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走,一边没话找话地说着,不得不说,安父溜须拍马的本事真是一绝,如果一个年纪轻轻的人如此也就罢了,可他都快要七十了还能如此,那就非常可怕。
拓跋烈一直都知道,安父是个很能忍耐的人;他也一直都知道,安父对于拓跋凤凰是利用大于喜欢。却一直对这个人保持着尊敬,因为起码,对方是一个为了目标忍辱负重之人,与还朝之前的自己有几分类似。
强装微笑地回答着安父一个又一个问题,安父虽然话多,但是谈话的质量实在不咋地,和他聊天会觉得是为了聊天而聊天,反而更加尴尬。
直接穿过了议事厅往后院走,这也是有原因的,拓跋凤凰年纪已大,议事厅会客长久地坐着会让她气喘吁吁,所以每次都是在屋子里等着自己过去。
走入后院,看到对开的门内拓跋凤凰跪在笑颜可掬的菩萨相前上香,没有打扰,和安父一起上前站在门外,等着对方上香完毕。
如此聪明,拓跋凤凰转身露出会心一笑:“烈儿,来啦!”现如今她是帝国中唯一几个敢称呼殿下为烈儿的人了。
“来了,老泰山。”拓跋烈对她的尊敬不是安父可以比的。
拓跋凤凰伸出手,旁边的丫鬟搀扶她站起来,老人花白的头发盘在脑后,身材略微臃肿,个头不高,眼底之中有着拓跋氏特有的那一点黄,一身棕黄色的衣宽大蔽体,站起之后略微有些驼背,毕竟年纪大了。
往四周看,拓跋凤凰身边伺候着很多漂亮极了的女孩,年纪都不大,一个个眉清目秀,冰清玉洁,换下丫鬟的衣裳,估计身材也一定是一顶一的棒。
拓跋烈不是第一次见到她们了,有的时候不禁感到疑惑,整天带着这些美丽的小姑娘在身边,不怕安父做出越轨的举动吗?却也只是一闪而过。
“大雨过去彩虹马上出现,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万物复苏,烈儿,陪我走走,说说话。”比之安父,老泰山的话语中明显有了深意,有了特指,拓跋烈习惯于如此的对话,示意丫鬟退后,自己上前搀住了拓跋凤凰的右臂:“阳光总在风雨后,老泰山,烈儿前来,便是来向您倾诉雨势完结的喜讯,顺便讨要一份安家现有成员在朝中任职的名单,您知道改革需要人才啊。”
拓跋凤凰呵呵笑起来,笑的太大声了转为咳嗽,旁边的人马上跪地,等到对方咳嗽几声之后吐出一口浓痰,将之熟练地用嘴巴接住,继而咽下,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重新站起来。
拓跋烈微微蹙眉道:“老泰山还要注意身体才好。”
“一阴天,咳嗽就厉害,无需惦记,倒是烈儿你说的事情是重中之重,是当务之急。”她颤颤巍巍地往前走着,身体看上去无力,目光却锐利得如同刀子,眼珠在眼眶中兜转,望向你的时候会带来让人窒息的压力,“安旭!”他对安父直呼其名,“听到没有,还不快去把你们安家能用的人都整理出来,国家大事要紧,你耽搁的起吗。”
“是是,我这就去做。”安父对着她像是下人面对主子一个样,没办法,拓跋凤凰的地位和他不在一个层级,转而对拓跋烈说:“殿下,你陪陪凤凰,我去去就回。”
“你去吧,岳丈,这件事情没那么着急,慢慢弄,把关系捋顺了要紧。”拓跋烈口中的关系大有深意,只看你怎样理解。
安父连连点头,道:“是是,这是一定要的。”转身一路小跑,退下去了,到了这个年纪还能一路小跑,这件事情对安父到底有多重要可见一斑。
等到他走远了,院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也严肃了下来,老泰山拓跋凤凰慢悠悠地转过身子,那双往下耷拉的眼睛竟然和老皇帝一样,有着炯炯有神的光。
“你们也退下。”老泰山的语气不容置疑,身边的女侍立刻低下头,依次退出,不一刻工夫院子里便只剩下了她和拓跋烈两个人,拓跋烈知道对方一定有要紧的话要说,双手搀扶着老泰山,等着对方开口。
终于,确认了谈话不会被人偷听之后,老泰山终于开口:“这里就咱两人,烈儿你老老实实告诉老身,此次回来可是再不会走了。”
拓跋烈毫不犹豫地道:“不会了老泰山,烈儿已经赌上一切,绝不会再走。”
“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胜败两命,生死之间。”
“你知道就好,可有把握吗!”
“有道尊相助,有一半成功的机会。”
“烈儿你可曾想过,自己与道宗结盟便是与佛宗结怨,必然招致佛宗的记恨,而佛宗又是人国的国教,他们现在不出手不代表永远不出手,背地里预谋着什么谁也不能知晓,你这样做会很危险。”
“没有沈飞,佛宗也不会支持本王,那便干脆对立吧,拼个鱼死网破还有一线机会。”
眼见拓跋烈如此坚定,老泰山逼人的目光有所收敛,转而现出几分欣赏:“烈儿你变了,是那个姓沈的道士改变了你吗。”
“他是一个充满传奇的人,烈儿觉得有他相助说不定能够逆转乾坤,改变命运。”
“你自己有觉悟便好。”
“或凯旋归来,或马革裹尸,本王用自己的命赌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若你真的登上了帝位会如何做。”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你的母后呢。”
“母后始终偏袒哥哥,让本王心寒,他日荣登大宝,给个名分偿还母子之情足以之后再不理会。”
“你确定?”
