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连绵暴雨之后,那武乡水比起过往时候,水平面陡然增高了三丈有余,已然和榆社城齐平了。
正是见到这般样子,仲威方才晓得当日父亲为何归营不出,若是路上遇到一场山涝灾害,他们就算是有十万军队,也非得被彻底摧毁。
知天时、识地利,并非是那么简单的。
依着过往时刻,他在心中一边感叹父亲的英明,一边巡视着城防,好确保整个榆社城的安全,以免被那赤凤军偷袭。
而在此刻,一艘快鹘划破水面,快速来到旁边已然修好的码头之处。
仲威定睛一看,立时见到那钉着铁甲的船身之处,竟然被硬生生轰开一个足以塞进一人的大洞,浑浊的河水正自这破洞之中,朝着船中灌去。
不过片刻,河水就已经漫到船帮之处了。
脸色瞬间难堪,仲威连忙纵起武功,只在水面上点了几下,就将那跌入河水之中的几人提了出来,带到了河岸边上。
等到站定之后,他立刻问道:“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且看着那渐渐沒于河水之中的快鹘,他就感觉眉间跳动,隐隐间感觉有些不妙。
“沉了……全都沉了……”
“沉了,什么沉了?”
“死了……他们……都死了……”
“死了?那运粮船呢?”
“没了……全都没了……”
大抵是因为经过了一次难以想象的战斗,这几人具是神色不安,极是惶恐,便是话语也无法说完整。
瞧着几人模样,仲威立刻低声骂道:“该死的,一定又是那赤妖干的好事。”
连续数月的战斗,他早已经明白眼前的赤凤军绝非曾经的金朝士兵一样一击就溃,更不似红袄军一样毫无章法可言,就连宋朝禁军也难以在纪律方面望其项背。
军纪严明、士气高昂,其麾下作战风格更是诡谲多变,多以各个兵种互相配合作战,从而能够以少胜多战胜对方,并且极其擅长利用地形的依托来拖延、困住敌人,并且最后在给予致命一击。
其战斗方式,就和那深山老林之中长久生存的猎户一样,通过诸如气味、食物以及挑衅等手段激怒并且诱导那些凶猛的猛虎、巨熊以及野猪一类的大型猎食动物钻进自己的陷阱,并且令其在每一次挣扎之中都鲜血淋漓,最终在最后一刻给予致命一击。
且看着那浮起来的破碎木板,仲威感觉自己好像钻入了一个早已经安置好的套子之中,随时随地都会被对方勒紧绳子。
这种感觉,真的是让他相当的不舒服。
想起对方可能采取的计划,仲威不敢怠慢,赶紧回营将此处消息传于赫和尚拔都。
…………
“该死的,那群天杀的赤妖究竟在哪里?”
躲在女儿墙后面,章武世早已经是一脸冷汗。
在蒙古未曾南下时候,他乃是金朝水军之中的一名校官,因为乃是一位汉人,所以经常遭到那些金人的排挤以及打压,故此始终都无法升任上去,并且也在多年的军务之中对金朝产生了的厌恶。
后来在蒙古战胜金朝之后,他擅作主张,直接就率领麾下水军投降蒙古,并且负责运送粮草。
如今时候,那驻扎在榆社城之中一万两千多名士兵的粮食补给,便是他负责运输的。但是在今天时候,他刚刚率领二十艘沙船、十艘战鹘北上时候,就在航行在中端时候遭受到了来自岸边的猛烈攻击。
另一边,却有一位金发碧眼的家伙低声喝斥道:“章武世,立刻给我击退他们,不然的话我定然会上高元帅,让他定你死罪。”
“畏兀儿喀钦,对方攻势太猛,并非我等能够对抗的。”章武世身体顿时颤了颤,猛烈的摇晃着脑袋,让那裹着一层皮肤的肥肉全都抖动了起来。
“章武世。你知道这批粮食多么重要吗?”
低沉着声音,畏兀儿喀钦威胁道:“若是让这批粮食丢失了,你担得起责任吗?要知道若是没有这批粮食,那么再过一周时间,整个大军就会陷入缺乏粮食的困境之中。若是被对方夺了这匹粮食,我们两个都会被处死。”
“我知道,我这就去指挥!”
