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下到一楼，金诚耳边就传来鸡叫声。
宿舍楼自然没人养公鸡，声音其实来自门厅墙上的壁挂电视。
那玩意儿据说是用来发布即时通知的，但是给人的印象却是舍管阿姨的抗日神剧专机。大家每天来回经过，多少听进去一些青春偶像谍战剧的台词，当然各种广告词也有不少。很多人都被洗脑洗出条件反射，听见鸡叫声，就会下意识念出下面的广告词：“雄鸡一唱天下白，愿您有个好心情！”
金诚转头看向身边，“俊淇哥，拜托你个事儿！”
“嗯？”后者正拿着手机和女友张娉聊天，注意力都在手机屏幕上，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唉！”金诚叹口气，意兴阑珊地摇摇手，“算了算了，没什么事情。”
这位舍友完全是有女友、忘朋友的典型，每天忙着早请示、晚汇报，争做新时代好男友，时常缺席班级和宿舍集体活动不说，平常聊天也经常走神，自己早应该习惯才是。
意识到自己有些脱离群众，方俊淇连忙搂住金诚肩膀，爽快地说道：“要帮忙就直说，金老大你是要我带饭还是帮你签到？”
“不是这个，”金诚摇摇头，扭头回指身后宿舍楼，“我刚才其实是想问你，能不能让蜜蜂换个广告，比我妈还管的宽，在这么下去我就该神经衰弱了！”
蜜蜂这组“雄鸡”主题广告很有些洗脑潜质，全天每个时段都能看到，内容大同小异，前面是一成不变的“雄鸡一唱天下白”，后面则根据时段不同变换内容，早上祝开心、上班愿不堵、中午关心伙食、晚上提醒早睡，密集出现在主流电视频道和视频网站，的确有些烦人。
“这个没辙！”方俊淇大摇其头，“且不说我压根没有这权限，就算我有，也没办法对抗公司的战略决策。”
所以你还是忍忍吧，”想了想，他又透露了一个内部消息：“这些广告会一直播到18年2月15日，鸡年结束那一天。”
“天啊！”金老大呼天抢地，努力模拟人生小灰暗的感觉。
表演没有持续多久，赶在周围同学看过来之前草草收场，他又小声问道：“蜜蜂马老板这是吃错什么药了，这么高的广告密度，还要播一整年，他是钱多了烧的慌么？”
“没有，”方俊淇摇摇头。
“那是什么意思？”金诚疑惑了，“难不成要向辣鸡厂学习，玩分期付款拖欠经费的把戏？”
“这个真没有，”方同学神秘地笑笑：“慢慢等吧，等到正月初一，谜底就会揭晓。”
“不行不行！”金诚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立即摇头拒绝，“现在到过年还有接近两个月，我可不想等那么久！”
对方并不接话，视线却有意无意地扫过食堂柜台。
这眼神够直白，金诚立即会意地朝柜台走去，很快就端着两份早餐找到方俊淇，把飘着红油的那一碗推到后者面前，“淇哥，这是你最喜欢的咸辣豆腐脑，请用！”
方俊淇点点头，拿起勺子挖一块红亮亮的豆腐脑送进口中，满意地嚼几下咽进肚，这才开口说道：“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吧。”
故作神秘地伸头附耳，他小声说道：“这可是蜜蜂的秘密计划，千万注意不要告诉别人，不然人家铁定找我麻烦。”
“是是！”金诚正等着答案，当下点头如捣蒜，忙不迭答应下来。
得到他的保证，方俊淇被没有立即揭晓谜底，而是反问对方一句，“你知道‘雄鸡’是什么嘛？”
“嗯？”金老大有如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不就是报晓大公鸡嘛？”
“错了，雄鸡其实是二代PT的中文代号，他们会在年后正式发布这款新主机。然后你明白了吧？”
