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从鬼蜘蛛身上爆发的戾气浓烈到如有实质,极度震怒之下杀意迸发,徒然降低的压力激得空气咯咯作响
气流打着旋卷走桌面上的文件,顺便也让屋子里地震一样轻轻颤抖。
略显混乱的场景中,波鲁萨利诺看到千岁百岁抬手按住她面前险险被卷走的纸页,皱了皱眉,随即嫌不够乱似的冷声说道,“这种事后的愤怒于事无补,鬼蜘蛛中将大人。”
她用空着的手将飞散的鬓发挽回耳后,神色平静到冷漠,“如您这般明显的喜怒容易影响判断,而太过主观”
“百岁。”赶忙出声打断她未尽的话语,并且在她拿眼角斜乜时,他递给她一个安抚意味十足的眼神,“这是毕竟人之常情,百岁,如果换了是我的部下,我也一样愤怒。”
波鲁萨利诺觉得有点头疼,他当然知道千岁百岁言语间半嘲半讽是所谓何来,她一直讨厌别人冲动易怒。
她自己理智得可怕,所以不喜欢情绪外露的人,因为那样容易先入为主混淆判断。
而同样的,波鲁萨利诺更清楚鬼蜘蛛的恨怒,死的毕竟是他的部下,并且死去的部下还隐藏着可怕内幕。
变态连环杀手本身就令人震惊,更别说杀人者将目标定位在海军家属身上,如果千岁百岁的判断正确那将是何等可怕。
更糟糕的是千岁百岁的判断叹了口气,波鲁萨利诺忍不住抬手扶额,千岁百岁这母夜叉从来不会判断,她肯说出口,基本上就是真相。
这才糟糕。
虽然他一直不明白她究竟如何办得到,即使千岁百岁在细节观察方面无人能出其右,可是对于真相的推理,她的能力只能称之为妖异。
说实话,波鲁萨利诺到如今也没能弄清楚千岁百岁的种族,他只知道她并非纯粹人类,而她所属种族如果当初她显露的预见算是部分特殊能力,那么推理或许也是
在波鲁萨利诺胡思乱想这段时间里,室内的骚动平息下来。
鬼蜘蛛象是终于强制按捺脾气,又狠狠瞪了千岁百岁好一阵最后气哼哼坐回位置上,“你接着说,工作的详细记录是怎么回事”
“耶~我知道百岁的意思。”波鲁萨利诺施施然开口,算是打圆场,“百岁是想找出309室收集到血液样本的主人吧”
等到两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波鲁萨利诺耸耸肩,说道,“百岁不喜欢解释,那就换我来说好了。”
看了眼面沉如水的鬼蜘蛛,收起视线重新看向千岁百岁,嘴角勾了勾,波鲁萨利诺慢慢悠悠接着往下说:
“旅馆309室墙壁上的血迹有些很陈旧,这表示不是第一次发生,按照百岁之前说的,行凶者不是无差别杀人,那么”
“选择目标自然要放在能够接触到的范围。”
想了想,稍稍组织下语言他又一次开口,“而作为军人,能够接触平民并深入了解对方,那位尤利尔中校大概是利用工作之便。”
“他负责处理士兵阵亡后续事务,接触了解之后选择目标就轻而易举。”
他刻意放缓语速,慢条斯理解释,此时见两个人神色同样变得缓和,波鲁萨利诺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他哪里会不知道,千岁百岁一直不喜欢解释,她嫌麻烦。
然而有些事却不得不解释,毕竟很少有谁跟得上她的思路,并且她对鬼蜘蛛态度不好也是因为对方不信任。
实际上鬼蜘蛛不信任千岁百岁,甚至有些怀疑,他们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兵哪里会容易相信别人,除非心腹或者彼此了解甚深。
波鲁萨利诺和鬼蜘蛛是朋友又共事多年,千岁百岁却不具备这些条件,他了解她,而鬼蜘蛛却不了解,所以相处过程会产生摩擦很正常。
波鲁萨利诺想让千岁百岁尽快融入海军阵营,所以每当这种时候,他就需要出面,一来缓和矛盾焦点,二来他插科打诨也能更好的叫她和其他人尽可能快些适应彼此。
无论行事作风亦或者为人处世。
“人类的行为,潜意识会选择固定模式,这样才有安全感,就象是狩猎习惯。”
千岁百岁接过他尚未完全想好该如何表达的话,“行为特征这点,连环杀手在目标选择与行凶手法上表现得尤为明显。”
开口的同时她飞快看了他一眼,眼睛里带出些奇怪的意味,仿佛是欣慰又似是怅然,只不过她很快移开目光,仿佛方才那一瞬的异样是错觉。
“昨日那位爱莎夫人的身份与平常人不同,所以我才有此推测,并不是故意在抹黑什么。”
