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他就是一个疯子!我为什么要忍受一个疯子几十年!我第一次见到赌博输了,就光明正大找洋子拿钱的男人,我只是从他身边走过,就被他打了一记耳光,我真不敢想象,我需要在他身边做长期监视。机关长,我要求更换人选,让我离开他。”
“你的请求被驳回了,对比一下洋子,我想你该检讨下自身的问题。如果你不能胜任自己的工作而搞砸一切,即使是我的侄女,也不会有丝毫的人情可讲。你应该知道,机关里的纪律。”
青木宣纯对自己侄女的抱怨无动于衷,冷冷的一句话,就把惠子吓的不敢言语。洋子轻轻拨弄着三味弦,脸上带着一丝笑容“中校,你出现的时候,正好他的牌输了。金国人很迷信,自然认为是你带来的厄运。”
见洋子的模样,惠子更为有气,干脆不再说话,青木冷哼道:“这几天之内,你的工作只有一个,讨好赵冠侯。未来的日子里,洋子一个人,没有办法作到情报顺利传递,你必须起到协助的作用,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你都要在他身边生活几十年。所以,学会接受,对谁都好。”他又问洋子道:“铁勒那边的谈判,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机关长阁下,铁勒方面负责谈判的奥列格,与普通的铁勒人一样,自大而且愚蠢。今天他们在第一楼赌钱,并且就人质问题进行交涉。两人谈了一阵,都不得要领,没能继续下去。赵冠侯坚决要求铁勒释放军纪,如果不做到这一步,就拒绝继洽谈。”
“与我分析的一样,赵冠侯具备这个社会底层社会人士的普遍特征,任侠使气,做事全看个人喜好,对他们而言,情绪左右理智,而不是理智控制情绪。所以他们会对自己看的到的灾难伸出援手,视线之外的就不闻不问。这样的人很冲动,也很好对付,未来的日子里,你只要用感情笼络他,就一切不难。至于奥列格,我想还是我来会会他,就在咱们的公馆里举行一次谈判,我亲自出面,与他进行接触。”
铁勒公使馆内,身高接近两米,身材魁梧如同门板的奥列格,坐在大班椅上陷入沉思。他的体型和相貌,很容易给人以一勇之夫的感觉,但事实上,凡是这样看待他的人,最终都会吃一个大亏,在这个男人身上吃足苦头。
他既是格尔思参赞,也是阿廖沙的好友,但最重要的身份,却是铁勒情报机关的高级间谍,代号为黑狐。铁勒的情报工作重点一向在西线,东线的情报力量孱弱不堪,没有多少战斗力。这次之所以把奥列格打来,固然有重建情报网的需要,也是希望他挥自己情报员的特长,把大金的谈判底线打探出来。
那些战俘中,一两个人并不值得引起重视,但是当上百贵族与地主家庭同时力,却在圣彼得堡形成了一股不容忽视的风潮。即使是6军大臣,这下也要考虑一下,该如何保障人质的安全,让自己的部下,能够顺利回家。
是以,黑狐这次肩膀上的担子很重,既要忙于情报,也要为那些贵族出力。如果自己不能把那些人救出来,这些贵族家庭可是不会和自己善罢甘休的。
他整理着会谈的纪要,又回想着第一楼里的情景,摇摇头“该死。连一份档案都找不到,我居然找不到一份可靠的简历,连战胜了我们哥萨克的指挥官的过往都查不出来,这真是太让人遗憾了。这到底是帝国的情报机构,还是大金国的兵部!”
房门被人敲响,格尔思从外走进来“奥列格,我的老朋友,我在两铁勒里之外,都能感觉到你的怒火。好了,你听我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么?只是一个金国武官,侥幸战胜了一次我们的部队,抓住了一些我们的人,我相信,金国没有胆量杀害我们的战士。”
“不,格尔斯,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我现,赵冠侯和青木公馆的人,来往不一般。今天和他一起陪我打牌的,是青木宣纯的女儿,青木洋子,她在和赵冠侯恋爱。上帝保佑,青木的女儿嫁给金国武官,你感觉没感觉到什么?”