“等等！”金诚举起空着的左手，皱眉发问：“明年不是该推出第四代PT嘛？难道我那台PT2016是假的蜜蜂游戏机？”
“那是你理解有问题，”方俊淇边吃边说，“去年的15版、今年的16版，其实只是初代PT的年度更新版，小改外观、增加功能，但是核心架构却没有变化，技术上仍然属于同代产品。无论官方鱼塘商店、还是第三方销量统计，都把它们看作同一款产品。”
“而我说的二代PT，却是蜜蜂游戏全新打造的新产品，架构升级、系统刷新。处理器使用基于改进版16纳米制程工艺打造的蜂心526，单芯片性能大幅超过536。”
“蜜蜂不是数字越大越厉害吗？怎么反倒把后面的秒了？”金诚抓住重点，抛出自己的疑惑。
“526没有基带、摄像头DSP/ISP也要弱一些，节省下来的空间都给了GPU。再加上主动散热可以长时间满血运行，性能暴增理所应当。”
金诚并不知道方同学的消息已经过时，526处理器已经沦为备胎，很可能不会用在PT主机上。
在马竞说服董事会、经理会后，10纳米626处理器的制造就摆上了日程。当然，526也不会彻底放弃，要是626顺利量产，它们会被用在平板上面，要是时间来不及，它们就要临时顶上。
金诚问道：“就算性能提升，不还是移动处理器？比得过Xbox和PS4的APU？”
“原先自然比不过，但是现在换成专为主机设计的高性能处理器，却是可以一站了。哈哈，‘雄鸡’硬吃微软天蝎毫无压力。”
“嗯？这名字也太针对了吧？微软弄个天蝎座，蜜蜂就搞个大公鸡，这是要一物降一物的节奏吗？”
“那是你想多了，新主机叫天蝎座是为了致敬初代Xbox的经典游戏‘光晕’，就和Cortana语音助手和Spartan浏览器一样。而PT2雄鸡的名字，却是为了纪念鸡年，传播生肖文化。”
“这话你信？”
“我当然信了！”
吞下最后一口豆腐脑，方俊淇一边插嘴一边说道：“反正我哥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吃完自己的甜豆腐脑，金诚看着面前这个异端，“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可是这和大肆投放洗脑广告有什么关系？要是不看结尾画面，谁知道那些广告是蜜蜂打的？”
“嘿嘿，”方俊淇没做解释，反而没头没尾地念道：‘鹤舞白沙，我心飞翔’、‘一品黄山，天高云淡’，你懂了没？”
这两句都是知名度极高的广告语，来自两家烟草企业。
根据国际惯例和国家规定，公共电视台严禁播放烟草广告，以免教坏小朋友。然后烟草企业就打起了擦边球，打着文化传播的名义推广烟草品牌，消费者一听就知道是烟草在刷存在感。
虽然有关部门很快出台治理措施，严禁擦边球，电视台却无法拒绝烟厂递来的广告费，烟草广告依然在，只是更加隐晦更加朦胧罢了。直到去年通过生效的“史上最严”新广告法对此做出一刀切规定，这类现象才少了下去。
于游戏领域而言，新广告法并没有太多的禁止性规定，只说“禁止在针对未成年人的大众传播媒介上发布不利于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网络游戏广告。违者罚款20-100万元，严重吊销执照。”
所以，在电视上投放游戏和游戏机广告没有法律问题，只要别去儿童频道投放强PK网游，就不会挨罚款。可问题是工商局广电局没意见，部分电视观众却介意心塞，即便游戏机已经解禁，将其视为“电子海-洛'因”的观众依然大有人在。为了不让少数人的反感投诉影响到自家产品的传播效果，蜜蜂游戏只得投放这些遮遮掩掩、云遮雾罩的广告。
收拾完毕，金诚起身端着餐具朝回收处走去，边走边说：“我明白了，这些广告现在还只是谜面，要到新机器正式发布才会揭晓谜底。是吧？”
