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翰林追逐的背影渐渐地停了下来,他回头看到项文星的衣裙被鲜血一点点的染红,教堂里充满血腥的味道。
他的脚步再也无法追着靳西恒而去,转身奔向了血泊中的人。
桑榆的情况令靳西恒很担心,在国内的时候他听医生说,如果桑榆想起来什么的话很可能会面临死亡。
他一直都以为桑榆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
但是她送进抢救室以后,心里渐渐地有了这个想法,在巨大的刺激下,她极有可能会想起来偿。
事情会不会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严重,会不会是这样?
他根本不敢多想什么,任何一种可能他都不愿意去想,他只想等桑榆平安的出来,真的只想等她平安的出来。
项翰林来的时候已经很久了,靳西恒已经过了最不冷静的时刻,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才抬起头看他。
这个矜贵成熟的男人,这个时候看着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狼狈。
靳西恒慢慢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待他走近的时候,狠狠地揪住了他的衣领,因为愤怒,手在不住的抖着。
项翰林像丢了魂似的,一句话都没说,更没有什么表情。
靳西恒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不管是多大的怒火,他的手紧紧地揪着她片刻之后也松开了。
“这就是你说的幸福?项翰林,你不是自信满满?”靳西恒冷哼,他退了一步,满眼都是压制不住的愤怒。
他给了他一次永远拥有桑榆的机会,但是他没有用心的珍惜。
“靳西恒,是你对不对?”项翰林的猩红的眼睛瞪着他的时候带着些嗜血。
靳西恒瞧着他怪人不知礼的模样,垂放的双手渐渐地拧成了拳头。
“我?项翰林,我再无耻,也不会任由着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顾,可你倒好,把这件事跟你大哥说了,你明知道她是养女,你大哥怎么可能会容忍这种家丑发生,自然是会把她赶出项家了,难道这一切是我跟你大哥说的?”靳西恒冷笑。
项翰林一直都是一个稳重有担当的男人,可是靳西恒这个时候看到的却是一个推卸责任不敢面对现实的男人。
项翰林呆若木鸡的立在原地,靳西恒目光冷冷的瞥着他,面无表情。
“你觉得她还会选择你?”靳西恒冷淡的语气里几分不屑冷漠。
他了解的林桑榆本来是宁缺毋滥的性子,就算是现在再怎么没有棱角,她始终还是不会再选择项翰林了。
可是也不见得就会选择他,这一点他很清楚,所以他这个时候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那也不见得会选择你。”项翰林冷哼,平日里温润的眉眼此刻看着格外的冷酷。
不管桑榆怎么看他,他现在仍然是担心她的。
“我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靳西恒转身看着抢救室的门,和项翰林一样深深的皱着眉头。
桑榆所幸是这几个月休养的很好,并没有因为激动而出现颅内出现的情况,所以医生出来告诉他们她安然无恙时。
两个男人几乎是不约同的舒了一口气,只要是没事就好。
“你要去看她吗?她醒来应该不怎么想见到你。”靳西恒在病房门口就拦住了项翰林。
他霸道的想法这个时候已经充分的展现了出来。
项翰林皱眉之后拳头一点点的收紧,退了一步,靳西恒说的没错,她不会想要一醒来就见到他,那无疑是在刺激她。
可是这个靳西恒仿佛是抓住了一线生机,不准备放手,他似乎一直都在等这样一个机会,而现在他等到了。
这一场战役,靳西恒算是赢了一半,虽然不见得以后就跟桑榆在一起,但是至少桑榆会从自己的身边离开。
“靳西恒,我是该恭喜你吗?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他嘲讽的看着他,眼中一抹淡淡的笑意在蔓延。
靳西恒推开病房的门,不再去看他。
“是你没有照顾好她,她受了伤,没有什么好恭喜的。”靳西恒的面色看着微冷,说完就进了病房关上门,将项翰林隔绝在病房外面。
项翰林怔怔的看着紧闭的门,从此以后他和桑榆也应该是这样的关系了。
原以为的幸福,就这样破灭了。
靳西恒一直守在病房里,看着她沉睡的样子,他才觉得她是可以属于他的。
一旦醒过来,她就会充满愤恨的瞪着他,抵抗他。
她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她醒来的时候是在凌晨。
