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小年,不用守岁,不说外面如何,荣国府里却是吃两顿饭,早饭正常时辰用,中膳和晚膳合在一起用。所以时间在比午膳晚一些的时辰,小年宴便开始了。无论是前院,还是后院,一顿饭下来,也不过是刚过平时晚膳的时辰。
月份还小,一个不注意就没有了。整个府里的各房奶奶就只有凤姐自己是没有生养的。虽然她年纪小是一方面,但看着别的妯娌下饺子似的生,生,生,她这心里也是真的着急了。
不大声说话,不高声大笑,行走起卧都小心再小心,像是今天这么热闹的场景,凤姐也是怕有什么意外,这才早早的离了席。
男人们都在前面喝酒,女人在内院闹腾。凤姐只是去打了个花哨,便回了自己屋。刚换了衣服,坐下来,丰儿便拿着薛家的信和年礼单子走了过来。
这个年,凤姐过得很闹心,不提总想要找点存在感的婆婆,也不提想要红袖添香的陪嫁丫头,和想要自己赞助吃花酒的兄弟。就只说自已小姑妈家的表哥薛蟠。
大过年的,你打死个人,给她来信有个嘛用呀!她是能救死扶伤,还是能够帮着你毁尸灭迹?谁家过年不报喜,偏偏报这种晦气的事情。
不过凤姐又想到随信送过来的那些年礼,咬咬牙又忍了下去。
只是这薛家的表哥也太不争气了些吧。为了争抢一个小丫头片子,就能当街打死人命。这种儿子,就这还能当宝似的贡着。还不如她这种没儿子的呢。
大家子,什么没见过。什么手段又使不得。竟然还能做出这种丢人显眼的事情。也不知道小姑妈是怎么教养的。堂堂王家的女儿,竟然还不如一个家生子出身的女人会教养的。丢不丢人呀。
瞧瞧李嬷嬷的二子一女,姑娘且不说了,只说两个儿子,长子现在是举人,若不是跟着府里的步伐,也许现在也能考上进士了。小儿子跟着宝玉同岁,读书也肯吃苦。有叔叔和哥哥做榜样,将来的前程估计也不会差了的。
人家一家可都是家生子出身的呢。不说她们王家,就是薛家也比这一家子强吧。最可气的是,小姑妈不好好教养儿子,竟然还好意思打听元春进宫的事情。真以为那皇宫就是那么好进的,谁想进都能进的?
将信谁手放在桌上,凤姐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直视信上的每一个字了。
本来她就不应该识字,怪不得那些读书人都说,人生烦恼读书始呢。若是不识字,这信,这信。唉,还不如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呢。
凤姐想要若是她真的不识字,一定会让识字的下人帮着念这封家书。然后自已姑妈家的事情,隔壁那老妖妇是一定会知道的。说不准还会借此说嘲讽自己一通呢。
私奔的妹妹,赌大钱的兄弟。打死人的表哥,吃喝嫖赌的亲兄弟。不说不知道,这一连在一起,凤姐也要默了。
同命相连,都是一样丢脸闹心。
想罢,又看了一眼桌上的信,凤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一个表妹,出嫁后,成为表嫂的一个小女人。还真的不知道对于自已姑妈的小唠叨要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其实人家给凤姐来信,并不是真的想要她办成什么。薛家在金陵城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不过是未雨绸缪,再加上诉诉委屈罢了。
薛姨妈来信,不但说了薛蟠不小心弄死了人的事情,还在报怨应天府的府尹办事拖拉。以及冯家的少爷不经打,小丫头打的太勾人等等。
呵呵,凤姐看到这里,不禁有些好笑。虽然薛蟠是她的亲表弟,但她也不能不说一句公道话了。把人打死了,不是打人的错,而是挨打的人福薄命不好,不扛揍。
凤姐虽然远在京城,但对于金陵地界上的人事还是知道一些的。薛家在金陵那就是土霸王。能跟薛家放在一起比较的,也没几家了。
自家的表哥虽然憨傻了一些,但能让他下死手教训的人,估计也不是什么名门大户。在这种情况下,不说主人的命令,便是那些下人,也会下死手的。
只要不是金钢铸就的,估计都不会再喘上一口气了。这样的都是不耐揍,那还有耐揍的吗?
真龙天子也许耐揍,你敢上去试试?
