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谷中年轻气盛。称霸天下的雄心,使他对前途十分乐观。只是一干安云老臣和老将,对于前途保持谨慎的态度,对于这次征战,没有完全支持的意思,这让宪谷中感觉自己的手脚被束缚到了。
宪谷中急迫的想要招揽一些贤能之人,组成自己的亲信,然后凭借这些亲信的支持,实现他称霸天下的雄心。
当初牯零举荐蓝琪的时候,宪谷中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前去拜访。但是一席话后,宪谷中从蓝琪身上,看到了不同于一般读书人的气质。他认为这种气质,正是他将来的宰辅所应该具有的。
对自己的见解十分自信,但是没有那种目中无人的傲慢;言谈举止从来不脱离功利二字,但是却把功利完全当做一个被自己操控的工具,而不是对功利的狂热追求;尤其那种指点江山,三言两语便将天下大势表述出来的气魄,更是让宪谷中深深折服。于是宪谷中回【≦长【≦风【≦文【≦学,ww∷w.cfw∧x.n□et到京师后,便以重礼聘请蓝琪入朝为官,希望蓝琪能够帮助自己,在争霸天下的道路上走的轻松一些。
三冬时节,大雪过后,通往河洛城的道路上,一辆马车在众多侍从的随从下缓缓前行。蓝琪坐在车上闭目养神,韩桃子则闷闷不乐,是不是叹息一声。
“小小年纪怎能如此多的叹息?你这一路上闷闷不乐又是为了什么?如今我到朝廷为官,你跟着我也能过上更好的日子,难道你还怀念在三卢镇的清苦生活?”蓝琪睁开眼,见韩桃子一直拄着头,面色似有忧虑,便笑着说道。
“我只是想不明白,难道做学问就一定要依附于权势吗?我的爸爸为了讲学,甘心被丁家兄弟的利用。大师你为了施展抱负,也要接受宪谷中的招揽。难道离开了权势,真的就没有学问了吗?”韩桃子一叹说道。
“离开了权势自然有学问。但是学问不应该只存在于书斋之中。在书斋之中,自娱自乐,不用管其他东西,自然自在,但是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多的用处。离开了书斋将学问用来造福万民,才是学问的真意所在。正如你所要探求的,如何才能真正爱这个世界,并不是凭几句话就能做到的。只有让人享受幸福,他们才会真心爱这个世界,只要爱这个世界的人多了,我们自然可以相信,这个世界是可爱的。”蓝琪说道。
“可是把命运交给他人,又如何能按照心意行事。陷于权力的争夺之中,还能记得当初的理想吗?”韩桃子说道。
“你这个丫头,想的还真多。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一切的幸福的苦难都在于利益的得失,一切的利益得失都根源于吉凶祸福。依靠对吉凶祸福的洞察,加以操纵,便能将天下万物运于手掌之间。是天下万物为我而存在,可不是我为天下万物存在,又如何不能按心意行事,又怎会忘了当初的理想?”蓝琪笑着回道。
“可是世世蹉跎,人生无奈,大师真的能保证今天的心意,明日还能存在吗?就算明日也还存在,还能像今日一般光彩夺目吗?”韩桃子继续问道。
“我跟你讲讲我的经历吧。少小时期,我醉心于权谋之术,因为一点争夺之心,总想取得万般好处。结果实行权谋,纵然得到了不少东西,却也失去了心中的本真,而落入痛苦的挣扎之中。后来我明白,心志便是施展权谋术的力气,力气达到一定程度,才能把重物如同羽毛一般挥舞。
“这些年来,我在三卢镇上,卖茶为生,以清心为本,只是为了坚定我的心志。如果在纷乱之中,就将本心弃之不顾,我这么多年不是白活了吗?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次的机会,正好可以将我全部才能发挥,在这天下大展宏图,这才是真正大丈夫所为。”蓝琪说道,满目都是激情四射。
“原来大师也是有想法的,大师研习了多年的权谋术,也只是为了今天呀。”韩桃子说道。
“自然是有想法的,一来为自己多年的坚持讨一个说法;而来给这个混乱不堪的世界,增添一些有意思的东西。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此圣人之言也。时来而不往,必身受其灾祸。如今时机来了,自然要把今生说学好好施展一番了。”蓝琪回道。
“我就知道大师也是不甘寂寞的。只是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大师。这些年你一直默默不闻,宪谷中这次来访也十分偶然,万一你一生都没有等到这个时机。那你所谓的‘器’岂不是要藏上一辈子吗?”韩桃子回道。
“我承认这些年我的言行十分荒诞,跟别人说我是一个有才能的人,恐怕换回来的只是耻笑罢了。不过这也正是我想要的,只能看见皮肉,不能看到根骨,我和这种人不想打任何交到;只有能够从荒诞之中,看透一点灵光的人,才值得我去全心全意对待。不然卑躬屈膝,求取片刻的荣华富贵,哪里比得上在山野之中,快乐终老的好。”蓝琪说着,刚才的豪情消退,眼中闪过一似高傲,然后便重归于宁静。
“大师你的心中有一座城,城里面有热闹的集市,也有幽静的园林,有慷慨陈词的学府,也有庄严肃穆的庙堂。只是你从来不对别人开放,只任着城墙高耸,城门紧闭。虽然和你相处几个月了,但我还是不能理解的你的心思呀。也许只有像牯零先生那样的高人,才能不用进城,就能察觉到城中的的美好,所以才会向宪谷中举荐你。”韩桃子摇摇头说道。
“无缘之人,便无缘相逢,反正一切都不是我的损失。你现在看不懂,将来一定能看懂的。我会把我一生所学,都传授给你,到时候你一定能找到你要找的答案的。现在我只能说,如今的世界不美好,就应该去改造这个世界。
