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刀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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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先生的茂善书庐在东城区的边缘,是个僻静的好地方,一侧便是澄水下游,玉带环山的好地方。

    在被大医陆请入府前,他便在这里教了几个乡野孩童换些农产度日。

    陆昭锦并不知道父亲当年看重杜先生什么,但事实证明,父亲的眼光没有错。

    “先生请您进去。”蓝衫小童请陆昭锦入内,书庐布置简单,杜先生身形瘦高正笑吟吟地看着陆昭锦。

    陆昭锦的目光也怔住了,她印象中自己只草草见过杜先生一面。

    这次仔细观察,竟觉得杜先生干净未生胡髯的面貌,看起来莫名的熟悉与亲切。

    难怪昭宁会信任他,他的笑的确有种奇异的安抚力。

    “先生有礼。”陆昭锦笑礼,杜先生颔首受下,不似托大也没有骄矜,依旧笑颜亲和,“陆小姐请坐。”

    陆小姐,陆昭锦眼波微动,杜先生唤得不是大小姐,也不是世子妃,而是陆小姐。

    这里面的含义,可是值得深思。

    “先前实在脱不开身,今日特来拜谢先生,还请先生勿怪。”陆昭锦微施一礼,话未点明。

    但她相信杜先生通透,必然知道她这谢从何来,至于来意自然也不言而喻。

    “陆小姐客气了。”杜先生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陆昭锦脸上。

    “既然领了陆老爷的恩情,杜某岂敢推脱,都是本份,至于昭宁……”杜先生摇头失笑:“既然劳烦陆小姐亲自前来,想必他虽从我这儿离开,却未曾回家。”

    陆昭锦的脸色阴了几分,心中嗔怪,这个昭宁,真是被叶幼清带的越来越野了。

    好在杜先生不似急躁,应是知道昭宁去向,微微松了口气,道:“还请先生指教。”

    “说来也是我一时心善惹的祸。”杜先生起身,亲自带路:“请陆小姐跟我来吧。”

    陆昭锦微诧,却出于礼貌没有多问,选择相信杜先生的为人,带人跟了上去。

    杜先生默默引路,心中却玩味数次。

    少女言谈举止涵养极佳,看来大医陆家教成功,只是坊间那些关于陆大小姐的难听传言又是怎么来的?

    “昨日我收容了一个自称曾在昭宁落难时相助的小乞儿,我想他既然知道这里,所言应该不虚,今晨便派人去给昭宁送信。”杜先生摇了摇头,叹道:“我本以为昭宁会接他去陆家以报恩情,没想到他们竟都没回去。”

    陆昭锦听得几分明白。

    应该就是叶幼清口中收了他一锭金子的那个小乞儿。

    只是他怎么突然找上昭宁了?

    还能勾住昭宁不回家,要知道昭宁带了十个家丁,还有叶幼清教他的粗浅武艺傍身。

    陆昭锦可不信一个小乞丐能强留住他。

    “那先生这是要带我去找那小乞儿?先生是如何得知小乞儿的住所?”

    “说来惭愧,杜某是根据那孩子昨日走后,留在地板上的存黄泥推断出来的,泥里掺了两瓣丁香。”

    “原来如此,先生细心。”陆昭锦恍然,东城区这片,也只有闹市外的那间旧城隍庙里有紫丁香生在黄泥里。

    杜先生微微颔首,眼里带着称赞的目光,“陆小姐也不差。”

    “大小姐!”刚到这所废弃的旧城隍庙外,就见一个陆家家丁满脸惊恐地冲出院子,见她顿时扑倒在地:“大小姐!大小姐您快劝劝昭宁师兄吧!师兄,师兄他要杀人啊!”

    杀人?

    “胡说!”昭宁虽然顽劣,但绝不是心性恶毒的人,怎么会杀人呢?

    陆昭锦没再理会这吓得有些神志不清的家丁,推开半废的院门冲了进去,“昭宁!”

    “小师姐?”破落的庙堂里传来陆昭宁诧异的唤声,人也跑了出来,“你怎么来了?先生!”

    “你……”陆昭锦咬唇看着昭宁手中抓着的一柄银刀给杜先生见礼,拳头渐渐攥紧。

    这刀匕,正是先祖传下来的那盒刀匕的样式之一。

    父亲……

    父亲果然将这门祖术传给了昭宁。

    却对她只字未提。

    陆昭锦心里翻腾着,说不出的情愫涌动。

    她知道,理解,愿意秉承父亲意志是一回事,真正知道父亲瞒着她传了别人祖术又是一回事儿。

    说不嫉妒,不吃醋,那是假的。

    陆昭锦叹息一声,但她不怪父亲。

    因为如果是当年的自己知道这件事,必定要与昭宁讨回祖术,还会对昭宁更加疏离。

    父亲的担忧是对的,当年的她的确任性的让父亲不放心,但现在不一样了。

    “昭宁,你……”

    “小师姐,我、我只是拿着玩玩,你有什么事儿吗?”陆昭宁有那么一瞬的松动,又垂着头颓丧道。

    师傅说过,不准他将银刀医术告诉旁人,尤其是小师姐。

    虽然现在的小师姐和以前大不相同,但他还是要遵守师傅的遗命。

    陆昭宁心里丝丝愧疚缠绕上来。

    毕竟小师姐才是陆家真正的继承人,又真心待他,可他现在却霸占着陆家的祖术,还要瞒着不让她知道。

    陆昭锦安静地听他说完,上前揉了揉他的头顶,“昭宁,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陆昭宁迷茫,陆昭锦却让他先进屋。

    “蒙先生大义相助,不知您可还愿意再受聘于陆家?”陆昭锦言辞诚恳,屈膝行礼一直未曾起身。

    “陆小姐,”杜先生原本并不想再入陆府,可目光扫过少女双肩,只觉她身上担子实在太重。

    也苦了这孩子了。

    “罢了罢了,难得跟那孩子投缘。”杜先生摆了摆手,叹道:“看来,杜某是与门前的澄水无缘了。”

    “先生若是喜欢,可随意进出,昭锦自会同家人交待清楚。”

    陆昭锦遣人送杜先生回去,吩咐花巧带人守着,这才进门。

    破漏的庙堂一侧铺了数层干草,其上躺着一位形容枯槁的布衣妇人,她好似一条搁浅的鱼拼命地张大了嘴,呼哧呼哧地喘着破庙里满是尘埃的空气。

    妇人身前趴着一个也是病恹恹的小孩,不断地用脏兮兮的小手抚拍打妇人的胸口为她顺气。

    />  再一旁是一个抱着膝头的十三四岁少年,他靠在柱子上目光无神地盯着妇人。

    似乎见惯了生死,又怕见生死。

    陆昭锦也被房里的沉痛感染,叹了一声。

    难怪昭宁不肯回家,如果他放弃了病人自己跑回陆家,她才真要对他失望。

    “昭宁,你过来。”对一旁捉刀而站,手攥得直哆嗦的陆昭宁招了招手。

    “小师姐,我……我怕……”男孩依旧紧张地走向陆昭锦,又扭头看向那病弱小孩,“阿毅,我……”

    “陆昭宁。”陆昭锦高声,将男孩的注意力再度吸引过来。

    负手而立的少女笑得婉柔,背负的双手伸开,递上来一个紫檀木盒,“你看这是什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