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芳勾了勾嘴角,所谓八面玲珑,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能修炼的技能。八面玲珑实际上是得到某些重要的人的认可,至于路人甲乙丙丁,他们的意见不算数,也不敢说出口。没有人可以讨好所有人,有性格比没性格的胜算大的多的多。如今唯有陈氏那里需要打个补丁。技术难点不高,除非大舅母成心想离间母子。可那样费力不讨好的事,大家主母通常是不会干的。即便真要干,她也不怕。杨安琴是当家主母,她还是部门主管呢。算来年纪都差不多,谁更会哄陈氏还不一定。何况叶家是她主场,她就不信老太太能坐视有人挑唆的她家母子不和。
故,庭芳对老太太道:“舅母恼我什么?”
老太太没好气的白了庭芳一眼:“你说呢”
庭芳笑道:“老太太恼了陈恭不曾?”
老太太伸手弹了弹庭芳的额头:“兄弟姐妹捆起来都不如你伶俐,别太满了,太满就过了。去吧,你.娘挂着你呢。”
庭芳感叹,到底是亲奶奶啊!还是向着自家孙女!凑过去在老太太的脸上波了一下,一溜烟的跑了,声音还在空气里飘荡:“晚间在来寻您说话~~~”
老太太笑个不住,杜妈妈也笑道:“可真是您孙女,小时候不显,如今越发像了。了不得,日后的小女婿还得从老太爷的徒子徒孙里挑才成。”说完冲老太太挤眉弄眼。
“去你的,还打趣起我来了!”老太太笑道,“孩子们闹腾虽不用过分操心,却还是装个样子。你去找些笔墨纸砚什么的送到四丫头屋里去,让她去陪个礼。横竖打也打了,口头上吃点亏不算什么。”
杜妈妈道:“我们四姑娘啊,真个能屈能伸。”这回能赔礼,下回还能照打,打完继续赔礼,她半点不吃亏,真够上道的!不知将来谁家能消受了她去。想着乐了一回,自去收拾笔墨不提。
却说杨安琴把小儿子扒光检查,身上满是青紫,呵呵冷笑:“蚊虫招扇打,全因嘴伤人。我瞧着你四姐姐还是年纪小了点,再狠点就对了。打的你皮开肉绽,看你还嘴贱不嘴贱!”
陈恭怒道:“你是不是我亲娘啊?怎么全帮着外人?她就是个白眼狼,咱家对她那样好,她还帮着别人。”
陈谦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道:“她姓叶还是姓陈?她要帮着你欺负自家妹子,才是白眼狼!还有,七姑娘招你惹你了?不中用的东西,你有本事寻周姨娘的不是,再不济找庭树对嘴对舌,欺负个比你小姑娘家的算什么?知道的说你替姑母出头,不知道的只当你欺软怕硬。我看你诚心淘气,不然怎么尽捡软柿子捏?”
陈恭气的半死:“我不过话赶话,谁捡软柿子了?我才不怕呢,看我明天不去收拾了他们!”
陈谦冷笑:“你不捡软柿子,你连姑娘家都打不过。你再惹是生非,不消四姑娘出手,我先打你个半残!那白眼狼的话也最好给我收了!好似叶家没给她吃的,再闹姑母没法子做人了都!”
杨安琴道:“就是!咱们家才给她多少东西?几个不值钱的玩意儿就想收买的人死心塌地,那叶家养她十几年又算什么?人心是这么好收买的么?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蠢的儿子!”
陈恭辩解道:“可是姑母对她那样好!”
陈谦道:“你怎么知道姑父对她不好呢?又怎么知道她们姐妹不好呢?你谁啊?跟她有关系么?”今天学堂里乱成一锅粥,他竟反应慢了半拍以至于压不住场,奇耻大辱!
陈恭却单纯的很,委屈的问:“那她到底算哪拨儿啊……”
杨安琴凉凉的道:“算你表姐啊!”
陈恭没来由的觉得后背发凉!
杨安琴看他还不明白,气的咬牙切齿,没忍住拿起藤条又一阵抽!
庭芳回家时,听到隔壁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忍不住爆笑。掀帘子进门,庭瑶劈头盖脸的骂道:“你好意思笑!有什么好笑的,你还有理了!我看咱们家也得同二婶一样备上几根藤条。规矩礼仪全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你明儿给离表弟远点,再拌嘴打架,我揭了你的皮!”
陈氏忙道:“行了行了,她脸还肿着呢,快别骂了。”又对庭芳招手,“过来我瞧瞧,还疼不疼?”
越氏:……还活蹦乱跳的,果然老太太抽的不够狠。
庭芳滚到陈氏怀里:“有点疼,娘给摸.摸。”
越氏:……
庭芳享受着陈氏的爱.抚,扭头对越氏笑道:“二婶,谢你送我娘回来。”
越氏道:“我看你回头一并谢我送你.娘的藤条。你说你怎么就野的没边儿了!还不快收拾几样东西,与你表弟去道歉。”
“好!”庭芳答的利落,又在陈氏身上蹭,“娘,你说舅母不会生气吧?”