“母后对我无情,我又怎能有义。”
“对我女儿呢。”
“亲封皇后,统领三宫六院,安家……。”
“不必说了,烈儿,你知道老身我只有一个闺女,只要玲珑幸福,老身一辈子也算没有白活。
莫说老身心眼小,你可愿当着老身的面立下一个毒誓!”
拓跋烈愣了一下,随即跪倒在地,右手指天:“黄天在上,后土在下,我皇十一子拓跋烈对天发誓,用尽一生一世照顾玲珑,用尽一生一世给予玲珑幸福,他日若能称帝,必然亲封玲珑为皇后娘娘,享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殊荣,若有反悔,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够了,够了,快起来吧,我的好女婿。”眼见拓跋烈当着自己的面立下毒誓,老泰山总算是放心了,拖着行动不便的身躯主动将他扶起,用力攥紧拓跋烈的双手,对他道:“烈儿,从今以后,我,当朝长公主拓跋凤凰全力支持你的事业,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朝中乱局,诸王争斗,多方势力各自为政,互相集结,团聚力量,向着高高在上的至尊王座发起冲锋。
这是一个合纵连横的过程,这是一场此消彼长的争斗,无论是王臣还是贵戚早在拓跋烈到来之前,便开始纷纷选边站了,这其中,有一个人的态度实在耐人寻味。
那就是被称作帝国智囊,陛下的左右手,担任帝国左宰相二十年的拓跋子初了。拓跋子初一直没有公开站队,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有一点值得主意几乎所有皇子向子初寻求建议,对方都会避而不谈,唯独对大皇子拓跋元吉一个人偶开金口。这件事情几乎只有日夜监视他行踪的禁卫军统领东方长青和陛下两个人知晓,是否预示着拓跋子初的心里是略微偏向大皇子的呢?没人知道,但有一点是大家公认的,若论帝国中有谁最了解陛下,那非拓跋子初莫属。
从三十年前的谋朝篡位,到今后的位极人臣,拓跋子初始终能将陛下的心意揣摩得透透的,办事滴水不漏,无可挑剔,他偏向于大皇子,是否预示着陛下的本心也是偏向于大皇子的呢。
真相隐藏在重重迷雾之中,事实是,任凭皇城风雨飘摇,风头正劲的人物换了一个又一个,大皇子的府上始终是安静的,几乎没有受到过冲击,除了本来支持他的王公大臣们转投十弟,府上的幕僚没一个走的,这其中就包括光头的和尚。
势力的集结总有其共性,与拓跋子初一样,有一方势力与老皇帝彼此扶持,互相繁荣了很多年,对于老皇帝的心思同样了解,这股势力便是佛教,而那个长久与老皇帝互相扶持互相帮助的人,则是前任灵隐寺主持,现任监院净心。
皇位争夺战犹如一盘棋局,争夺皇位的每一个人都是棋盘上的棋子,与寻常对弈不同的是,现下由一位棋手操控黑白双方的力量,他不断消耗着两方的力量,达到居中平衡操控一切的目的,而就如沈飞所说的,棋手在落下第一个子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想好了未来的所有布局,甚至胜败结局!
无论怎样,最后的胜利者都只有一个,而那个人究竟是谁说不定棋手早就想好了。
关键在于制衡!被制衡的那一方才是棋手认定的能够赢得未来的人。
若说帝国中有一个家族能让老皇帝不得不忌惮,一定非慕容氏莫属。慕容氏在前朝便是贵族,老皇帝当年在帝都做质子的时候没有被斩首便与慕容氏的力保有很大的关系,在那以后慕容氏家主更是将唯一的女儿嫁给他,从此与拓跋氏达成同盟关系,有了这个基础,拓跋烈才能顺利推翻前朝,位即人皇,登顶至尊。
建立新朝以后论功行赏,慕容氏有着拥立之功,自然受到的赏赐最多,老族长的后代一人做了皇后掌管后宫;一人做了右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人进入金陵掌握钱路,可以说在帝国境内,慕容氏只手摭天,是实力仅次于拓跋氏的大家族,非贵妃可比。
不仅如此,还有一件事情是陛下一直以来从未跟外人说起过的秘密,其实慕容氏与大将军王上官虹日也有渊源,当年就是在慕容家族族长的引荐下,自己才与上官虹日这个领兵奇才结识的。因此,慕容家族既有权、又有钱、手上甚至还掌握着军队。
陛下对他们家族始终存在着忌惮,常年以来保持打压的态势,对他们的打压比其对真皇子的打压时间早了太多太多。但又离不开他们,因为陛下是个念旧的人,对于有功的旧臣他一个都没杀,全部给予重赏,又不得不提防,真是矛盾极了。
雨过天晴的时候,慕容南走入了王子府,向来高调的他在一队车马隆重的护送下到达府上,随行的手下跪在地上铺出人路,供他前行。
所谓人路,便是由人铺成的道路,具体为四肢着地,前面一个人的头和后面一个人的屁股相连,搭成一条路,容慕容南一步步地走过去,这样才能保证鞋子不会被雨后的泥泞弄脏。
慕容南是个精瘦的老头,眼珠贼兮兮的在眼眶中乱转,走路的时候眼珠前后左右地乱转,像是要把身边的所有细节牢牢抓住。他穿着朝服,朝服的颜色为紫色上绣圆径五寸的大独科花,走路的时候是外八字,身体略微前倾,头上的帽子为乌纱制成,尺寸略大,踩着人路走入王子府。
大皇子是慕容南的亲外甥,两人关系亲近但鲜少聚头,因为老皇帝是个疑心病重的人,若是频繁相聚会被视为团结党羽而遭到怀疑。
今日登门是因为形势不同以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几乎可以用目不暇接来形容,以至于慕容南不得不主动上一次门了。
大皇子听闻是叔舅来了,草草穿好衣物,快步外出相迎,与慕容南相聚在一处。
一场密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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