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二回 恼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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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父亲如何对待长兄周纪,周绎也曾质疑。

    依他看来,虽然世子不可轻废,寻个德行有亏的缘由,远远丢开手便罢了,父亲的打算到底是过于狠心。

    再不然,就等到魏国谋了天下,周纪当上太子之后再废太子,未必就要如此决然。

    但周绎并没出言相劝。

    他深知父亲一切皆为了天下。

    说到底也怪不得旁人,还是周纪从小不争气,撑不起魏国的宏图霸业,才至于有今日之祸,并非父亲无端就要牺牲亲子的性命。

    原以为父亲也是为难,未必就是心狠手辣之人,可父亲送去高阳的那些东西又算什么?是要把自己也握在手中,合适的时候一起毁掉?他既然能帮着父亲打江山、坐江山,为何还要想着毁掉他?

    他究竟能做出什么违逆之事,值得周道昭这般算计?

    周绎这才看得清楚,却唯有苦笑,头一次提防起周道昭来。

    父亲之所以防着他,不过是因为周绎心软,尤其对沈夫人与青英存了不舍之心。待大业已成之日,周道昭定会顺应情势,阴谋剪除沈氏,周绎却极可能跳出来和他作对。

    那一番谋划,都因周道昭忌惮周绎,恐他以后不服约束,必要时借此先打压周绎,让他无力反抗。

    一切依形势而定,得了天下后,周道昭未必一定会过河拆桥,然而此时他便已经动念。只不知他是要扶持临水的世家,还是只想先断了沈氏的路,剩下的未及谋划。

    无论父亲是哪一种打算,周绎都更不可能让青英有孕。

    青英若始终无出,以后的日子虽会有些委屈,却能得平安。青英与沈夫人毕竟不同,她性子本就绵软,若没有孩子,青英对周道昭来说便没有丝毫威胁,或许父亲看沈氏在宫中后继无人,便放过沈氏一族。

    然而若要贪图一时的喜乐,急急地生下个孩子,周绎恐怕青英母子二人都会成为周道昭的眼中刺,加上颇得人心、为众臣称赞的沈夫人,周道昭只会愈发忌惮,一个都不愿意留。

    周绎倒真怕自己一个都保不住。

    他对青英虽仍无男女之情,却有儿时的情分,且他又不是铁石心肠,青英那般甘愿付出,周绎对她虽无男女之爱,心里却早生出了感激。

    可周绎要想保住沈家,便只能许沈青英一世荣华,生子之类的是不敢想的,至少在他没能控制局面之前,沈青英都不能有孕。

    “子不言父过”,因此事涉及周道昭,周绎并未对周绰解释什么。反正他确实对青英无心,便赖在周绰这里不走,由得旁人议论,倒也不算委屈。

    周绰无法,虽不好赶周绎回去,却是不是都要劝上几句。周绎总是一笑置之,丝毫不把周绰的话放在心上,不过偶尔与沈青英一同用膳,也时常会跟她说些话,独不回房中去住罢了。

    沈青英知道自己仍是周绎心中那个温婉的表妹,明白他这是能与表妹谈笑,却不可同房,心中虽难免伤感,倒也怡然自得,觉得这样平淡和气,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这日,俩人正说着话,沈夫人忽然遣了婢女来叫青英。

    “出了什么事么?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周绎却不叫青英立即就走,反问那个婢女道。

    “回二公子的话,夫人说五娘子那边有些不好,公子们不好过去,夫人们却都要过去。”婢女话说得大方,只是神色有些焦急,说完还看了沈青英一眼。

    沈青英略一思忖,似乎明白了几分,心惊之下脱口问道:

    “可是五娘子小产了么?”

    婢女见问,轻轻点了点头,道:

    “正是呢。五娘子本在夫人跟前说话,又说又笑,没见有什么不好,哪知她忽然就嚷腹痛。夫人以为吃错了东西,让人把她送回去,可人还没回屋子,医官也还没来,竟就见了红了。夫人听说,吓了好大一跳,已经先往五娘子屋里去了。”

    周绎等人均没听说五娘子有孕,心道怎么这般突然,又想到五娘子是在沈夫人那里出的事,沈夫人如今必然发慌,青英也不敢多耽搁,匆匆给周绎行了礼,便跟着婢女往五娘子房中去了。

    五娘子嚷嚷腹痛,流了许多血,疼不过一夜,便掉了一个成型的男胎。

    周绎听说,愈发觉得不安,生怕这事要赖在母亲头上。

    可他是男子,本就不好往父亲的娘子屋里去,如今那边出了这样的事,比平日更加忌讳,周绎也只能干着急罢了。

    幸好还有青英,见沈夫人吓得不轻,素来漠然的周绎又一反常态、忧心忡忡,她似乎也明白了几分,每日给沈夫人问安之后便去五娘子房里,大半日竟都呆在那边,至晚才回来与周绎通消息。

    过了两日,五娘子总算醒转过来。

    然而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五娘子的精神却十分不佳,每日以泪洗面不说,连药也不爱吃,身子愈发差了。足养了半年多,直到入了冬,五娘子的身子算好了一些。

    也不过是好些罢了。医官看过,说五娘子从此不能有孕。

    五娘子知晓此事后愈发伤心了。她每每因此自责,说自己太不小心,连月没见小日子也不知道延医,还滥用些香囊之类,终至于小产。

    周道昭自然耐心安慰,半年之内竟多半都宿在五娘子房中。

    周绎听说此事没殃及沈夫人,不过冷笑一声罢了,并没有因此便安了心。

    父亲擅长布局,每一步看得都十分长远,这一次没立即栽赃,以后想因此惩罚母亲便不太可能。然而不能借此事惩罚,却不代表不能利用此事。

    母亲那般心高气傲,对父亲又绝无二心,从入周家的门,便不再当自己是沈家的人,全心全意相夫教子,父亲届时只需把这事往母亲身上一推,母亲自会心灰意冷寻短见,称了父亲的心。

    五娘子小产一事令周绎铁了心,绝不回房去睡。周绰好像也看出些什么来,再不催着周绎回自己房中了。

    青英见周绎仍锁着眉头,反倒一改从前唯唯诺诺的模样,整日与周绎说笑,仿佛从前未嫁时那个可人的表妹,而不是入门多年仍旧无子的妇人。(未完待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