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宇皱眉道:“你说那青年突然倒地,不知有什么症状?”
老者脸色一变,心有余悸道:“唉呀,我行医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怪病。我与他们族人在路上走得好好的,突见青年横身一倒,在地上乱滚乱翻,惨声呼叫,越叫声音越小,那声音好不恐怖,现在已然叫不出声来,眼看就要断气,那样子实在可怜……”
方白宇心中一动,“莫非被武林高手点住阴维脉?那可是非同小可,若那青年一直在此,我何时才能过去?”想道这儿,方白宇说:“老先生,可否让晚辈看看那青年?我与这些人语言不通,还希望您给解释一下。”
老者上下打量方白宇几眼,疑惑问道:“难道你也是郎中?”
方白宇摇头,“那倒不是,在下对于医道略有了解,现在我急着赶路,若真能帮上些忙,总是好的。”
老者想了想也是,“唉,你说得对,‘死马当活马医’吧,我和他们说说。”他叽里咕噜向那些野人说话,野人们听后,齐皆大喜,急忙两侧让开,并且大声嚷叫。
老者笑着说:“他对说对公子十分感激!”
方白宇心说:“我还不知能不能成呢!”“呵呵,我尽力一试吧。”他走到人群中,见地上盖着一方草席,下面鼓鼓的显是盖着一物,疑惑问:“这个是……”
老者忙道:“哦,他们族人怕青年晒死,所以用草席盖着……”
方白宇走到草席前,有些不耐烦,“让他们把这草席拿开,我见不到人,如何诊治呢?”老者迟疑不前,反退后几步,招来一个野人,叽里咕噜瞎说了一句话,那野人才满面不乐意的上前掀席。
“噗”的一声轻响,一大团青烟冲天而起,方白宇心知不妙,赶忙止住吸气,但哪来得及?不觉间已经吸进一口。他抬眼望去,草席下哪有人影?只有一个大铁盆,内里正在烧着什么事物。方白宇知道,自己已经中了人家的算计,他故作平静道:“老丈,这是怎么回事?”
老者嘿嘿奸笑道:“怎么回事?我说小子,你别装了,任你武功再高也没有用。你不说话倒还好,一旦说话……”
方白宇道:“我说话又怎么样?”
老者一愣,“嘿,你小子功力还真是不赖,可惜呀,可惜……”方白宇已经无法问他可惜什么了,这时只觉得全身乏力之极,接着一阵天旋地转,昏倒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琴音响起,曲调柔和之至,意境高远。方白宇缓缓睁开眼睛,见自己躺在凉席床上。房屋构建奇特,不用一钉一铆,框架由榫卯连接,前半部分临空悬出,像是吊脚小楼。周围见桌椅几榻无一而非竹制,清新朴素。
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你醒了。”方白宇闻言连忙去看,只见一个老翁提着茶壶,走了进来。他身子略形佝偻,头顶稀稀疏疏的已无多少头发,大手大脚,精神却十分矍铄。他为方白宇到了杯茶,方白宇慌忙想起身接过。可是身子一斜又软软倒了下去,他大惊失色,“难道自己仍然落在敌人手中?”
老翁哈哈笑道:“不必惊慌,你身子还没有完全复原,过上几日就会好了。”他扶方白宇坐起,将茶杯放在他的手里。方白宇感觉水温尚可,想也不想就喝了下去。
老翁一愣,“你不怕我下毒?”
方白宇笑道:“前辈若想杀我,晚辈早去见了阎王,岂有时间喝茶?”
“好,有胆识!总算没救回来一个废物。”
方白宇连忙说道:“原来是救命恩人,请受在下一拜!”说着就要叩头拜谢。
老翁连忙拉住他,“呵呵,可不是老夫救了你,是我姑姑所救,你要谢就谢她老人家吧。”
方白宇心道:“这老翁看上去少说也七八十了,她的姑姑岂不是年纪近百?”“哦,原来如此,不知老前辈何在?晚辈可要拜谢!”
只听得左边小舍中传来女子的声音,“不必客气,你孤身前来苗疆,必有急难。只是暴露了行藏,早引得一些人心怀不轨。好在我与侄儿路径此地,将你救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方白宇听对方声音如空谷幽兰甚是好听,丝毫没有苍老之感,心中奇怪。不过转念想到世间奇人之多,有幸能遇见几个也是自己的造化。他恭敬说道:“在婆婆看来是举手之劳,不过对晚辈却是再造之恩。敢问婆婆,那些贼人是什么来路?”
婆婆说道:“不过是五毒教外围势力的一些小喽啰,算不得什么。只是你孤身而来,又不熟悉环境,这才着了他们的道。”
方白宇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老翁奇道:“你笑什么?”
“我笑自己平素自命不凡,原来竟被人家的小喽啰所禽,险些丧命,真是好笑啊。”
婆婆好似来了兴趣:“听你这话,好像是武林中人,敢问高姓大名?”
方白宇心中一动,他此时的面貌稍加易容,若不是熟人相见极难认出,“看来他们当真不知我是谁,这样也好,我总感觉这里透着邪气,还是谨慎些为妙。”他看周围的环境如同小楼,于是恭敬说道:“前辈相询,怎敢不答,晚辈白小楼!”