“可是一个孩童,面对千斤大石,只能望洋兴叹。但是只要有工具,一个杠杆,一个滑轮,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举手投足之间,就能把千斤大石搬动。权谋术就是我们改造这个世界的工具。桃子,不要空自叹息,随我一起努力吧。放心,我和你都不会成为权势的奴隶。”蓝琪一笑说道。
“大师很自信呀。不过大师的学问,也让大师有自信的资本。我也就相信大师好了。”韩桃子被蓝琪的自信感染,担忧消失了,笑容重回脸庞。
韩桃子心情变好,好动的性子有显露了出来,掀开车帘四处探看,只见河洛城已经就在前方。
进了河洛城,蓝琪被引进了一处庭院。就在韩桃子指挥一众家人忙来忙去的时候,宪谷中却到来了。
“大人聘请蓝琪,所有礼节都已经尽到了。应该是蓝琪明天带着礼物前去拜访才对,为何宪大人会亲自前来呢?”蓝琪出来相迎,然后问道。
“自从那日和先生别离,心中一直想着先生指教的话,越想越觉得那些道理实在精妙。听说先生到了河洛城,我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请先生解决在下心中的疑惑。”宪谷中说道。
“那就请宪大人随我到书房来,宪大人有任何疑惑,蓝琪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蓝琪说着便把宪谷中迎进了书房。
“上次拜访先生,先生所说的权谋术实在是十分精妙,先生说权谋术最高境界,便可只手反覆天下,其中言语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不知道如何可以达到这最高境界呢?”宪谷中坐定后问道。
“权,在于四两千斤之辩;谋,在于利害的取舍。不知道大人想先听哪一点呢?”蓝琪说道。
“四两拨千斤我也听过,不过先生说来却别有一番意义,我有些不懂,先生可否说明一下。”宪谷中问道。
“四两拨千斤,要有四两,也要有千斤。以大人所掌控的整个安云来讲,四两便是大人手中的权势;千斤便是整个安云的实力。有四两之权,没有千斤之重,那么大人便会无力可使,面对天下局势也不能有任何作为。因此权术的第一要义,便是富国强兵。”蓝琪说道。
“先生说的很对,如今瑶东人咄咄逼人,江南人也是实力雄厚。我安云实力大不如前,国不富,兵不强,只能任人宰割呀。”宪谷中无不感慨道。
“富国强兵并不难,只要能得人心,只要能众志成城,三两年便可恢复生气,十数年便能达到强盛。而想要所有人都支持大人,就在于四两之权的应用。”蓝琪说道。
“十数年!以先生之才,想要富国强兵,也要十数年吗?”宪谷中听后也是吃惊。
“若是大人只想偏安一隅,不被任何敌人侵害,只需两三年就可以达到。不过如果大人想要建立千秋霸业,传英名于千古,十数年还是短的呢!”蓝琪说道。
“先生莫怪,是在下失态了。请问先生,四两之权如何应用呢?”宪谷中稍定心神问道。
“权力的应用只有四个字:独断专行。只有把权力牢牢把握在大人自己的手中,整个安云才能按照大人的意志,变成大人心中想要的样子。试想想如果安云府库充足,人才济济,但是所有的一切都不能被大人掌控,那这一切不过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罢了。所以大人必须把四两之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通过四两之权,制衡安云之千斤,才能让所有一切为大人的目的服务。”蓝琪说道。
“可是父亲告诉我,要好好听取朝廷诸位老臣的意见,说只有依靠他们,我才能轻松的统治安云。独断专行,似乎和父亲的教诲相违背呀。”宪谷中疑虑道。
“谋之在众,断之在独。在下所说的和先大人所说的,并没有任何矛盾。在一个事情没有决定之前,广泛的听取意见,然后在诸多意见之中选取,找到最好的加以实行,这本来就是很合理的。
“不过决定了之后,便不能允许任何异议,否则法令不能实行,大人的威信也会扫地。因此权术的关键,就在于一个断字,也在于一个行字。断要独,行要专。”蓝琪说道。
“先生说的不错,如果断不独,任由一群人在那里争吵,干不成任何事,还会空耗国力。如果行不专,随便一个人都可以随意评判法律政令,哪还有什么行事准则?恐怕不过是一片混乱罢了。不过独断专行,在常人眼中就是暴政的先兆,恐怕是不会得到众人支持的。”宪谷中说道。
“这一点我也知道,所以权字后面,还有一个谋字。”蓝琪笑道。
“先生说,谋在于利害的取舍,我有些不明白,先生能否详细讲来。”宪谷中说道。
“见利而生喜,见害而生惧,在圣人,在小民都是一样的。而谋术就在于对利害的操纵。大人借助手中的权势,给众人展示一种利益,向众人展示一种危害,利益是真正的利益,危害是真正的危害。众人在大人的指引之下,趋利避害获得的好处,自然会对大人心悦诚服,这就叫做阳谋。阳谋是用来齐聚人心的。
“大人借助手中的权势,向某些人展示一种利益,向某些人展示一种危害。利益不是真正的利益,危害也不是真正的危害,得到利益反而会遭遇祸患,避开危害反而会失去福分,这就叫做阴谋。阴谋就是用来消除祸害的。
“只要大人善于应用阳谋和阴谋,大部分人必然因为得到利益,而对大人心悦诚服。少数的野心家,顽固分子,也会因为大人的神鬼莫测,而在战栗之中,不敢为非作歹。”蓝琪说道。
宪谷中听了蓝琪这番话,心中也是翻江倒海,权谋二字确实不简单,细细思量之后,继续向蓝琪请教。(未完待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