陈氏道:“你好好去与她磕个头,她就不生气了。她最爽利的人,才懒的跟你们小辈计较。只是你不能糊弄她,诚诚恳恳去一回。叫你姐姐带着去吧。日后可不许打架,再不听话我可就恼了!”
庭芳心里比了个v字,解决鸟!从陈氏怀里挣出来,又猴到庭瑶身上:“好姐姐,你带我去舅母家吧,我一个人去害怕哩。”
越氏继续:……
庭瑶原是一肚子火,哪有姑娘家那样没规矩的。可见她处事大方,又心疼了。说起来都是陈恭嘴上没把门,打人不打脸,先说女孩子将来要被抛弃,后又冲着一群庶出喊小妇养的,叶家半院子小妇养的呢!嘴贱出境界了!别说庭芳,她都想打。好端端的怎么养出个那样不着调的孩子!旁的不论,奶妈子丫头该好好换换了,大家公子嘴里说的话跟市井泼妇一般无理,真是丢人丢到亲戚家!
庭芳无所谓的很,庭瑶却先添了委屈,对舅家印象大打折扣。牵了庭芳的手,低落的道:“我带她走一趟。”
越氏也觉得有些心疼,道:“很不用太过正式,你与舅母客套两句便罢了,因此才叫你带着去。咱们正式了,反倒显得生分。他们俩才多大,狗都嫌的年纪,不闹事才怪。庭玬哪日不上房揭瓦?舅太太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庭瑶点头应了,拉了庭芳往隔壁院里去。杨安琴才胖揍了儿子,就见外甥女儿牵着庭芳来了,笑道:“姐儿委屈了吧?我已打了他,明日再叫他与你赔罪。”
庭瑶道:“我领着她来与舅母磕头,哪有打起亲戚来了。”说着推了庭芳一把,“愣着做什么?”
庭芳就要跪下去,杨安琴忙扶住了:“可使不得,原是你们表弟的不是。”又对庭瑶道,“你们也别骂她了,小孩子家家哪个不淘气。真个不淘气了,我们又要愁了。大姐儿你快带她回去,待我理了家里的事,再陪你.娘说话。”
庭瑶本就不是真心想道歉,见舅母没生气,顺坡下驴的道:“恭哥儿没事吧?四丫头手重的很,我常说她。”
杨安琴笑道:“嗳,他活该。我还嫌四姐儿打的轻了。”又对庭芳道,“我的姐儿,舅母告诉你,下回他再淘气,你别空手上,使家伙打!狠狠打!”
庭芳惊悚了!她是来装鹌鹑、啊、不、白莲花的,为毛冷酷舅母突然变成热情大妈了!?不是她不明白,实乃世界变化太快!
她哪知杨安琴的心思。先前杨安琴疑心她心机深沉,把自家小姑子骗了。今日一事便知她是个直.肠子,还讲义气,知道护着妹妹。得小姑子喜爱实在是性儿好,态度自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心理学上说,初见印象好,次后慢慢变差,会越来越讨厌;初见印象不好,突然有契机翻转,印象会比初见就好的更加好。杨安琴不懂心理学,却自问会看人。
看人简单,不看人对己,只看人对人。譬如庭兰,才照面就跟前擦后的,谁不知道她的想头?而庭芳既不过分讨好,也没有人前失礼,就要比谁都稳重,自然城府更深。可杨安琴来了两日,已从陈氏的闲话中知道庭芳跟周姨娘不对付,还能替庭芜讨公道,可见人品不坏。只要人品没问题,聪明点又何妨?聪明人才好打交道呢。何况她并非那无知愚妇一味宠溺儿子,陈恭长成歪脖子树实乃天命,她正努力正回来,要他吃点教训更好。做母亲的为儿女,当从长远计才是。
走过了流程,庭瑶又牵着庭芳往回走。到家时越氏已经回去了。陈氏再问庭芳:“真不疼?”
庭芳摇头,其实还是疼的,只没必要让陈氏担心,所以装作没事人,只道:“一身的灰,我要洗澡。”
庭瑶道:“索性洗个头,头发上都是墨。”说完又觉得肝疼,哪有个姑娘样!
陈氏看到庭芳跟泥里滚过了似的,扑哧笑出声:“我还道你长大了好些了,还同小时候一个样!那年在院子里爬树摘桃子差点掉下来,却半分记性都不长。你呀你!”
庭芳嘿嘿直笑,先不管旁的,唤丫头来伺候她洗头洗澡。她常年在上房混,也无需回房拿东西。陈氏的小耳房里她的盆也有、香皂也有。屋里还收着她的衣裳。
百合提了壶滚水兑成温水,先拆庭芳的头发,替她洗干净,又用蛋清当护发素**了约四五分钟,才拧干头发用簪子挽了个松松的发髻。弄好头发打水洗澡。脱了衣裳才发现庭芳身上处处青紫,捂着嘴哭道:“姑娘……”(www..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