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人,除了京城之外,只知道守着边疆的南阳侯有一与国有功的夫人,自幼聪慧过人的儿子及素有善名的庶女,少有知道守在京城做为武官人质的嫡妻与二女。
就是侯夫人,如今也不过二品诰命,如今林夫人再立功绩,这三品诰命要再往上提,又置她们母亲于何地?
萧静开始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心中有了想法,轻声道:“说来林夫人还不曾向母亲敬过茶?”
当年南阳侯将林夫人纳为姨娘,就一直将人放在边关,从未将人带入京城过一回。
她们的母亲南阳侯夫人就算是心中再不满,然而夫君在外还需得人伺候,除了再送去了一个姨娘期盼着能分一分宠之外,也别无他法。
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位姨娘陪伴在自己丈夫身边声名鹊起,从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姨娘变成了有诰命的夫人,将自己逼得一紧再紧。
更甚至于,眼睁睁地看着林夫人生下儿子,而自己孤零零的守在京中的空荡荡府中,看着那一对狗男女向着世人说着他们的恩爱。
萧安嗤笑了一声,偏着头道:“三年前外祖一家出事,父亲为避嫌没有为外祖一家走动半分,反而上书陛下严查此事,外祖一家因此被灭了三族。如今三年一到再入京述职却是带回了林夫人,大姐觉得林夫人这是来与母亲敬茶的?”
这是见她们母亲没了娘家,林夫人又有军功在身,想要逼宫来了。那个女人,可比王府里这位齐姨娘要有本事得多,也更要不好对付。
萧静手中的佛珠转得越来越快,嘴里却道:“母亲到底是他的结发夫妻,成亲二十余载,又育有二女。我还是三皇子妃,他敢与母亲如何?”就是爱疯了林氏,父亲哪来的底气敢与自家母亲和离。
“他又有什么不敢?”萧安反问道,“还有一事大姐恐不知晓,林家有姑娘入了宫。”
本转动得飞快的佛珠被纤细白嫩的手指掐住,萧静闭眼睁眼间情绪变化飞快,最后面色又趋于平淡,只心中波涛汹涌难以平静。
外祖一家出事,景王便逼她日益更甚,甚至到将器重的大宫女收为姨娘彻底掌控王府内院要逼她张口臣服的地步,要是南阳侯不再偏向景王,她的下场会是什么?
父亲偏爱林夫人十多年如一日,亲自教导他所出的儿子,自幼往军营里带,已然将此子当作继承人来看,然后林家的姑娘进了宫,她母亲的下场会是什么?
想通了这两点的萧静最后笑了起来,只捂着嘴不敢笑得太大声,随后眼睛里流出的泪水便打湿了双手,一滴一滴的落在了衣襟上。
她不得不承认,当年那个将她当作珍宝的父亲,早已经忘了她了,甚至打算毫不顾忌的牺牲掉她了。
萧静的哭声十分压抑,压抑到只见着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却是半点不见哽咽,到最后连肩头的耸动都停了下来。
萧安知道,自己这个姐姐如今是念不了佛了,被逼到绝路的她们,总得要闯出一条路来。
“你想做什么?”流干了眼泪的萧静问道。
萧安拿出手绢轻轻替心疼的萧静擦干了眼,放软了声道:“我不过一介闺阁女子能做什么,也不过是盼着阿姐与锦绣能安安稳稳的活着罢了。姐姐与侄女活得安稳了,我们母女才得有一口气在。”
“安稳的活着?如今不是?”萧静跟着自嘲道。
萧安收起了手绢,在萧静耳边道:“姐夫若是一辈子没那个机会,姐姐觉得日后世子之位会是谁的孩子的?若姐夫有那么一个机会,日后皇后之位更甚太子之位会是谁的?”
萧静想起景王得野心勃勃,所有人都当她愚笨看不明白,然而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看得太明白了,才去念的佛。
景王一辈子是景王,世子之位许他只会愿意留给那位替他筹谋划策的齐姨娘之子而不是自己这个不愿替他淘力的王妃之子;景王要有机会当上皇帝,那么皇后之位轮到她的可能太低,太子许不会是齐姨娘的儿子,然而怎么也当轮不到自己生下儿子。
此回林氏女进宫,要诞下男丁,她不再有任何倚仗,面对野心勃勃的夫君,为了再得其他家族的助益,恐怕她的死期就更近了。
可她的女儿锦绣不过三岁,要没了生母,谁知道还会被怎么践踏,能不能活到成年出嫁?