说到这里她沉默下来,微微偏过头,缓声说道,“抱歉,我只是就事论事。”
千岁百岁看向鬼蜘蛛的同时,波鲁萨利诺也把视线投过去,随即就见虽然还是那副一万年不动摇的凶恶面孔,但是以老朋友的他看来,鬼蜘蛛此刻已经不再那样愤怒。
或许是千岁百岁听上去没什么诚意的道歉起了效果沉默片刻,鬼蜘蛛冷声开口,“我让他们去档案库调阅卷宗。”
话音落下,鬼蜘蛛随即起身,一边往阳台方向走一边从披风口袋里取出电话蜗牛,接通后低声对话筒那头的人下达命令。
波鲁萨利诺收回视线,低声向着千岁百岁解释,“因为工作内容繁杂琐碎,所有驻区的卷宗整理签阅后都收录到机要部,方便日后查阅,档案库是**部门。”
“嗯~”她点点头,象是想了想才说道,“尤利尔中校是中途调入鬼蜘蛛中将麾下的吧我记得资料上有写,那么”
奇怪的停顿几秒钟,她又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先不管那些。”
也不知是想到什么,她抬眼飞快看了看鬼蜘蛛,眉心微不可察颦紧,随后抿抿嘴角,开口把话题换到别的地方,“样本检测结果如何垃圾处理站找到什么吗”
“耶~百岁你别这样。”波鲁萨利诺低低的哀叫一声,一边不着痕迹地往拿手搂住她的肩膀,小心贴近她耳边嘟喃,“每次你转移的话题实际上都很可怕啊~”
她忽的偏过脸,语调显得格外诧异,“每次”
下一秒两个人都怔住,波鲁萨利诺瞳孔微微缩紧,她毫无预兆回过脸,因为他靠得太近,她的嘴唇这一刻恰恰贴在他唇角
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触感,瞬间
令得他记起那一晚的美妙感觉,他升任海军大将那晚以为是美梦的幻境。
也不过一两秒的时间,她反应过来,身体微微往后撤,他握着她圆润肩头的手指不自觉收紧,险些无法克制欲念想禁锢她想
电光火石间强行压制体内灼升的热意,触电般松开手指,波鲁萨利诺面色自若的勾了勾嘴角,“我又忘了你不记得,真是遗憾。”
扫了眼咫尺间樱色的双唇,他垂下眼帘,遮去眼底快要决堤的**,哑声说道,“当年的事忘记就忘记,只是没有下一次,百岁。”
“如果你胆敢又一次遗忘”
“我很抱歉。”她低声回答,柔和声线里藏着悲凉之意。
“抱歉没有用,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终于能够平静的抬高视线,看进她的眼里,“再有下一次就没这么容易过关,我事先声明。”
他笑得漫不经心,看着她的眼神也平和,只是不会有谁能够知道,此时此刻,他内心焚烧的黑色火焰。
如果再有下一次如果她胆敢又一次遗忘波鲁萨利诺眯起眼睛,羁押在理智囚笼的野兽衔着他丢出去的承诺,悄无声息隐没。
如果有下一次,他就再没有任何顾忌,他会释放黑暗**,任凭自己肆无忌惮捕捉伤害她,折断她的羽翼,蒙上她的眼睛,让她成为他的禁脔。
也或许是察觉他的恶意,她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也什么都没说。
彼此静静对视片刻,她垂下眼睫,鸦羽般细黑的眼睫遮去透彻双瞳,留下淡淡阴影,蝴蝶一般,微不可察颤抖着。
他定定看了她一会儿随即转开目光,拨出一些注意力给走到边上去的鬼蜘蛛;这段时间里鬼蜘蛛一直在通话,也不知是行动不顺利亦或者别的什么缘故。
间隔不久,站在客厅落地窗前的鬼蜘蛛收起电话蜗牛,转过头,开口道,“那边已经同意把人送到我驻区,不过只有一个小时,十分钟后抵达。”
说话时目光又停在千岁百岁身上,鬼蜘蛛把眉心攒得死紧,“她这样可以过去吗”
“耶~当然没关系。”波鲁萨利诺立刻起身,反手解下披风用它把她裹起来,随即又打横抱在怀里,“时间紧迫,我边走边解释,现在别挣扎,百岁。”
脚下疾疾朝阳台走,一边低头对着怀里满脸错愕的人说道,“你乖乖的,我明天帮你带巨无霸海鲜蛊啊~”
她呆愣的眨了眨眼睛,等他带着她跃到半空才回过神,“为什么跳楼啊”
“这是为你的名誉着想啊~”笑眯眯的拿下巴磨蹭她的发旋,波鲁萨利诺心情非常好,“走楼梯万一被什么人迎面看到,不用等明早,谣言就要传遍马林弗德。”
“我和鬼蜘蛛夜会美人,还是三人行。”
