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最前排的几骑重骑兵,因为实在太恐惧了,拉马缰拉得马头都扭过一百八十度了,所以没到水潭边就接连摔倒在地,被后面的战马踩成了肉泥。其他的战马全部保持着最高冲刺速度,扑通扑通接连跳进了深深的水潭中。
转眼间水塘里就铺满了战马和骑兵,后面还有源源不断冲过来的骑兵和战马,甚至因为跑的太快了,直接就跳到前面落水的战马背上,重新跃起后反而冲到前面去了。从未见过的奇景,让岸边密密麻麻持戈待战的唐军长矛兵们惊呆了,好多人甚至都忘记了战斗还在进行中,忍不住为那些跳跃动作优美,跳得比较远的契丹骑兵们喝起彩来!
“好!这个漂亮!”
“使劲!......唉,可惜了,就差一点儿。”
“咦,这胖子厉害,会游水啊,我赌他能游到岸边来。”
“哪儿呢?哪儿呢?”
“看到没有?就是肩膀上有块绿布那个......呦,被后面那厮给摁下水去了,完了完了......”
这个水潭大致呈一个长方形,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长度大约七十米,宽度也有五十多米,排在前面的重骑兵们跳下水后,只冒了几个泡就不见踪影了,一个都没见浮起来,基本没什么希望了。轻骑兵们稍微好一点,就算不太会水,也能狗刨式地刨几下,拼命向岸边划去。但是后面源源不断冲过来跳水的骑兵,将那些勉强浮出水面的战马和轻骑兵们又接连撞得七倒八歪的,大部分都是直接拍晕,或者拍进水里,再也不见了人影。
只有跑在最后面的小部分人才能逃脱当场溺亡的命运,挣扎着游向岸边。
第一个划到岸边的幸运儿迎来了等待已久的长矛。
唐兵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好不容易有人游过来了,一声呼喊,十几支长矛争先恐后地捅过去,将手无寸铁的契丹兵一下捅得鲜血模糊,哀嚎不已。紧接着,另一边又喧闹起来,原来又有人游过来了,一大堆唐兵又乌泱乌泱地跑过去捅人,好几个在水边跑的唐兵甚至都被人群挤下了水,吓得手中长矛也不要了,扑通扑通连抓带爬重新滚上岸,浑身是水搞得好是狼狈。
在当时的场景中,整个现场充满了嬉闹和欢笑,仿佛战场变成了一个游乐场,每个人都失去了智商,大家都像小孩子过节似的,一会儿涌到左边,一会儿冲向右边,尖叫着,笑骂着,一窝蜂像赶鸭子似地去追杀那些精疲力尽游上岸的契丹兵。
这些曾经在水潭边上呆过的唐兵们,后来没有再向别人描述过当时的情况,所有人都集体保持了沉默,好像已经忘记了那场屠杀似的。
因为实在太惨了。
四百多名骑兵,四百多匹战马,一大半变成了浮尸,冷冰冰地飘在水潭上,几乎铺满了整个水面。只有大约七十多个人拚尽全力游到了岸边,却一个接一个被岸边守着的唐兵们捅成血肉模糊的肉团,水潭四周岸边的水,都被鲜血染得通红,大部分唐兵的鞋子和裤脚管都是红的。
还有三十多匹战马挣扎着游上了岸,被唐军们捕获。但是这些战马已经不能用了,体力超支,肌腱永久性损伤,精神极其不稳定,眼睛里不停地流出眼泪。最后唐兵们也只能一声叹息,将它们放了,让它们自己在野外自生自灭算了。
只有一个人幸存下来,那是一名契丹百人长。
这名契丹百人长大概也是精神崩溃了。站在齐腰深的水里,面对岸上几十支长矛,高举双手,嚎啕大哭,絮絮叨叨用谁都听不懂的契丹话,苦苦哀求唐兵们放他一条生路。最后还是在现场主持杀戮工作的队长杜斌好心走过来,放他上了岸,绑起来押给了赵平赵校尉,看看长官是不是需要问话。
哪知赵校尉连看都没看一眼,嘴里只有两个字:“砍了!”
身边的刘七二话不说一刀下去,这名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契丹百人长当场人头落地。
何大仙从头到尾一直骑在马上,立在堡垒处,根本没有到水潭边去看一眼。
他关注的是契丹兵的下一步动向。
现在,他手上所有的牌都已经打完了,契丹军方面还有一支千人队还没动。
萧鲁英将军此时立马站在队列前面,身后的第二支千人队已经列队完毕,等待他的一声令下。
但是萧将军犹豫了。
他也看出来不对了,前面的三百人轻骑兵被唐军三百人的弓兵队伍屠杀殆尽,已经把他给吓到了。
萧将军可是对弓兵作战了如指掌的契丹将领,就算三百名最优秀的契丹弓兵,面对着三百名轻骑的冲锋,最多也就能消灭一半,怎么可能一骑都没冲过去呢?就算不管这三百轻骑兵,后面的五百骑可是轻重骑兵混合冲锋的,而且确实冲了进去。按理说,这时候应该是这五百骑在唐军阵地里大开杀戒,杀的唐军鸡飞狗跳,四处逃窜了吧。
可是,为什么好像没动静了呢?
那名全身黑色披挂的唐将和那些唐军弓兵们还气定神闲地在那两个堡垒里面傻傻地呆着,好像没他们什么事情似的。
萧将军不敢动了,他现在只能期待有部分契丹骑兵从唐军阵地里重新杀出来,告诉他里面是怎么回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唐军阵地上隐隐约约传来的喊杀声和马嘶声渐渐安静下来了。
这就完了?
没有一骑契丹骑兵活着回来?
遥遥望着远处那名全身黑色的,无声无息原地立马的唐军将领,萧将军突然觉得一股无以言表的恐惧感从脚底升起。
整个人从心里到身上都渐渐变得拨凉拨凉的。
“将军,让我们冲吧,杀尽唐狗!”
这是另一名契丹小将军,身后一千骑的千人长。
“闭嘴!”
正当萧鲁英心里诚惶诚恐,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有探马来报。
“报将军,韩大人带着朔州兵来了。”
来人是韩匡嗣。
韩家是大辽朝仅次于皇族耶律家和后族萧家的第三大家族。
韩家起源于韩匡嗣的父亲韩知古。韩知古是汉人,早年六岁时被契丹贵族述律欲稳掠去,送给妹妹述律平当家奴。这个述律平后来嫁给了太祖耶律阿保机,也就是最出名的第一代萧皇后淳钦皇后。
韩知古本来只是后族家里的一个家奴,生下个儿子韩匡嗣。谁知这孩子从小聪明伶俐,受到太祖阿保机和淳钦皇后的喜爱,视如己出,天天在皇宫里混,也因此让阿保机看到了韩知古的本事和能力。从此韩知古发达了,一路做官,做到了中书令。六年前才死掉,算是太祖阿保机留下的佐命功臣之一。
韩匡嗣自己也是历史上的著名人物,医术和口才都相当了得,如果没有在这里遇见何大仙,此人将会在契丹朝廷里混得风生水起,最后被辽皇任命为南京留守,封燕王,官做的比他爸还大,是大辽朝里唯一封王的汉人。
当然,那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此时,韩匡嗣才刚刚年满十八岁,是长乐宫值事,也就是淳钦皇后的私人医生。
朔州投降后晋,小韩过来辨识和领取朔州献给淳钦皇后的一些珍稀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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