连连喘息着,章武世当即颤颤巍巍站起身子,似乎为了能够及时躲开对方攻击,他还特意弯着腰将半边身子藏在女儿墙后面,以免被对方命中。
而在这时,伴随着“轰隆”一声。
距离他约有一丈之外,一个同样的是躲在女儿墙后面的将士上半截身子和下半截身子顿时错开,就算是有女儿墙的保护,他也依旧没能够保护好自己,由此可见那正在河岸边炮击这只船队的火力究竟有多厉害。
被这一吓,章武世立刻蜷缩身体,整个趴在甲板上面,连连吼道:“老天开眼,别让我死在这里。”
“那赤妖究竟用了什么武器,怎么这么厉害?”另一边,畏兀儿喀钦却一脸惊恐,低声问道。
毕竟这武器威力委实太过厉害,绝非寻常手段能够抵抗的。
“看样子似乎要投降了?”
遥遥望了一下,李常看着远处自战鹘之上跳下河中的战士。
此刻,在这已然宽阔足有数十丈有余的河川之上,大约十数条战鹘形如城墙一样,将中央数十条平底船护在中央,其上正有弩手将那厚实的弩弓推出,并且将弩箭放入其中朝着远处的山林射去。
但是这些石头还有弩箭却在撞在那坚实石头以及盾牌之上,就纷纷失去效用,根本无法杀伤后面的战士。
而在山林之中,亦是不断地有阵阵硝烟升起,伴随着浓烈的炮声,昔日里那些曾经纵横河川的战鹘立时崩碎一块,即使在船帮之上盯着铁甲,也难以阻止其被火炮轰碎,打出一个个硕大的洞口。
即使他们竭力将船中浸入的河水舀出,但是也始终无法阻止战鹘下沉的趋势。
在凌厉火炮的轰击下,那战鹘根本无法抵抗,早就被轰的破破烂烂的,根本就无法在支撑住自己了,再被河水灌入其中之后,更是举步维艰,短暂中难以躲开。
“给我废掉对方的车轮,不得让对方逃离这里。”
李常低声说道,随后在他身边的战士就将那准备妥当的石弹塞入虎蹲炮之中,然后在火药的推动下,将那硕大无比的车轮整个轰碎。
一片片桨叶散入河水之中,化作了碎片流了下去。
而那本来是用于推进战鹘前进的车轮,也被虎蹲炮整个轰碎,分毫无法起到半点的效果,只能如同那被堵住耳朵的蝙蝠一样,任由着河水推动不断地在河中央悬浮着,分毫起不到效果。
在赤凤军那凌厉的战斗之中,这群人根本就无法支撑多长时间。
“章武世。你还不打算反击吗?要知道咱们可是要被淹没了。”
“砰”的一声,畏兀儿喀钦顿时察觉到脚下的一层水雾,他就像是疯了一样赶紧跳起,随后冲着不远处的章武世喝斥道。
章武世眼珠子不断的转着,连连摇着头颅,回道:“反击?怎么反击?我们的弓弩、投石车根本无法摧毁对方,但是对方的火炮却每一次都将我们的战舰给摧毁。这样子,你让我怎么反击?”死死地扣着甲板,他却是一动不动,浑似一条濒死的肥猪一样。
在这时候,他觉得自己只有这样做,才能够避免成为对方的靶子,并且存活下来。
随着他的话,战鹘的船头顿时被一发炮弹命中,整个船头立刻崩碎,大量的河水涌入其中之后,立刻将整个战鹘翘了起来,整个倒竖在河川之上,好像是被顽皮的小孩一样,直接插在这里一样。
畏兀儿喀钦立刻囚住旁边甲板,努力的固定住不至于跌落下去,高声吼道:“那就给我逃出去啊!”
“逃?怎么逃?”章武世目光一扫,就见其余战鹘也和他一样,那车轮早已经被火炮整个轰碎。
硕大无比的车轮乃是战鹘之所以纵横水面的利器之一,即使是逆着风、以及水势,也可以纵横驰骋,然而这宽阔无比的车轮如今时候却成为了最为关键的缺陷。它那粗大并且笨重的外形,注定了其乃是在水战时候,是火炮首要命中的目标。
而对于战鹘来说,若是车轮被摧毁了的话,那就等同于将人的两只脚给砍断,可以说在河流之上是寸步难行的。
“难道我们注定要死在这里?”
