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将近一尺高的夸张门槛,走入到慕容白石的宅邸,宽敞的大道与来时的羊肠小道形成鲜明对比,两尊石狮屹立左右,凶神恶煞,中间一口三足青铜鼎,点燃着三柱请神香。
路旁风景秀丽,梅花盛开,美做一堂。
拓跋烈深深知道,并已经拥有足够的觉悟,跨过门槛便等于彻底进入了诸王乱斗的征乱中,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只可尽人事,知天命,再也回不得头了。
宽敞的道路连通着一处气派的厅堂,从远处看,雕梁玉柱,鬼斧神工,奢华而且气派,配的上最是繁华的金陵。来往侍从从此处开始增多起来,见到自家老爷,都是放下手边的事物,双膝跪地,额头紧贴地面,手心向上放平,以此衬托主人的尊贵,等到主人彻底从视线里消失,才能重新站起。
拓跋烈看着他们奴态的表现,不易察觉的摇摇头。他在军中,向来将手下士兵当成兄弟来对待,在他想来,人人平等,没有贵贱之分,所以有的时候,安玲珑的一些做法,也让他非常看不惯。
走到厅堂之下,抬头观瞧,见高挂的匾额上题写着三个大字“风雅居”,由此可见,慕容白石也是个爱好附庸风雅的人。
这里门槛更高了一些,两名身姿婀娜,美若天仙的女仆分别跪在地上,头顶相对,拓跋烈起初没明白什么意思,到看见慕容白石肥胖的身子整个压在其中一个上面,粗拉拉的双脚踩踏在女仆背脊上的时候才明白了过来,更觉得心中不忍,不等慕容白石回身招呼自己,当先跨过去了,一阵风一样。身后五人学着他的样子同样想要进入殿中,却被守住门口的护卫拦下了。
听那护卫语气生冷地说道:“卸下剑履,方可入内。”
四名侍卫,包括岳总管同时拔刀一寸,那意思好像在说,阻止我们护卫自家少爷,小心我和你们拼命。
拓跋烈看在眼里,微微蹙眉,转目望向慕容白石,发现后者早就走远了,没有办法便道:“你们在门外守着吧,没有我的吩咐不必进来。”
“少爷。”岳总管的身形被慕容府护卫的刀剑挡住。
“我和慕容伯伯叙叙旧,没事的。”拓跋烈转身走了进去,厅堂大门被两名从门槛最低处站起来的侍女从内部关上了,其中一个的背脊隔着很远,也能看到一个凹陷下去的洞,被慕容白石那样重的胖子把整个身子的重量压上去,看着都让人心疼。
客厅的门被关上让拓跋烈觉得很不适应,却仍然没有任何不高兴的表现,他知道初来乍到的自己唯有忍,仅此一条路可以走。
“侄儿啊,请坐,跟叔伯说说,什么风把你吹到金陵来啦。”对于这位皇子,慕容白石客气有限。一来,拓跋烈和拓跋真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虽然拓跋烈长期在边境戍边,肯定也是与他哥哥穿一条裤子的,这是血脉造成的联系,对拓跋真肯定要比对别人亲;二来,黄帝陛下的诏书内容他已经听说了,拓跋烈奉旨来金陵办差,调查的第一个对象便是自己,多少让他觉得不爽。
厅堂左右各放了一排位子,正对门,后背靠墙的地方,也放了一个位子,如果是需要被恭敬的人的话,慕容白石会坐在下手位,也就是两排平行位子中间的某一个,那么拓跋烈理所应当的坐在他旁边。如果到来的人不需要被恭敬的话,慕容白石就会坐在上首位,也就是被平行的两排位子夹在中间的的位子,坐在那个位子上视线正对着门,能够最早预知危险,所以是上首位。
上首位的椅子做的比下首位的椅子宽一半,一张虎皮从椅子坐一直延伸到脚边台阶,看起来颇为吓人。慕容白石肥胖的身体坐在了上面,证明他没有将自己的侄子当成能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人。
这让拓跋烈进屋之后第一次露出不悦,虽然这丝不悦只是一闪而过,但既然表露出了,就证明他此刻的心情很糟糕。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皇子,按照帝国的尊卑等级制度,地位只在当今圣上之下,甚至比长久居于宫内的生母地位还要高,慕容白石此举明显是不给他面子。
拓跋烈想要发作,不过他想起了来时沈飞告诫的话,沈飞对他说:“进入慕容府,无论对方怎样刁难,怎样不恭敬都要忍耐,你和十皇子是同一位生母,对方对你表现出恭敬才是不可能呢,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忍,只要按照我说的,顺利结束了今天的行程,结束了与他的会面,就算成功了。”
拓跋烈觉得沈飞说的有道理,所以他最终隐忍了下来,没有发作。那天晚上的深谈,让他看到了沈飞的眼光和谋略,虽然两人还未就合作问题达成任何协议,可是沈飞已经向他献计献策了。从他献出的计策中不难看出,沈飞这个人不单单具有着常人没有的法术,还拥有着常人所不具有的眼界和谋略,这点非常可怕。
普通的道士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上仙,高傲出尘,不将凡间事放在眼中,更无心凡世间的尔虞我诈。沈飞则不是,沈飞既有着仙人的高傲,又掌握着只有仙人才能使用的强大仙术,更甚之,还对人间事物颇为了解,甚之可以说,拥有着常人不具有的,只有站在绝顶之上的人,才能拥有的目光和眼界,凡此种种,无不说明沈飞绝不是一个普通人,是个可以托以重任的人。
一个晚上的畅聊虽然不能看到人心的原貌,一个晚上的畅聊却也足够说明很多东西,在观看了沈飞和净灵和尚的战斗以后,拓跋烈对于这个在自己入城的时候,轻描淡写地击退他和岳总管联手一击的男人更加刮目相看,对于这个男人有了初步的倚重。
按照沈飞的指示,一步步地进行下去。