格尔思点燃了手里的烟斗,向外吐着烟圈“我们的合肥相国,难道想要背弃和我国之间的友谊,转而联合扶桑?如果是那样,我会让他明白,背弃朋友,将会付出何等惨重的代价。”
“这未必是合肥的意思,甚至当事人自己,也未必知道青木公馆到底意味着什么。毕竟在情报战方面,金国只是个蹒跚走路的孩子,他们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但是,我们必须关注这件事,至少不能让它在恶化下去,如果有必要的话,应该给扶桑人一些教训,让他们知道,他们已经触犯了铁勒帝国的利益。”
时间,在两个情报机关的秘密对峙中,悄然流逝,在青木宣纯的斡旋下,铁勒也终于开始释放军纪。双方在青木公馆举行了一次会谈,简森夫人担任公证人,为两方就人质交换问题,签定了协议。
在萧瑟的寒风中,几百个衣衫褴褛,目光呆滞的女人,被推出了军纪营。在身后,是洋兵的口哨以及不怀好意的怪笑,在她们眼前,则是空荡荡的街道。家人、亲属,都得到了通知,但是真正有勇气来接人的,十中无一。其中大部分人,在被抓到军纪营不久,就被家里宣布了死亡。
当她们彷徨着,迷茫着,不知道偌大天地,该往何处去时,一乘马车出现了。毓卿从车上跳下来,向她们做了个手势,又进行了短暂的交谈,不久之后,这些人随着她的车,前往了临时居住地。
军纪营的女人得到了解救,而这个国家距离被解救,显然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就和谈而言,铁勒依旧毫无退让之意,坚决咬定,条约不能更改。不独如此,奉天交地协议,催逼的反而更紧,即使章桐在病中,格尔思也一日三访,催促用印。这也导致章桐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持续的衰弱下去。
庆王圆滑,既要领功,又要推过,在交涉的事上尽量推委,不担责任。自然而然,谈判的主力,又成为了赵冠侯。随着铁勒的大量释放军纪,济南方向,铁勒战俘也被送上火车,运往京城,其他各国,也逐渐开始了军纪的释放工作。因为促成此事,以功臣自居的青木宣纯,此时也开始要求自己的回报:赵冠侯该为洋子举办一个像样的婚礼了。
以学生身份安排近来的惠子,虽然没有婚礼的待遇,但是她寻死觅活的哭闹以及洋子的再三劝解,也获得了一起嫁进门的资格。
婚礼举办的地点是在东交民巷的六国饭店里,受邀请的宾客,都是扶桑方面的要人。福岛安正、小村寿太郎,都会应邀参加。
这个婚礼在租界内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动静,毕竟赵冠侯是谈判大员,迎娶的又是扶桑女子,这似乎是在外交上,与扶桑有进一步合作的表现。先表现出强烈反对的,自然就是铁勒一方。
格尔斯甚至顾不上章桐身在病中,就和李尼维奇联袂前往贤良寺,逼迫章桐在奉天移交条约上签字。如果拒绝的话,则铁勒将不再出席接下来的和谈,与金国的谈判将全面终止。
章桐被逼迫的没办法,只好接见了两人,一边咳嗽,一边无奈的分辨“二公,不是我不答应你们的要求,是我真的没有办法。现在朝廷对于谈判的事……咳,都委派给了赵冠侯。我的身体……你们都看见了,就算是想做主,也做不到。”
“他完全倒向了扶桑一边,作为朋友,我有义务提醒阁下,你们的大臣,可能已经叛变了。他变成了扶桑人的间谍,青木宣纯本身,就可能是扶桑的高级谍报人员。我想,他已经被扶桑策反,成了扶桑人的代言人。与这样的人谈判,我们无法同意。”