畏兀儿喀钦看着旁边流过的尸体,再被河水浸泡之后,尸体甚至已经有些浮肿了。
“跳吧!”
咬咬牙,章武世回道。
畏兀儿喀钦问道:“跳?跳什么?你******不知道我不会水吗?”
“当然是从这里跳下去。”
耳边听着那战鹘龙骨被火炮打碎的声音,章武世立时松开手,赶紧自船上跳入河水之中。虽然这河水湍急,但是却丝毫没曾挡住他朝着岸边游走的速度,这家伙倒是一个敏捷的胖子。
至于身后那还在哀嚎的畏兀儿喀钦?
他是分毫没有在意!
在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小命。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有天知晓。
“哦?看样子,对方是彻底崩溃了。传令下去,立刻将这个船队截下来。”露出狰狞笑意,李常立刻传达命令。
而在旁边早已经隐藏的一处河道之中,立刻冲出数十条小舟,小舟大约只有三丈有余,上面共计搭载有十名战士。他们手上拿着弓箭,瞄准着河川之上那些正在泅水的士兵射去,每一下都立刻带走对方性命。
之后,更有十几艘小舟靠近平底船,将那绳索丢出,然后自船帮爬入其中,将里面早已经丧失战斗意识的士兵绑住。
于是,一场第一次运用火炮攻击战船,并且注定会载入史册之中的战斗就此结束。
而在俘获了整个船队之后,李常也迅速带着俘虏以及缴获品离开这里,以免遭到对方反应过来的水军反击。
现在,还不是全面战斗的时候。
…………
四周具是坚硬石壁,旁边之处更有水滴滴落。
在这个只有三丈有余的狭窄地牢之中,正有两人呆着,
“你就是章武世?”
拎着一柄匕首,冷厉且看着地上的肥猪,低声问道。
整个人如同被吓傻了一样,章武世连连回道:“没错,我就是。”
他虽然果断自战鹘之上跳下,侥幸得了一条性命,但是却没曾躲过之后赤凤军水军搜查,所以为了保全性命就相当干脆的投降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曾经背叛过金朝的章武世自认为并非那种忠诚义士,所以心中根本就是毫无负担。
“很好。那你告诉我,那鞑子的水军布置情况如何?”
冷厉将那匕首轻轻转着,添了一下自己那薄薄的嘴唇。
近乎纯白的肌肤,是因为长期被关押在闺阁之中所造成的,一张本该是俊秀无比的脸蛋,却透着冰冷至极的冷漠,而那苗条至极的身材,更是让人难以想象眼前的这位冷酷贵公子,竟然是如此的一位嗜好施虐的变态。
毕竟,冷厉这个名字,本来就是他抛弃过去,为自己新的未来所起的。
过去不明、所学不明、年龄不明,在投入赤凤军之后,并无任何其他要求,惟一的请求就是要残杀那些被赤凤军俘虏的鞑子。
所以萧凤干脆让这人成为参谋部下面情报科一员,好执行一些不好放在明面上的事情。
如今时候,死在此人手中的鞑子,已经超过百位数了。
然而章武世却连连喊着:“我不知道!”
“不知道?”冷厉将那小刀一掠,立时自章武世那厚实身躯之上,割下一片薄薄的肉片下来。
鲜血渗出,更是让章武世感觉冰寒至极,且看着那一片片被削下来的肉皮,他越发惊恐的说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九品军侯,除却了麾下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哦?真的这样吗?”
低沉着声音,冷厉正似那修罗一样,缓缓地将其皮肉自骨头之上剃开。
“没错。我真的不知道。”终于忍不住,章武世连连哀嚎着:“但是那为畏兀儿喀钦知道。要知道他可是督粮官,是色目人乃是上等民族,那个家伙定然知道。”
“畏兀儿喀钦?”
收起匕首,冷厉自喉咙之中发出阵阵阴冷声音,像鬼哭狼嚎,越发让章武世通体发寒,只想要从此人手中逃走。(未完待续。)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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