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月阁的楼顶上,迎风傲雪,不过一会儿天就阴了,风声萧萧。
月沉西啖了一口气,似乎将心中沉压许久的担子放下。伸出手便有几片雪落在雪白的掌心上,久久不化,只有凉到如冰一样的体温才会那样。
他的手很白很柔,可是偏偏掌心深处有几道疤看上去格外的眨眼。
“也许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我还是避免不了要去见你,你会开心么?”
他勾勾唇,那是一个和风雪结合的笑,也仅仅是一个表情。
“啾……”一声哨鸣,天空盘旋着一道傲然高贵的魅影,只听得风声意啸顿时就飞到了眼前。
那是一只身材巨大的鸟,双翅展翅足有八米,通体乌黑,有长长的尾巴,棕红色的喙。
身轻一跃,似谪仙一样便稳稳落在其背上。
“夜儿,京都!”
“故人中,也只差你了,最后的你!”
一日后,到达京城的时候,鹅毛的大雪忽然就停了。天空是阴着的,久不见日光。
万煌阁内,火流云安然的批阅奏折,推门进来的人却看也不看。
“怎么样!”
“回禀主上,人总算救回来了!”
回答的人一袭红衣,盘着干练的发髻,眉宇中充斥着一抹英姿,她便是火流云的左右手之一,赤焰。
龙台之上的人放下狼毫,狭长而魅惑的眼睛闪烁着如同死神一样的色彩,冰冷的无情的。
他站起身,负着手走下来,道:“她想死可没那么容易,她的命朕会等到找到她的时候,由她亲手处决!”
两个她代表着不同的人,在火流云心中也是天与地的区别。
“那现在是将她怎么样?”
“暂时放回原处。前些日子察木族进贡来一些蜉蝣蛊,听说效果很不错,赏给她。”
蜉蝣蛊,顾名思义就是微弱的像蜉蝣一样的小生物,但是别小看这些生物,它们存于水中以汲取生物腐烂分泌的体液存活。
赤焰娇躯一颤,只听名字都觉得分外惊诧,但是也没敢吱声抗拒,领命下去。
秘密的天牢中,那是圆形的凹槽一个血池,没错就是血!中间有一个凸出的黑球,细看那并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而是一个人披头散发,脸蛋完好肌肤胜雪。可是已没有下半身,双腿双脚全部都割掉,身上攀爬着那紫红色的肉瘤一般的东西,化脓淤血让人看了都觉得恶心想吐。
没人能想到她便是昔日风光无两的凌雪雪妃,凌氏一族也因此曾达到权倾朝野的地步。一步错,步步错,最是无情帝王家。今日的她,却是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彘。
凡是能见证那过往三年岁月的,无不唏嘘叹息!
已经是三更天,一股清澈悠扬的箫声忽然响起,仿佛是编织的梦一样。
停下了笔,火流云凝望着一方,或是啸哮的风声,也可能是悸动的烛火。
他也不知怎么就停下了,就那么听到第一个音符的时候就停下了。
拨开惊艳流转如山泉叮咚一般的节奏音符,这曲子很悲、很凉,仿佛编曲人在世间最痛苦的挣扎,却不得不活下去的悲戚和叹息。
“什么人?”
突然地,他很想见一见吹箫的人。
“来人!”
“主上有何吩咐!”赤金跪叩。
“是何人在吹箫!”
冰冷的声音一点也不似发问,反而更像是命令一样。
“回禀主上,属下也不知,但是声源似乎是从东华宫传来的!”
“东华宫……”他重复着那三个字。
是她?不!应该不是!
他即可站起身来,径直走出去。
朱红色的大门刚推开,风声萧萧,仿佛迫不及待就要冲进去的一股洪流一样!
冰!冰凉到了骨髓里!
雪,是漫天的雪,像鹅毛一样!
可是,火流云那总是漠然冷凛的俊荣却突然变了色,因为这雪花并非是白色,而是艳红色的!
“雪花!血花……是血花啊!”
看来来意不善啊!
英眉一挑,那总是收敛着着的寒气突然迸射出来,活脱脱的死神、修罗!
他勾了勾唇,嘶声道:“朕倒要看看是什么人!”
身轻如燕,只是刹那便乘风而去,在漫天的红色的风雪中,一袭月白色绣金线的盘龙蟒袍如天地神尊,傲然苍穹!
东华宫的忘情阁,脚踏最高的一处楼阁之上,红色衣袂飘飘,手中的一直翠玉笛子仿佛是红与绿的最好最神然的碰撞,再加上一面金色的面具,瞬间感染了所有,有风的洒脱,有雪的冰凝,有曼珠沙华的魅惑。
就那样,曲子慢慢流淌,风雪就在音符中幻化出来,吹散到各处。
忽地,他怔住了,眼中倒映着出那倩影那轮廓,仿佛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不别离一丝一毫的目光,由着风雪由着箫声在相隔着距离中飘散,飘散……
一曲终罢,那影子好像一早就觉察到了被注目的眸光,侧回脸来,目光静静地,就像这安宁的夜色一样。
两个人就这般站着不动,彼此凝望着。
仿佛一眼间沧海桑田,爱恨情仇都是烟云风雪。
倏地,他们齐齐无声的笑起来,仿佛发泄着什么。
火流云只觉得仿佛阴霾许久的天空终于拨开了一道光彩,照进了一米的阳光。
一阵轻风吹过,阁楼屋檐下的铃铛迎风而响,卷起风雪仿佛也带着一些言语,清脆的铃声,随着风儿飘然而上,回荡在天地之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