得怅然。他可以过目不忘,就因为嗜睡,断绝了一切前程。新皇初立,他的母亲尤为尴尬,他是真愿意为家族做点什么。柔声安慰父母道:“横竖是圣上的臣子,搁哪使不是使。圣上亲封的皇后,连被骂佞幸都省了。世人既不能骂我,那是给圣上没脸。更不能骂圣上,她都登基了,不立个男皇后,难道立个女皇后?”

    徐景昌:“……”

    叶晗靠在父亲的肩上:“好爹爹,我想做有用的人,别拦着我好么?”

    徐景昌心疼的不行:“是我们没护住你。”

    叶晗笑笑:“我挺喜欢大姐姐的呀。”

    庭芳撇嘴:“行了吧,你那点子道行,在我跟你爹面前都不够看的。”

    叶晗不高兴的道:“横竖没法拒绝,当然想开点。我一年到头病啊病的,想不开早气死了。”

    徐景昌道:“你给我闭嘴,嘴里越发没有忌讳了。”

    庭芳看叶晗一脸委屈的样子,顿时心软:“罢了罢了,我们是无法拒绝,也就是冲陛下使个性子。只你这脾气……”

    叶晗扬起一个笑脸:“圣上是君,我是臣,我不会对圣上发脾气的。我对陛下也没发过脾气不是。”

    庭芳:“……”叶晗的脾气就是昭宁帝惯的!

    叶晗垂下眼道:“爹爹,妈妈,我不想吃闲饭。我知道你们不怪我,可我真不想吃闲饭。我只能去工部做个小吏,赚来的钱养不活自己。哥哥会养我一辈子,可是我不乐意。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既然都是帝王开工钱,我还不如让圣上养算了。”

    庭芳被堵的哑口无言。李初晖要叶晗当皇后,是政治联姻。既然是联姻,她的确就得付出养叶晗的代价。叶晗姓叶,就是他的资本。平稳的政权交迭,谁都想。生于太傅家的叶晗,不可能没有一点政治素养。所以他选择了最有利的一条路,利于家族,利于自己,亦利于朝堂。可是庭芳心痛的差点落下泪来,她与昭宁帝,也是许多年的磨合后才能收放自如。最初,亦不容易。

    叶晗抬起头,微笑:“爹爹,妈妈,我可要说一句实话。你们这么偏心眼儿,不是哥哥心胸广阔,搁别人家就要兄弟阋墙啦!他去前线不危险?比我去皇宫危险百倍,他若胆敢不去,非叫你们打死不可。一般儿子偏二般对待。妈妈,倘或爹爹只管疼你,不放你出门遭罪,你高兴不高兴?”

    庭芳:“……”过度的照顾,是歧视。这话是她教给儿子的,被儿子硬生生的堵了回来。她教的学生,一个一个的拿她的话抽她,邪了门了!

    儿女弟子全是债!妥妥的!

    第7章福元本纪4-婚礼

    李初晖一个试探,试出了几方反应。作为皇帝,她是有些鲁莽的。可是就像逼宫一样,她不得不去赌。她拿捏不住对太傅的态度,所以需要试探。

    朝代交替的敏感时刻,李初晖选择了直接捅马蜂窝。庭芳感受到了昭宁帝无论如何,都会站在皇帝的立场。他即便被逼宫退位,也是对心爱的女儿退让,别的,呵呵。徐景昌对昭宁帝冷了八度,他比庭芳更失望。李初晖抢他儿子,昭宁帝就这么兴高采烈的蹦过来了。你们父女倒是心意相通,考虑过他家感受吗?

    若说昭宁帝始终保留着一丝天真的话,李初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冷酷政治家。庭芳当年也是这么照着福王的脸抽,现被他的女儿报复回来了。两个政治家的博弈会无比辛苦,谁都辛苦。叶晗入了宫,就似当年严春文生了五皇子后严鸿信的尴尬一样。她就要成为继承人的外祖母,不退也得退。索性递了辞呈,不愿再为官,连国防部也不想去了,省的招人烦。

    辞呈递上,就被李初晖果断的拒绝。庭瑶看了李初晖七年,庭芳则是从七岁接手,至今整二十年。朝夕相对二十年,彼此的脾性都摸的透彻,许多话不用再解释。

    庭芳不止是太傅,不止在管理上惊才绝艳,她还是数学大家,多年来不曾丢下,天下举子,皆闻太傅色变。李初晖从南书房的座位上起来,引着庭芳去了西间的炕上坐下。有些无奈的道:“太傅,我固然有算计,可我亦想好好待晗哥儿。是让你不舒服了,但实在点来讲,并没有什么不好的结果,不是么?”