哼,柿子就挑软的捏,还反过来嫌柿子太软,太面。谁家的天王老子不是。
还有你自家儿子小小年纪就好色,还怪人家拐子手里的小丫头长的好。
那不是废话吗,要是长的不好,也不会被拐来了。
自小接受张氏影响的凤姐,再加上元春进宫前后被宫里的嬷嬷一番调教后,不说脱胎换骨,却也是心里有数的人。草菅人命,包揽诉讼的事情,却是再也不会干的了。虽然来钱快,但也是要有底线的。一个不好,那不但是自己丢人丢面,还会连累自家男人的官运。
若不是一脉相连,凤姐都想着怂恿自已那位爱财如命的好婆婆来一轮‘富贵事业’了。
此一时彼一时,原著中的凤姐,得意的是她的嫁妆丰厚。现在的凤姐,却是得意于她所受到的教养。估计这和秦可卿嫁给贾琏也有着一定的关系吧。
秦可卿被人说道的并不是身份,而是嫁进荣国府的途径。谁让她的身份实在是不能放在台面上来说呢。
当然就算是如此,凤姐除了拿她的教养出事,也只能暗搓搓的嫉妒她好生养的肚子了。好不容易在林家姐弟进京后,她们的孝期算是守完了。又是连着数日疯狂压榨,这几天终于查到了不足月余的孕信。凤姐还没有高兴两天呢。
她的那位便宜婆婆便来添堵了。先是说怀孕了,将管家权交出来。然后又说,怀孕了侍候不好爷们了,是自己找人开脸给爷们睡小妾,还是她作主赏女人下来。
前一个问题,便是一向疼爱凤姐的史氏,也说不出让凤姐孕着身孕再干着管家的事情。虽然谁都知道二房的家事,少之又少,跟本就没有办法跟荣国府相比。可就算是这样,凤姐也只能乖乖地交出管家权。
虽然她想像所有人说一声,二房的那点家业,忙起来还不如她们这一房的家业以及她的嫁妆多呢。
后一个问题,倒是很好解决。人家小俩口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老太太还说了,她瞧着最近她二儿子有些个清减,估计也是身边侍候的人少了,不精心。若是老二媳妇有了好人,先可着老二吧。
当儿女的,首先就是要孝顺。先给老子用,本就是孝道。
老太太发了话,邢氏又能如何呢。虽然没办法给凤姐添堵,但却也硬挺着不给自己添回堵。
不过凤姐却是个龇睚必报的人。当天回去,便弄了好些新鲜的粉色布料,让人送到邢氏那里,指明是赏给那位新姨娘的。
邢氏被这件事情气得肝疼。可手脚却是不慢。无论凤姐怎么说,东西照样收下,人却是再也没有提溜出来。
下人一个月多少月钱,通房姨娘一个月又要多少开销。而且他们家二老爷还是个手松的。哪个姨娘撒个娇,都是不少的赏赐挥出去。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这么挥霍呀。更何况姨娘多了,谁知道会不会又生出一些分家产,要份例的小贱皮子呢。
孩子什么的,都忒特么讨厌死了。
尤其是自家男人和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一个个的,都是讨债鬼。
话说纳妾风波过去后,凤姐还没过上两天安胎生活,便就接到了金陵的书信。凤姐接到信时,正好贾珠回了房间。凤姐与自己的这位表哥婚前关系就不错,婚后——自然也不错。
贾珠爱读书,也上进。最重要的是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肠子。对自己的表妹发妻也是非常的尊重。
你来我往的,两人的关系还是非常的融洽和亲密的。
当然,这也代表着,凤姐手段了得,她当着贾珠的面发配了很多有小心思的丫头时,贾珠还真的以为是院子里人太多,这些下人的年纪到了,应该早些放出去。既不会耽误她们的花信之年,也不会让二太太嫌弃开销大了呢。
所以说,很多时候,为了凤姐夫妻的感觉和睦,邢氏都会莫名其妙的无辜躺枪。只可怜这对没良心的小夫妻谁也没有道谢过。
话说回来,当贾珠在凤姐的侍候下洗漱一番,坐在刚才凤姐所在的榻前喝茶时,自然而然地看到了薛家的来信。
于是被教育良好的,书呆子先生便对着凤姐吊了小半日的律法书籍。这样怀了身孕的凤姐第一次产生了如果肚子中的孩子是个男孩,一个送到大老爷那里学武的想法。
泥妹呀,这也太墨迹了。翻来复去的,你到是说点人能听的懂的话呀。
“作为表兄弟,我们也不知道眼看着表弟堕落,赶明儿你把我朝的律例买上一套,让下人送过去。也不求他能够科举入仕,只求不再作奸犯科。唉。”
“”凤姐一听,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贾珠的话,本来没有错。但这事却是没有这么办。真要是送上一套律例过去,这亲戚也不用处了。
泥嘛呀,这不是打脸呢吗?