“白小楼……”姑姑喃喃说了几遍,好像在回想什么,最终确定自己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微感失望。“哦,原来是白公子。你中了五毒教的驱魔散,七日之内无法运用内力,莫要惊慌。”
方白宇松了口气,“原来如此,多谢婆婆告知。适才我听到的《清心普善咒》不知是何人所奏?宛如人的轻轻叹息,又似是朝露暗润花瓣,晓风低拂柳梢。”
婆婆轻咦了一声,“是老身所奏,你懂琴艺?”
方白宇道:“在前辈面前,哪敢说懂?只是这《清心普善咒》,其真正的曲名叫《普庵咒》,是南北朝时候的普庵禅师作的曲子。传说他是一位大彻大悟的大禅师,以度黎民百姓为主。其开示与神迹,广行于教界民间。其所传之《普庵咒》更可消灾解厄,令虫、鼠、蚊、蚁远离,凶神恶煞走避!常予持诵可令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繁殖、万事如意。晚辈适才听闻,只觉周身舒适,内息平和,定惊安神。说明婆婆的琴艺已得其中三昧,晚辈佩服之极!”
微微沉寂,婆婆的声音响起,“不想在此处竟然遇到知音,竹贤侄,你带这位少年到我窗下,待我搭一搭脉!白公子,我侄儿姓竹,你日后称他竹翁便是。”
方白宇哪里敢?连忙施礼道:“见过竹前辈!”
竹翁微愣,“嗯”了一声,随即搀扶方白宇走到小楼左侧窗边,命他将左手从窗帘下伸将进去。那竹帘之内,又障了一层轻纱,方白宇只隐隐约约地见到有个人影,五官面貌却一点也没法见到,只觉有三根冷冰冰的手指搭上了自己腕脉。
那婆婆只搭了片刻便说道:“你的身体并没有大碍,只是这驱魔散甚是奇特,我感觉不到你内功深浅。若是你功力深厚,内力恢复的便快一些,反之就慢些。”
方白宇点了点头,收回手臂,“多谢婆婆,晚辈平时疏于练功,在江湖上籍籍无名,怕是要多叨扰几天了。”
婆婆只道是他是一个喜欢琴艺的少年,安慰道:“少年人不必如此,你应该知道武功向来就是麻烦,越是高强麻烦越多,野心越大。还不如寄情山水,抚琴吹箫来得逍遥自在。”
方白宇暗叹口气,这时方感觉对方像是一位旧历沧桑的前辈。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说自己有着奋发向上的雄心,光是自己如今的身份想要隐退江湖也是绝无可能。江湖就是一个大染
缸,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杀过多少人?有很多人本不该死,可是他们要杀自己,因为这是成名的最好办法。酒馆、客栈、小路都有可能遇到要杀自己的人,所以方白宇每次出行都十分小心,不是因为他害怕,而是因为他不想杀人。当然,真正的大高手是不屑这样做的,因为他们自己的麻烦已经应接不暇。这些小虾米前仆后继,若只是将他们击败,往往更会怀恨在心,于是下毒、暗算无所不用其极。他能躲过,可他的朋友呢?他的下属呢?所以方白宇只能杀,也只会杀!他知道任天行所杀的人会更多,所以在很多时候,他都很佩服对方,因为那小子看上去总是那样潇洒随心……
婆婆见方白宇没有接话,只道是说中了对方心事,于是转移话题道:“这《清心普善咒》流通的繁杂,我所知道的就不下四十种演奏方法,而我刚才弹奏都不再其列。你既然能一听便知,可见琴艺非凡,不知老身能否一饱耳福?”
方白宇回过神来,不好意思道:“晚辈的琴艺哪能与前辈相较?不过在晚辈看来,《清心普善咒》种类虽多,却不外在三种琴曲上稍加变化。那就是可配以辞咒诵唱的廿一段〈释谈章〉;可配以辞咒诵唱的十三段〈普庵咒〉;以及纯器乐化的琴曲〈普庵咒〉。而前辈则是以第三种为根基,加入了第二种咏唱部分,以及自己的匠心。其心思之妙,琴艺之高晚辈望尘莫及,就不便献丑了。”
婆婆佯装发怒,“你这样说,我反倒更想听,难道你这年轻人看不起我这老家伙,不配与你品论音律吗?”
方白宇一惊,连连摇头,“前辈不要误会,晚辈对您只有敬仰,不敢有丝毫轻慢。也罢,既然前辈如此相邀,晚辈便献丑了。”
竹翁嘿嘿笑道:“这才像个男人说的话,我给你拿琴去。”
一会儿的功夫,竹翁捧来一把七弦古琴,放在东侧桌台上。方白宇走过去坐下,见琴样式古朴,造型优美,也十分欢喜。他用手轻轻一拂,每个音节清脆悦耳,如珠玉跳跃,清晰可闻。“好琴,真是好琴!”
婆婆道:“听你随手试音,已知技艺不凡,白公子请吧,老身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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