    庭芳毫不留情的道:“圣上还记得令外祖怎么死的么?”

    李初晖道:“父皇不信外祖,但我信你。太傅,你疼孩子,可我跟在你身边二十年,就不疼我一疼么?”

    庭芳道:“圣上,这是我当年玩剩下的。”

    李初晖继续服软:“我是太傅的学生,自然捡你的妙处。”

    庭芳道:“圣上还可以做的更漂亮点。”

    李初晖笑道:“不能。我父皇磨了你那么多年,你都不肯松口。我怎么磨你,你都不会把叶晗给我的。”顿了顿,又道,“太傅若实在不信我,那便去国防部,太傅的品级依然留着。也没说太傅不能兼任国防部的官员。好太傅,你给我留点脸面儿,休叫我被人说卸磨杀驴。我可真没有。”

    李初晖从来心机深沉,也算庭芳失算,没想到她居然敢逼宫,昭宁帝怂倒是能猜到。那货这会儿还在国防部做小伏低,绕着徐景昌转呢。为此,庭芳也不绕弯子,道:“未免君臣猜忌,我还是去国防部吧。”

    “太傅……”

    庭芳平静的道:“圣上,做皇帝不能有太多私欲,否则您的祖父便是前车之鉴。至于你用叶晗逼我,我是不高兴,然而也就这样了。这个江山,陛下、徐都督与我,都付出良多,希望你珍惜。卸下权力,那滋味想必圣上也是了解的。只我有个优势,旁人皆不及。”庭芳顿了顿道,“我能实现野心的,不止庙堂,还有学术。许多年来,算学一途,不过保持而已。从今往后我潜心研究,必有成就。圣上不必挽留,师徒一场,好聚好散吧。”

    李初晖被窥见了心思,沉默不语。庭芳封号东湖,却是江西起家。科举改制,江西从二十年前就保持了绝对优势。既得利益集团捆绑在了一起,也就她那心大的父皇不觉得畏惧。她立叶晗为后,更多的是防备。但她不能不出手。她的妹妹在她登基前,可以骄纵的不要叶晗。一旦她登基,二公主必然下手。她得承认,在叶晗的归属上,她抢不过妹妹。但她又需要叶晗这张牌,只得冒险为之。被庭芳看透也没什么,二十年的太傅,没点道行早被人活啃了。政治上的事,没什么好说的了。李初晖轻声道:“太傅,我定不会欺负叶晗的,你放心。”

    庭芳斜了李初晖一眼,道:“没什么不放心的,你拿捏我的正确方式就是把叶晗宠上天。”

    李初晖:“……”长叹,做叶太傅的儿媳妇,真是太可怕了。替妯娌默哀。

    册封皇后的圣旨很快下达。本朝第一个男皇后,内务府好悬不知道怎么做衣裳。最后还是参考龙袍的款式,稍微修改赶了一套出来。不得不说缝纫机在这种紧急的时候,真是救命的存在。

    六月册封,七月就要入宫,饶是定国公府依靠着东湖港财力雄厚,嫁妆也赶的够呛。陈氏跟越氏在家点着陪嫁物品,忍不住道:“我们家风水不对。”

    越氏疑惑的嗯了一声。

    陈氏道:“女儿顶门立户,儿子嫁出去了……嫁出去了……”

    越氏:“……”庭芳开的好头!叶家长房又没人了。说是圣上生了第二胎给叶家,到时候谁敢跟圣上讨孩子。叶家的承重孙真是命途多舛。

    陈氏叹了一声:“不舍得啊。这一入宫,就不得见了。”

    越氏劝道:“多跑两趟宫里便是,往好处想吧。别的不提,宫里的地龙最好,晗……皇后也没别的毛病,就是怕冷。在宫里住着才好,省的悬心。”

    陈氏听越氏这么一说,也释然了:“罢了,孩子好就好吧。”

    常言道,七月流火。正夏天,热的要死。冰块的降温效果比空调差多了,叶晗要穿着沉重的大礼服结婚,庭芳愁的肠子打结。她这一个月没干别的,就是想方设法的改皇后的步撵,看能不能想法子好好降温。册封皇后的典礼要整一天,叶晗非中暑不可。