人要脸,树上皮。这套律例送了出去,估计薛家人的脸都会被扇肿了。他们家本来有钱有势的亲戚就不多了。再这么搞下去,可就连个过年走年礼的人家都没有了。
其实最后一条,才是重点吧。
凤姐又想到,这两年叔父对自家的冷淡。心里就有些个不大乐意。瞧不上她男人,嫌她男人没出息。可是王家又有什么有出息的人物呢。
自家叔父没有养下个儿子出来。王家两房就只有她哥哥王仁一个男丁,还是个不学无数的纨绔子弟。跟她男人差了何止一腥半点。
亲爹娘去的早,教养上,还不是叔父的事情吗?把唯一的独苗教成这样文不成武不就的,倒底有啥底气瞧不起她男人和公公呢。
她公公也就不说了,八百年的五品官,可她男人还年轻着呢,谁都知道莫欺少年穷。现在就下注岂不是太早了些。
她和贾珠除了王家,就只剩下薛家这一门亲戚了。薛家有钱,年年送过来的礼都非常的丰厚,凤姐实在是舍不得将关系处僵了。
“这样的小事,交给我就好了,哪里用的着大爷操心呢。前面可都散席了,可去给老爷请过晚安了?”反正凤姐这话里,却是一点恭敬的意思都没有。
她的那位好公公,数年如一日的,黑着个脸。看儿子如看仇人。每次去请安,都没有一个好脸色。真是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
大老爷也不是他那样的呀。
贾珠听凤姐这么说,便也将这件事情放了下来。“大老爷和二老爷说不到一块去,我们兄弟也没有说上什么话。就早散了,我陪着老爷一起回来的,先去请的安,这才回的屋里。呃,”说到这里贾珠有些为难地看着凤姐,有些犹豫不决。
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凤姐看到贾珠这个样子,就有些个不好。眼眯不自觉地眯了起来。
“是老爷有什么吩咐?还是太太有什么缺的短的?”晚上按例请个安,不会又出什么夭蛾子吧。
“是老爷那里。”贾珠也知道这事难办,而且这话也难说,可是自家老子这么吩咐了,他却不能不说。只是他也知道这话有些个为难自己媳妇了。
“老爷有什么吩咐?”说这话时,凤姐都想好了如何去老太太那里告刁状。又想好了,到时怎么哭,能够看起来更可怜,更无辜。
“老爷说,咱们是什么人家。哪能留一个七品敕命做教养嬷嬷。让咱们将李嬷嬷送走。”
“老爷真这么说的?”凤姐有些不相信。她公公什么人,她能不知道。
“老爷说,‘听你们太太说,宝玉的奶嬷嬷’。”
凤姐:“”得了,不用说了。她啥都明白了。这是两天不作妖,三天早早的吧。
“凤哥儿,这事,要怎么办?”贾珠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将这事问了出来。这李嬷嬷是啥人,荣国府里就没有不知道的。就连贾珠都没有想到自家老爷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办什么办,李嬷嬷是什么人,大爷还不知道。那可也是块老太太的心头肉呢。是走是留,哪里是我们能说的算的。再说了,这大过年的,何苦去找老太太不痛快呢。我看呀,这事还是过完年再说吧。”凤姐眼睛子一转,有些不怀好意。
“那你看着办吧。”虽然将这事交给媳妇有些个不地道,但贾珠在和凤姐成婚的这几年里,却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媳妇不是万能的,但他媳妇是无所不能的。自从媳妇嫁了进来,他就发现了生活发生了经天动地的变化。生活水平也直线回到了当初母亲再世时的样子。
虽然他们兄妹三人的日常开销都是大伯父一家出的。但是他身边的一些丫头
下人,月例什么的却在二房出的。而且太太进府后又换了不少,用起来难免有些生涩。但自从媳妇嫁进来,倒是都顺畅了不少。
尤其是面对他们太太三天两头打发人要这要那的时候。
“我让人上些易克化的吃食上来吧。今天虽然没有喝多少酒,胃也是空的。大冬天的,吃些东西暖暖胃,可好?”
“也好。”贾珠对于这些小事,从来不放在心上,一般都是凤姐怎么说,他就怎么受着。
一时,小夫妻又吃了点东西,这才收拾准备着睡下了。
而唐朝这边,却仍是在闹腾。
一家几口,不分男女的坐在一起聊天说话,天南地北,凡是能想到的都要说上一说。那种温馨,便是再富贵的人家也是无法比拟的。
“妈,这林姑娘小小的的年纪,口舌可真够利的。刺得三姑娘脸都白了。”李凝一边扒花生,一边对着唐朝说道。
“敏姑奶奶家的大姐儿?”
“嗯,对。姥姥见过敏姑奶奶。我往常一直听人说,敏姑奶奶是天下少有的人物了。只是一直不得见。”
唐婆子喝了口茶,准备给自家外孙女讲段古。可惜她亲闺女却懒得听了。抬头看了看天色,直催着两人入睡。
“妈,这都什么时辰了,再这么说下去,晚上就又要走了困。”瞪了一眼自家姑娘,然后叫了小丫头过来,“去厨房把一直热着的奶,子拿过来。”
“哎呀,还早着呢,孩子还精神着呢,说说话,怎么了。”
唐婆子难得说了唐朝一句,唐朝也只是笑笑听了,回头见两个儿子还坐在那里,“你们兄弟去睡吧。我们娘们几个说会话。”以前他们小,在他们面前说说这些后宅女人的事情,倒是没什么。但现在或是以后却不能这么毫无忌讳了。
李决二人,连忙起身走了出去。其时,在李凝刚刚提到林姑娘的时候,他们俩就想要走了,可惜一直没机会开口。这会老娘吩咐了,哪还有留在这里。
“你呀,家里兄弟都大了,再说什么话,也要避讳着一些。你二婶子不是有教过你嘛,怎么还这么不长心。”
“嘿嘿。我知错了。是不是姥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