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夫,我不要那张我以前的脸了。”薛卿坚定道。
还没等顾夕赟说话,早就在屋子里候着的金点子先急了:“薛丫头,你发什么疯?”
“顾大夫,你不是可以做任意一张脸吗?我想要一张不同的脸。”薛卿咬牙道。
金点子震惊地用拐杖狠狠敲打地面,嘶声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现在说什么蠢话!”
被金点子狠狠呵斥,薛卿咬着下唇不说话,立着一动不动。
顾夕赟打破这种尴尬,问道:“你想要一张什么样的脸?”
薛卿顿了一下,才道:“要一张。。。。。。温和一点的。”
“温和?具体说一下。”顾夕赟倒是很耐心。
薛卿摇摇头:“我讲不清楚,就是那种温柔安静一点的。”
“那种人畜无害,纯良贤惠的白莲花软妹子吗?”突然,李川推门进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薛卿。
“这个就是你心目中的如玉吗?”
薛卿和金点子顿时紧绷起身体,警觉地看向独身进来的李川。
李川撇撇嘴:“我们三个人在见到你的第一次就知道你就是如玉,如玉就是你。你记得在龙兴寺和韩晏最后一次见面吗?你走的时候有人跟了你一会儿,那是刘朔。那时候我们只是好奇一个和尚竟然私会女子,但是没想到这位女子原来是鼎鼎大名的薛卿。”
薛卿指尖活动,一根暗器已经露出尖头。
“诶诶诶,别生气啊。”李川走上前,硬生生按下了这蓄势待发的杀人武器。“我们就是一群看热闹的,把当我们一个屁就放了吧。。。。。。”
李川隔着袖子拍拍薛卿手腕,尽量柔声道:“你喜欢韩晏,我们都知道啊。没人让你不喜欢他。不然,我们怎么还允许老顾来替你治脸。”
李川突然放开薛卿,转身坐在矮凳上,一脸真诚地求教:“我只是好奇一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想请薛大当家指教指教。”
没人接话,连顾夕赟也只是微微笑着听李川继续。
“薛大当家记得我们见面的一天吗?那天你袭击了我们的马车。首先,请问我是否可以将你对韩晏的‘绑架’理解成。。。。。。冲动下产生的占有欲?”
李川话毕,金点子脸先黑了,捏紧了拐杖瞪向薛卿。可薛卿态度异常,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将头撇向另一边。
李川又道:“哦。。。。。。看来是真的了。那我就不明白了,你绑他就算了,何必非要对我们三个下杀招。”李川眨眨眼,那天三枚夺的暗器似乎仍然在她眼珠前。
寂静弥漫开来,没有人说话,连有满肚子问题和情绪的金点子也闭上了嘴巴。
许久,薛卿才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囊一样,说:“因为你们欺辱他。。。。。。”
欺辱?李川歪头认真想想,终于回忆起了当时在茶棚里,顾夕赟和自己曾针对韩晏的一些言论提出反对意见。
靠,那他妈也算欺辱?李川得知真相,顿时愤愤不平。
“薛大当家对韩晏真是用情至深。”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顾夕赟打破平静。“这样想来,您要为他放弃自己原本容貌的行为,倒也能被理解。”
“不行!”金点子站出来,挡在薛卿面前,用拐杖指着天上大声道。“薛丫头,你先前做了什么我不管,你想要那和尚我也能替你办到。但你的相貌承自父母,你父母已亡,你怎么好随意放弃?”
见薛卿咬牙不说话,金点子气的一拐杖狠打在她背上,疼的薛卿“嗤”地吸了一口气。“薛丫头!你要是敢换脸,我今天就撞死在这,你信,还是不信!”
李川看着眼前对峙的一老一少,不禁叹气插嘴道:“薛卿,就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李川此时觉得自己真正是看走了眼。从在龙兴寺见到薛卿以来,李川一直以为她真如同所表现出来的一样,冷若冰霜,孤傲成性。可从这几件事来看,这……简直是个女闷骚……女痴汉啊……
薛卿看着一脸求死的金点子,终于还是萎下神情,如同被人抽干了生气:“我只想要一个机会而已。为什么,连一个机会都不能给我呢?”
“你想要什么机会,你大可以正大光明地用自己的脸,为什么非要一张别人的脸?”金点子恨地险些背过气去。
薛卿捏紧拳,死命摇头:“薛卿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女山贼,他怎么喜欢一个作恶多端的匪徒?!”中午韩晏质问和厌恶的神情,不断地在她眼里重现,绞干了她最后一点血。
用冰霜和冷漠伪装起来的薛卿,是站在所有匪徒最前方那个人。她的每一句号令,需要强大的武力和狠辣的手段去下达。
而这样沾满受害者鲜血和怨恨,注定要下地狱的女人,真的能触碰到圣洁慈悲的佛灯下人吗?
清一,清一,清一……
过去的一年里,她曾经一遍遍地念诵过这个名字,如同清一念诵佛祖的经文。在寨中大劫之后,她的性情变得愈加狠辣,直到无意间碰见龙兴寺那位年轻僧人,她终于敢褪下伪装,赤心相待。即便畏于自己脸上的伤疤脓疮,她只能躲在巨石后面,但她仍然执意扮演一个干净单纯的如玉。
那个如玉,会做一手好菜,会吹一两首笛曲,爱笑,会哭,会撒娇,她有一枚心上人送的平安福,天天贴在心口上……
这样的扮演,让她一年来如痴如醉,不需要练习和彩排就能信手拈来。
可既然如此,那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薛卿,还是如玉?
薛卿慢慢拿下缠绕在脸和脖子上的长巾,任由泪水流入化脓的疮疤,疼得自己咬牙发颤。
“我真的。。。。。。只想要一个见他的机会。。。。。。而已……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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