    夫妻两个想尽了办法,才把步撵改了出来。还是热,但应该能忍受。升舆那日,凌晨三点就要把叶晗摇起来穿大礼服。叶晗困的两眼直飚泪花,任由一大群人折腾的给他穿衣裳。足足一个时辰,才穿戴完毕。卯时上步撵,热的他两眼发晕,嘴里含着的仁丹一点用都没有。好容易到了宫内,册封的典礼尤其繁琐,暴晒下,李初晖看着脸色发白的叶晗心惊胆战,生怕他一个不好就薨了。狂给孙太监打眼色,要求缩短礼仪。

    皇帝结婚,所有的步骤都是卡好了时间的,缩短也缩不到哪里去。叶晗本来就困,被晒了一下更是难受。他家里人把他养的太精心,打生下来就没被这么晒过,只觉得眼前的树都是晃的。匆忙结束册封礼仪,总算进了坤宁宫。李初晖二话不说,指挥宫人道:“快脱了他的大衣裳!预备温水,待他缓过来了替他擦个澡。还有,太医呢?”

    哪有新婚头一日请太医的!

    叶晗笑笑:“臣无事,只不大惯,圣上莫担心。”

    李初晖拿了把扇子替他打着:“钦天监也不知怎么算的日子,我说到八月间,他们偏说要么七月,要么十二月才有好日子。你好受些了没?”

    叶晗昨夜就没睡好,今天还没午睡,他此刻只想睡觉,偏不能睡。正经的婚仪在傍晚,还得喝交杯酒,他快熬不住了,好困!

    唐太医被宣召入坤宁宫,他打小就替叶晗看诊,只瞧着他眼皮一直耷拉,就知道他根本就是困的。尴尬的对李初晖道:“要不……躺躺?”

    李初晖点头:“那就扶他躺下。”

    宫人又是一脸血,还有个出去吃酒的流程啊!呃,好像皇后不用出去吃?但是皇帝出去宴请皇后在坤宁宫睡觉,怎么样都很怪好吗!

    叶晗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李初晖心中狂骂了钦天监一顿,坑我呢!还得去前头应酬,直到黄昏时刻,睡的差不多的叶晗被弄醒,宫人们赶紧把叶晗从床上挪开,又重新撒红枣桂圆。再没有比这更乌龙的婚礼了。李初晖阵阵肝疼,又叫太医看了一回叶晗,得知无事,就是累着些,赶紧打发人出宫告诉庭芳,省的她挂念。

    叶晗还是有些中暑,大礼服真的太热了。交杯酒喝下去,胃中好一阵翻滚,硬忍着。想他哥哥徐清,天不亮就得起床,在演武场内亲爹揍完亲妈揍,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文化课还不能丢。哪一样不比他艰辛?也不过就是头一日难受点罢了,没什么不能忍的。

    走完全部流程,几个宫女轻手轻脚的捡干净撒满床的瓜果,还有几个便伺候着夫妻两个洗漱。折腾完已是八点多,临近叶晗日常作息。就算男人再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也得有精力,皇帝的婚礼比寻常人家复杂百倍,到底是将要侍奉皇帝,二十岁的年轻人哪里能不紧张?从昨儿起就一直绷着弦,焦虑极耗体力,叶晗已快到极限。想着等下要面对的事,更想睡觉了。明天早上再来行不行?

    李初晖的身体一直很好,弓马娴熟,日日不辍。一天折腾下来也累的不想说话。瞥一眼比她更累的叶晗,心道:这么鬼热的天没昏过去,体力还可以啊。然而她才不想冒险,横竖来日方长,也没谁规定新婚之夜就一定要干啥干啥的。

    彼时风俗,女人睡里头,李初晖也没想起非要睡外头的事儿。跳**,双眼一闭,装死!

    叶晗在床边站了半天,僵硬的看着李初晖自幼的太监,这个……呃……

    孙太监也是:“……”圣上,上回您结婚没这样啊!这又是唱哪一出啊?今天的婚礼能有一个正常的步骤吗?可李初晖已经睡了,只得伺候叶晗睡下。

    放下帐子,拔步床内陷入黑暗。李初晖听着叶晗的呼吸均匀,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没发烧。大大松了口气,万一有什么事,她的麻烦就大了。心里再次狠狠的记了钦天监和礼部一笔,造个秋天好日子的假都不会,太没眼色了!早知道逼他们造假的,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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