她看了一眼身边趴着的人,苍白的脸上有些自嘲的笑,无声无息的从病床上起来,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手刚刚握住门把,就有个温暖的怀抱将她从身后拥住,她浑身紧绷的厉害。
“靳西恒,谁允许你随随便便的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的?”她的声音低沉听着不似从前的清脆明朗。
靳西恒将她小小的身子揽在怀中易如反掌,以她的体格和力气,根本挣脱不了。
于是她便静静地站着。
“桑榆,你还是什么都想起来了。”靳西恒紧紧地抱住她,声音轻微有些颤抖。
“如果我可以选择,靳西恒,我愿意想起来任何事,都不愿意想起你,我们之间两不相欠,你不要再这么缠着我。”桑榆心里头难过。
觉得自己像是站在倾盆大雨里一般,觉得浑身都冰冷。
“桑榆……”
“靳西恒!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让我感动?是不是你回头发现自己原来错了这么多年,深刻悔悟,我就应该回到你的身边?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她开始挣扎起来。
使劲浑身力气的,靳西恒的一双手像铁链一样紧紧地捆着她,她的挣扎就成了徒劳。
“我知道,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出去就是了,不要随便离开医院,医生说你还需要观察。”靳西恒就算是有十颗强硬的心,还是妥协了。
他松开她然后从病房里出去,桑榆一直立在门前许久,眼底漆黑一片。
靳西恒从病房出去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的,但是这些事一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却发现从来都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等到天明时,医生查房之后,桑榆趁着靳西恒去买早餐的空隙从病房里出去,准确的找到了妇产科。
这个地方她之前就来过,那时候她并不知道项翰林跟项文星没有血缘的叔侄关系,她当时只是以为项文星可能是做错了什么,项翰林才会对她那么凶。
现在想起来才恍然觉得,原来他是要逼她把自己的孩子拿掉。
她所认识的项翰林怎么会怎么残忍?
“桑榆,你醒了?”项翰林看到桑榆出现在妇产科又惊又喜,激动的走过去。
桑榆却不着痕迹的躲开了他:“你对待你的侄女尚且如此,我还能期望你对我怎么样吗?”
她的眼神清冷无情,这才是林桑榆该有的眼神,对他充满了距离感的眼神,看来医生是说真的,她还是什么都想起来了。
“桑榆,是有误会的。”
桑榆眉梢渐渐地露出几分清浅的笑意:“就算是她不是你的侄女,你们只是露水情缘,但是她是个女人,你非要把她逼到这个地步吗?”
她说着从项翰林身边走过,推开一旁的病房走进去,温凉的目光落在病床上虚弱苍白的女子身上。
她似乎在项文星身上看到曾经的自己,执着,对,是对所谓的爱情的执着,但是最后又换来了什么呢,除了自己遍体鳞伤,就剩下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她唇畔有些苦涩的笑,手一点点的拧成拳头,她为这个女子愤怒悲哀,也难过。
项翰林走进来,目光紧紧地看着她的背影,不敢轻易的再喊她的名字。
“以后就好好对她吧,她是爱你的,就算是你不爱,但是结婚也要找一个爱自己的人比较好。”桑榆回头,目光依然清冷。
在她明净的眼里他看不到她对他的情感流露,即便是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婚礼上被破坏成那个样子。
她看着连一点愤怒都没有,项翰林有些无力的垂着双肩,他始终都还是要承认这一点的,桑榆,对他从来都没有过男女之情。
过去的那几个月,对他来说就像是做了一场美梦,如今梦醒了,人也就散了。
“你现在准备回到他的身边?”项翰林皱眉,她不应该的,靳西恒那么对他,她怎么还应该回到他身边。
桑榆听了项翰林这么一句,倏地笑了起来,那浅薄的笑意里夹着悲伤也夹着苦楚。
“我们之间似乎还是他欠了我的,但是我又怎么会回到他的身边。”
项翰林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久久的看着她,她从他的身边走过,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也没有回头。
她对他当真是对自己一点都没有,回头回的那样决然。
还是说靳西恒这么多年在她心中留下的烙印更深呢。
桑榆在很多人都毫无防备的时候从医院里出去,她身上穿着医院醒目的病号福利,坐着出租车在尼斯城里四处转悠。
靳西恒回到病房的时候看到病房里空荡荡的,心里头莫名的一空,第一反应就是去找项翰林。