虽然蜜蜂游戏和方俊淇都不在意保密问题，他却实诚地相信了，为了不让朋友难做挨罚款，提及“雄鸡”时特地使用含糊词语试图保密。
“嗯！等到雄鸡正式亮相，要是民间意见太大，蜂游就会顺势取消广告节省经费，要是民间没人反对，他们自然顺水推舟打满一年。PT全球销量1700万，国内销量不到零头，很多还被配上键盘鼠标当廉价电脑用了。”
走出食堂，金诚咂咂嘴，无声念了几遍“蜜蜂雄鸡、PT雄鸡”，然后吐槽道：“新名字真不咋地，为啥不叫‘金鸡’、‘天鸡’？比这个要顺口很多。”
“这问题我也问过，据说叫成这样是为了兼顾外文翻译，和鸡有关的词语，cock、chick、chicken、rooster在英语语境里都不是啥好词儿。chicken有黑客肉鸡的意思，rooster有好斗傲慢的意思，chick有小妞的意思，至于cock的意思，经常看BBC的你应该懂。”
金诚微微有些尴尬，宿舍观赏欧美大片是一回事，公开谈论却是不可以的，等下故作不懂，张口问道：“我懂什么？”
方俊淇同样不好意思公开谈论这些，只好跳过话题，说道：“所以PT2的字母代号是‘Gallus’，在拉丁语里是雄鸡、公鸡的意思，同时还是法国人的外号。”
古罗马人用Gallus称呼北方的高卢人，本意是讽刺他们像公鸡一样装腔作势、说话聒噪。罗马帝国覆灭后，一部分高卢人变成法兰西人，然后坦然继承了这个带有下来，将其发展成战斗精神的象征。大革命时期，法国人民处死了国王路易十六，也对波旁王朝的鸢尾徽章（有时被错译成百合纹章）各种嫌弃，一致决定使用公鸡图案代替。时至今日，香根鸢尾依然是法国国花，法国足协则把公鸡绣在国家队的球衣上，使其成为国际足坛有名的“高卢公鸡”。
“他们不会还找了法国人吧？好像法国队的球衣广告贵的要死，一年四千万欧元，马老板这么舍得？”
“你说的那是球衣赞助，蜜蜂想买也买不了，他们没有运动服装产品，”方俊淇指指自己胸口，“游戏公司特别喜欢买足球俱乐部的前胸广告，Xbox、PS、任天堂都买过，可惜国际足联有规定，国家队胸口不让卖！蜜蜂游戏和法国队签的是产品代言合同，曝光度不如球衣广告，金额也要少很多。”
说到这里，他又凑到金诚耳边，小声道：“这回是真正的保密消息，千万千万不要泄露出去！”
后者忙不迭地答应道：“你说你说，我肯定保守秘密！”
“蜜蜂正在运作让法国队上春晚。”
“吓？真的？”金诚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
春晚舞台上不缺国家队运动员，不过都是本国健儿，上春晚的歪果体育人貌似只有德国老教练施拉普纳一个。此君率领的国足在第10届广岛亚洲杯上夺得足球季军，被球迷们视为国足救世主。几个月后，施大爷就被请上了春晚舞台，一根白发“拍卖”出五万元这个当时的天价。
只可惜，国足在几个月后被西亚小国也门踢回原形，施大爷也被足协提前解约赶回了家，那根天价白发也成了春晚和国足的耻辱记录。
这时候，方俊淇的解释才姗姗而来，“不是央婶春晚，蜜蜂在那边只有一个儿童舞节目，而且还不确定能否上去。我说的是地方春晚，地方卫视春晚的门槛要低很多，蜜蜂和几家地方台关系不错，应该能够把人送上去。”
金诚松了口气，又有些意兴阑珊，“那就没啥意思了，地方台影响力差很多。”
“有总比没有好吧！再说今年的法国队也足够高光，只输了一场比赛，国足和人家一比真的跟翔一样。”
“是啊，就只是输了一场，然后差点摸到耳朵的欧洲杯就丢了。”
“没办法，足球是圆的嘛，人品守恒，前面消耗太多，后面就会跟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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