“我的好侄儿啊,什么风把你刮到金陵来了啊。”慕容白石不阴不阳地笑。
拓跋烈缓过神来,微微颔首,回应他道:“慕容伯伯,实不相瞒,小侄奉旨来到金陵办差,心知伯伯就在府上,所以入城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前来向您请安问好,打扰了您的休息,请您见谅。”
“岂敢,岂敢,早知小侄入城,我这个做伯伯的便该亲自带人前去迎接才是,反而让你自己登上门来了,照顾不周的地方贤侄你也得见谅啊。”
“此行唐突,伯伯不知晓也是应该的,可不敢有怪罪之心。”
“好侄儿啊,你年纪轻轻,彬彬有礼,做事敞亮,难怪被当今圣上委以重任了。”
“伯伯见笑了,小侄久居塞外,对人国境内的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做事唐突的地方请叔伯一定指出来。”
“可不敢这样做,侄儿你地位尊崇,我这个做伯伯的虽然辈分稍长,可也万万没有指教的份的。”
“事有对错,人无高低,伯伯你真的太见外了,其实侄儿此次登门到访,便是有事情想要向叔伯请教。”
“哦?既然这样,那好侄儿啊,你倒说说看,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
“不满您说,小侄此行是奉旨办差,只是父皇的旨意却有些沉重,让小侄不知该如何行事才好。”
“是否为密旨?如果是密旨的话轻易对人泄露,哪怕是我,也是重罪的。”
“是六百里加急书信,并不是密旨,这点分寸侄儿还是有的。”
“那就好,是我多虑了。那么你说的旨意上的内容是什么?”
“不瞒叔伯,其实有一件非常沉痛的事情在不久之前刚刚于金陵城发生了。”
“非常沉痛的事情?”
“我三哥死了。”
“什么!”明明早就知道了,可慕容白石还是拍案而起,显出第一次听到消息之时的震惊,“小侄,我是否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不瞒叔伯,我三哥死了。”
“皇三子拓跋伯夷?”
“正是。”
“怎么回事,疾病还是他杀?怎么这么突然。”
“他杀,三哥是被杀手暗杀致死,便死在金陵。”
“被刺杀的?而且是死在金陵?伯夷什么时候来到金陵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慕容白石瞪大了眼睛,张着嘴,脸孔青经暴跳,不得不说,演技真是逼真。
“不瞒伯伯,我三哥是奉了父王的密旨来到金陵跑一趟私差的,没有和您见面,是因为父王交代的任务非常隐秘;惨死金陵,不单单是对皇室成员生命的亵渎,更是对父皇权威的极大挑战。所以父皇动雷霆之怒,派遣本王前来彻查此事。”
“是啊,是啊,出了这样的事情,万岁陛下怎能不动怒呢。”慕容白石走下位子,摩挲双掌,来回踱步,看样子焦虑万分,却也仅仅是样子而已,他的演技确实非常逼真,“侄儿啊,伯夷来了金陵,做伯伯的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如果早知道的话,绝对会增加守卫保护他的,不会让刺杀这样不可饶恕的事情发生。”
“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了,当务之急是早日找到凶手,给我父皇一个交代,也让玷污皇权的人自食恶果。”
“是是是,侄儿你说的是。”慕容白石狼狈地走下高位,坐到拓跋烈身边,紧张地说:“好侄儿啊,伯夷什么时候出的事情,是在哪里遇害的。”
“具体的情况侄儿也不是很清楚,金陵城的地形我也并不熟悉,所以,调查的事情还得请伯伯您从旁协助。”
“让我协助?”慕容白石此刻表现的震惊倒是真的,谁不知道,来金陵调查“三皇子的死”是个栽赃嫁祸,铲除异己的好机会;是十皇子打击大皇子的最佳时机,然而与十皇子同父同母的拓跋烈却让自己协助他完成调查的任务。拓跋烈在金陵几乎没有任何势力可言,让自己协助等于说就将大部分的办案权全交到自己手上了,等于说变相地洗去了大皇子的嫌疑,明显是一种示好的举动。慕容白石定睛打量这个从军时间在诸位皇子当中最长,年龄最小的王爷,心想:他是在有意试探呢?还是真的在向自己示好呢?难道真如传言所说,拓跋烈和拓跋真虽然是一母所生,但是关系并不好;又或者他只是个愣头青在一味秉公执法而已?更甚之,他是在推卸责任,想要给自己减轻点负担?
拓跋烈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慕容白石想不明白,所以以退为进道:“贤侄啊,你是接了皇旨的公差,配合你工作是为叔的应尽的义务,更何况还牵扯到三皇子的死。你放心吧,我府上的人手你随便调遣,我不会有异议的,至于协作,还是不要了,自己的地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还是避避嫌比较好。”
“慕容伯伯,这就是您见外了,我三哥来到金陵行事低调,没有通知任何人,暗杀他的刺客只怕就是他身边的人了,您何来避险之说呢。”
“哎呀贤侄,话是这样说,可毕竟是发生在自己的地界上,总归是容易生出些闲言碎语的。”
“伯伯,您是不是不愿意帮助小侄啊。”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贤侄你在金陵城的任何行动,我一定百分之百的支持。”
“是啊,若能得到伯伯的帮助,这趟差就好办了。”8)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