只是他看到项翰林在项文星病房里满头愁绪的时候,自己的心狠狠地往下坠,带着一种找不到着陆点的惊慌。
如果她就这么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可怎么是好,他还准备了漫长的纠缠,准备了一辈子的跟她纠缠的。
他仓皇的问遍了整个医院的人,却没有谁见过她。
满大街漫无目的的找,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如果连项翰林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他又怎么会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靳西恒此生最狼狈的日子都过过,却不想在她面前屡遭挫败,他的罪孽无法原谅,桑榆那样一个心性坚定的人怎么可能会原谅他。
他失落的走在街头,后来是走不动了,也许是死心了,第一次觉得无力。
她还是走了,消失在自己的世界了,在尼斯,他的手没有丝毫可以伸展的地方。
覃茜茜在渝城接到桑榆的电话时,感动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桑榆啊……”半晌之后,覃茜茜才喊了她一声。
“你真是,怎么能默认这种荒唐的事情。”桑榆在电话那头的声音依然温静。
她没有要责怪覃茜茜的意思,她做的选择是没有错的,大概错的是她自己,为什么要想起来。
把靳西恒这个人跟自己所有的事情都一直忘记多好,什么都不想起来多好。
“我以为你这样不会再想起来了,何况靳西恒去过一次法国,很挫败的回来,我想项翰林应该会让你幸福的过一生的。”
她自然是想不到项家的事情会那么复杂,这个项翰林怎么好端端的会跟项文星有染。
“这世上哪有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事情。”
“那你……”
“顺其自然,茜茜,我想要回我的孩子,我总觉得靳西恒带走了我的孩子,我很吃亏。”
覃茜茜愣了愣,她居然是这样想的。
如果想要一个人过上一辈子,那么她势必要从靳西恒手中夺走孩子的抚养权,但是靳西恒怎么可能是这么轻易会放手的人。
他一定会拿着孩子捆住桑榆,桑榆明知道靳西恒这么做,但是她还是要这么做。
“林桑榆,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作践你自己。”
桑榆听着覃茜茜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我一向都是这么作践自己的,不是吗?”
她自嘲的笑了笑,这世上又有几个人会深入人心的去了解一个人的感情纠葛和无奈,大多数人只愿意相信眼睛所看到的。
只是她一直都觉得茜茜这样为她好,可是她总是这么令人失望,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对不起覃茜茜的这一番好意。
覃茜茜当然是气的牙痒痒了,只是现在的自己也是有心无力,想怎么帮呢?
不管别人怎么看,但是桑榆始终还是没有办法真的不爱靳西恒,可是那跟原谅是两回事,她相信,如今的桑榆一定能很好的处理跟靳西恒的纠葛。
经过这么多事她总要学会自己去处理,去面对,她哪里能帮她一辈子。
“桑榆,我管不了你了,只希望你一定要好好的。”覃茜茜觉得有点头晕,扶着太阳**不住的揉。
桑榆手里的电话捏的很紧,她不知道现在茜茜怎么样了,但是她能隐隐的从她的语气里听出来一些前所未有的倦怠。
“茜茜,你和谢昀……”
“离婚了,但是藕断丝连,你懂得。”覃茜茜只觉得自己的心是越来越冷,冷的她自己都不敢去碰了。
她想,等到自己跟谢昀纠缠完了之后应该也就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了。
这种被人控制牵制的日子过着真的是无比的煎熬,她跟桑榆不一样,她没有经过那么残忍的事情,所以她不懂得桑榆那种长时间的隐忍,她只想反抗,只想不遗余力的从谢昀的魔掌中逃脱。
“茜茜,对不起。”
“跟他离婚又跟你没关系,胡乱自责什么呢?你要是真的子在意我,就回来看看我这个孤家寡人呗。”
经过这么几个月,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对桑榆还是想念的不行,如果不是谢昀时时刻刻的都看着她,她真想去找她。
桑榆还想跟她说什么,有人从身后把她手里的电话给抽走了顺便也挂断了电话。
她惊的回头,眼色一瞬间就冷了下来,靳西恒高大的身躯立在自己面前完全的将自己小巧的身材给覆盖住。
“靳西恒,你是狗吗?这样都能找着我。”桑榆被他困在他臂弯中狭窄的空间里,一脸的冷漠。
“你不觉得我们之间有着很诡异的缘分吗?”
桑榆冷淡的瞥了他一眼:“是吗?”
“我是这样认为的。”(www..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