“关于这一点,我会向朝廷电报,如果朝廷免去他的谈判职务,那么我们再谈。至于盛京那边……朝廷会另外派员前往,该怎么谈判,就是你们双方交涉的事,老朽难以插手。”
他一手太极功夫老练纯熟,门户封的严密,与柏尔斯仿佛斗法宝一般,铁勒人每祭出一件法宝,他必有一件法宝应对。即使是衰弱之身,东方的俾斯麦依旧不可小觑。两下会商到下午四点,柏尔斯依旧徒劳无功,李尼维奇道:“章桐阁下,希望您提醒贵国朝廷,如果条约迟迟不能议定,我国将保留使用其他手段的权力。”
“将军的话,老朽一定带到……我国亦有态度,万事以和为贵,但若一方苦苦相逼,则自有各国公议在此。惟诉之以公理,请各国为之裁判。”
两名铁勒使者拂袖而去,章经远忙给老父端来汤药送服,章桐的老眼里,流露出一丝精光,喃喃道:
“铁勒人素无心肝,今天居然想以兵威想胁。你们在宣化城外被打的那么惨,还敢要动武?山东的武卫右军虽然不能退联军,但是对付铁勒在直隶之师,却是绰绰有余,他敢动武,无非是自取其辱罢了。冠侯那一仗,第一是打出了我们中国的士气,第二也是戳破了铁勒的牛皮,他的朋友会越来越少,肯帮他的人也不多,所谓动兵,就只是句恐吓罢了。小瘪三的手段,吓我不住。”
章经远有些担心“若他真的和扶桑沆瀣一气,或是干脆被扶桑策反,这便是大祸了。听说他还要迎娶那洋女人,这不可不防。”
章桐摇摇头“这个小子,玩的是什么鬼主意,我是猜不透,但总归不是帮扶桑人。朝廷不要糊涂到易将,则国事还有可为,关外也有可救。我只盼着能看到大事议定,转危为安,就不负两宫皇恩浩荡。”
赵冠侯迎娶扶桑女为妾的消息,一早就有京官以电报方式上报山东行在,施以电参。由于电报费用太高,都老爷银钱有限,只能言简意赅,不好引经据典,出手未免有无力之感。但是事情总之是这个事情,想来朝廷看到之后,必有处断。
电报一到,先落到小德张手里,李连英年岁已高,身体不复昔日健康,像是这种跑腿传递的活,如今都由小德张来办。他一看内容,心内一惊,连忙抄个底档,抽个冷子,去拜访袁慰亭。
虽然内外不相往来,但是现在两宫就在山东,日常用度,少不了与地方官打交道,内外不结交的规矩,已经无法再讲。小德张与袁慰亭已经相处的很熟,不需通传,直入签押房,将电报底稿放到袁慰亭面前
“宫保,您可得想个办法,冠侯贤弟也是年轻,想玩洋女人什么时候不能玩,非挑这个时候?再说,非要结婚,这不是自己找死?这可怎么是好?”
袁慰亭看看电报底稿,哈哈一阵大笑,命人给小德张送了茶来。“张公公,没想到你与冠侯的交情这么好,他有你这么个朋友,是他的造化了。”
“宫保不必这般说,我们这些内宦想要熟人容易,想找到真正看的起我们的朋友不多。在怀来时,我就知道他是个够义气的好朋友,在宣化又有这么大的功劳,这么个人我不保,我就没了人心。可是这事,我想保,也很不容易。老佛爷那里看了这电报,怕是就要把他叫回来,这一回来,不知道是摘顶子,还是下大狱。前些天他上的那道电报,城里就有不少人骂他是汉奸,帮着洋人吓唬自己人,这回不是把罪过做实了么?”
“公公放心,我在这里可以跟你交个底,这事绝对不会。那份电报,根本不是出自他的本意,两宫心里也都有数。”
小德张一愣“不是本意?这话怎么说?”
袁慰亭笑道:“冠侯临进京时,就曾密奏老佛爷。京城里局势复杂,他身上的差事也重,难免就有人打他的主意。到时候不是截留电报,就是刺探内容,在马关,我们就吃过这样的亏。所以他与老佛爷定有一套套格,平常的电报,以套格观看,就知道里面的密写是什么。若是这种正式的电报,不用密写,一律都是假的,不会采信。所以他上的那份电报,老佛爷连信都不会信,只有不知真相的人,才会对着那份电报议论纷纷。”
小德张这才如释重负“那这东洋娘们的事?”