萧静觉得自己其实也不是个看戏的,终究也得下场与人共舞,清了清心,便对着萧安温柔的一笑,“妹妹放心,该我的,我必然要拿住,任谁也抢不去。”
萧安来的目的达到了也不再啰嗦其他,起身道:“姐姐如今有了精神,也是大好事。只是王府的中馈不比侯府容易,妹妹就不打扰了。”
萧静难得起身送萧安一程,只一路言笑晏晏的将萧安说到了二门,再回头对着暗中监视自己的小丫头冷冷一笑,只将人吓得一跳,跑得飞快。
齐姨娘这些手段,也太小太下作了些,其实也并无半分用处。
到景王回府,从齐姨娘嘴里听说萧安今日上门之事,依然是先将王妃的院子清场,具体说的话,齐姨娘遵从景王的话并未打听。
景王往朝中想了想,倒是想明白了,“南阳侯过两月就要回京述职了。”
齐姨娘一听,先给景王倒了一杯人参茶,才温声道:“就是为了南阳侯,王爷也不该对王妃那么冷淡。”
景王只嗤了一声,“林夫人又立了一功,父皇还不知该如何封赏,南阳侯夫人娘家又出了事儿,如今侯夫人之位难保。王妃,王妃只好好的念自己的佛就对了。我若是待她好,指不得才是得不偿失。”
齐姨娘是知道林夫人的事迹的,听得王妃母亲侯夫人地位不保,就有些担心道:“林夫人是有大本事的人,又得南阳侯喜爱,这不是对王爷更不利?”
景王妃要是连父族的支持都寻不到了,损失最大的只会是景王,毕竟当年景王愿意娶萧静,冲着的就是萧家与魏家的兵权与地位。
如今魏家被平了三族,景王妃只剩下娘家,要娘家都不可靠起来,景王娶这个王妃就白娶了。
景王面上不显,笑着与齐姨娘道:“她没了助
益才是最好,免得她有了底气端着王妃的架子欺辱你不是?”
话虽是这般说,然而齐姨娘也是知晓景王的抱负,若王妃真半分得力都无了,景王还没动手就怕就是淑妃都容不下要换一个更好的儿媳了,彼时换个主母她就算是再有本事又如何自处?
只是这点子心思,自不能与景王说,齐姨娘心里闷着事只说着别的话了去。
而在主院的景王妃得知景王依旧去的齐姨娘的院子,心下里也盘算开了。
她对景王要论感情,那是扯淡,也无非是当年皇帝赐婚她不得不嫁罢了,对于此她心中早有数,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皇帝之子自然也少不得有女人。
没谁天生想当人下人,如景王想越过太子,甚至越过皇帝,而齐姨娘不想当姨娘想要当王妃甚至是当皇后也不奇怪。
有的人有野心有实力,有的人空有野心常余恨,一直以来她都不怎的计较过,毕竟她是御赐的王妃,一个小小的宫女想要取代她的位置,也不是那么容易。
就是景王的野心勃勃,于她而言也不过是看一场好戏,他们的生与死和她何干?
只是这一回,她还得先将自己及女儿保住了,才看得这人世旁人的笑话。
景王妃的出手之快,在萧安的预料之内,在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萧静再不得景王宠爱,自己带进王府里的人却没那么容易被人收买,又都是自幼习武的丫鬟婆子,大清早景王上朝,收拢自己的人打到齐姨娘的院子并不多难。
王府里的小厮守卫到底也进不得内院,景王妃只进了齐姨娘的院子里一扫眼,罪名便定了,“用器逾越,杖三十。”
用器逾越这个罪名不大不小,天下间的主子们不在乎就没事儿,在乎了就得出大事,何况还是在王府之中,更为注重规矩。
三十板子之后,齐姨娘就被血淋淋的丢在了院子里的石板之上,疼得晕了过去。
整个院子被萧静控制下来竟是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更别说想出去报信的下人,让跟着齐姨娘的下人们有一时间惶惶然无计可出。
萧静知晓在景王回府前不将此事解决,等景王控制住了局面,她想要做的事就再难有机会,因此半点不停顿的,让嬷嬷抱着自己的女儿,让人拖着齐姨娘就朝着宫中而去。
景王府的下人们自不敢拦,毕竟景王妃身边的丫鬟婆子们都配有刀具,而景王妃的身份更是让他们在没有景王的命令之下不敢违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