“这便是京里又出了变化,怕是与签定合议大有关系。他这是用的计策,只是要做什么,我还看不出来。看着吧,想来新年前后,京城里,就要有很大的变化,说不定和议就有希望。”
行宫之内,慈喜也面带笑容的,将那份言官上的电折随手一丢,扔到了面前的火盆里。“连英,这电报就别告诉皇帝了,他脑子转不过弯来,听了之后,怕是更要生芥蒂。这只猴子,到了京城也不老实,这是要闹天宫啊。”
李连英笑道:“好在他是为着佛爷着想,所作所为,都是为咱们大金出力。前几天,从京里送了一批珍宝进宫,都是咱们皇宫里,没来得及拿走的宝贝。说是赛金花从宫里偷出来,交到他手上的。若是别人得了这东西,怕是早就自己扣下,断不会想着归还朝廷,这份忠心,确实难得。”
“是啊,我也是这么琢磨着。章合肥是个能臣,可是这回的交涉办的不好,不但洋人没退,还把关外的事牵扯进来了。老庆啊,倒是有忠心,就是本事上就那样,再说他私心重,有事肯定会先想自己,后想朝廷。将来朝廷要想做大事,只能用这小猴子这样的忠臣良将。可是这回我可看不明白,他在京里要闹什么,希望别闹的太出格,否则我可不好保全他。”
“有老佛爷您关照,他什么事都能办的成。依奴才看,他要做的,应该是大事,说不定这成亲就是为了和扶桑人联成一线,以扶桑牵制其他几国。咱总得有个朋友,才好跟洋人谈。”
“这话倒对,铁勒人靠不住,就得找个新朋友。只是扶桑终究不是泰西列强,也不知道跟他们联手,靠不靠的住。不要借了头狼来驱虎,到时候虎没驱走,狼也要肉吃,那可就糟糕了。且看着他,接着怎么变戏法。”
京城里素有正不娶腊不聘的规矩,年关时没人成亲。可是赵冠侯连都老爷对他的弹劾都不理会,更不用说四九城的规矩了。不顾时令,每天带着洋子与惠子两人,在使馆区出入,到各个洋行里,不计代价的扫货,先后向青木公馆私人借款达三万元,全给两个女人买了饰珠宝衣服面料,再不然就是到赌场之中浪掷千金。
两个女人则表现出扶桑妇女的优良品德,对于丈夫的败家行为不加阻止,一切逆来顺受。包括一开始被强迫的惠子,现在也变的乖巧温顺,任他施为,乃至于被赵冠侯拳脚相加时,她也会默默承受,然后继续服侍。
眼看婚期将近,三人在第一楼内滚做一团,赵冠侯拥着两人,在各自脸上亲了一口“我比较奇怪,为什么我们不定在六国饭店,而非要定在你们扶桑人开的那个樱花饭店,它比六国饭店小多了。我这几天去了几次,觉得不够气派啊。是为了给我省钱么?完全没必要,洋子,你的嫁妆可是有三十万呢,我们预支一部分嫁妆,就足以支付婚礼的开支了。”
“因为,樱花饭店是我们扶桑的产业,接待扶桑客人方面,比六国饭店更为擅长。毕竟,我们的婚礼,谁也不希望铁勒人打扰吧?”
“这倒是,这帮该死的铁勒人,听说他们有一些亡命徒秘密进了京,想要找我的麻烦。我是不怕他们,可你们两个要小心啊,那些人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惠子道:“只要我们赶快结婚,成为你的夫人,我们就什么都不怕了,你会保护我们的。只要有你在,我们什么都不怕。”
洋子温柔地一笑“婚礼有福岛司令官和小村公使出席,会有很多卫兵在场,那些铁勒人,没有机会靠近我们。等到婚礼完成之后,我们就住在一起,扶桑帝国会保护我们。”
“那就好,反正你们每个人都要注意安全,尤其是你们两个活宝贝,我可不想你们被磕碰了。”他边说边在两女身上大施手脚,将两个女人逗弄的面红耳赤,不住的娇笑。
由于即将成婚,三人就不能在外头过夜,到了下午三点钟一过,两个女人就离开了第一楼。半个小时之后,赵冠侯也从第一楼离开。窗外彤云密布,狂风怒号,时令正是腊场风雪要落下了。(未完待续。)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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