闻言,领先一步踩着空气飞速前行的鬼蜘蛛回过脸,冷冷的哧哼,“我的喜好先放一边,倒是你忽然改口味,会叫很多人觉得奇怪。”
“不是从来不碰黑发黑眼的女人吗”
“三人行你倒是好胃口,我才没兴趣。”鬼蜘蛛的语气无比讥诮,混合在其中的磨牙声也清晰可闻,“她除了样子,哪里会叫男人动心”
“鬼蜘蛛你真没眼光嘶”波鲁萨利诺猛地倒抽一口气,还没说出来的各种对她的赞誉也就这么吞回去,她隔着布料一拳打在他肚子上,简直要命
掂了掂抱在怀里的人,小心换了个角度隔去少许夜风,波鲁萨利诺叹了口气,随后开始小声的解释
趁着去往目的地的路上,他把她没来得及知晓的情况逐一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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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在旅馆内短暂停留,简略分析案件之后,波鲁萨利诺他们一行就分开行动,或许是被千岁百岁的态度激怒,鬼蜘蛛也就没有要求她参与。
她倒好,松了口气似的回办公室,接着呆在里边一直到下班直接回宿舍,波鲁萨利诺听说鬼蜘蛛被气得不轻。
这也是晚上他领着人去找她的部分原因。
取得的样本在科学部检测,结果尚未出来之前,鬼蜘蛛麾下前往搜索已经有结果。
马林弗德城镇垃圾处理站,尤利尔中校被丢在那,和她预测的一样,装在垃圾袋里和旅馆其它废弃物一起。
因为千岁百岁预测得分毫不差,鬼蜘蛛也就按照她说的追查,嫌疑人自然就放在尤利尔中校亲近的人身上,首先是两个女人。
安吉丽娜,与爱莎。
自称尤利尔中校恋人的安吉丽娜,她人在海军本部,只需要查证她笔录当中是否存在疑点,她昨晚去向的旁证,这点找人去确认就好。
而爱莎那位曾经来海军本部办理阵亡军人家属事宜的夫人,派出去寻找她的士兵在其登记住所扑了个空。
那位夫人不知去向。
截止那时候,似乎嫌疑人可以确定。
在海军本部马林弗德,想查找一个人其实很简单,下午四点钟左右,确切消息传来,只不过这次的消息不太好。
原本认定的嫌疑人爱莎被找到,只是她死了。
同时嫌犯被当场逮捕。
一位年轻的海军士兵。
发现凶杀案的地点是一处出租民房,鬼蜘蛛的人查到那里是爱莎租下的房子,或许是用来和情人幽会。
隔壁住户回家时恰好撞见那名海军士兵从屋子里跑出来,举止失措神色惊惶,更不巧的是隔壁住户男主人同样是海军,熟悉血腥味。
然后就简单了,甚至没有经过多少反抗,年轻士兵被制服,接着爱莎夫人被发现;鬼蜘蛛的人赶到现场时,逮住年轻士兵那人已经根据对方衬衣上的番号通报他所在驻区。
接着就有些复杂。
说到这里,波鲁萨利诺停下来,颇有点同情的瞄了眼连背影都露出不高兴气息的鬼蜘蛛。
怎么说呢
如果马林弗德海军本部每个将领有天生不对盘的人,象萨卡斯基和库赞那样,鬼蜘蛛死活合不到一块的人选就是年轻士兵所在部队的最高长官。
同样身为中将的鼯鼠。
无论自身性情亦或者治军手段,鬼蜘蛛和鼯鼠两个就是鲜明对比一样的存在,一个外放一个内敛,一个粗暴一个温和。
鼯鼠中将治军严谨,麾下很少与其他驻区起冲突,是镇守本部中
中将当中的稳健派,但是同时他也相当爱护手下士兵。
鬼蜘蛛的人气势汹汹抵达,正好与鼯鼠的士兵碰到一起,一边麾下中校莫名死亡嫌疑人又被杀,一边执意要彻底调查不肯先把士兵交到别的驻区手上。
双方各不相让,结果理所当然的发生冲突,险些酿成两个驻区之间斗殴事件。
最后,那名年轻海兵被鼯鼠的人带走,鬼蜘蛛的人封锁现场,并将爱莎运回科学部作进一步检查。
双方长官原本处得就不好,发生这样的事,彼此交涉也就火药味十足。
疑似杀死爱莎的海兵关押在鼯鼠驻区,鬼蜘蛛一直设法想把人弄到他自己这边,毕竟凶杀案背后或许牵涉许多不明内幕,只是过程非常不顺利。
直到刚才,鼯鼠终于同意让那个士兵接受鬼蜘蛛这边询问,条件是只有一个小时,并且他也要在场。
大概是担心鬼蜘蛛方面动用私刑。
所以说,鬼蜘蛛运气可真不好。
波鲁萨利诺眯了眯眼睛,盯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那幢办公楼,心下无声叹气,大概是他无意间启动了什么古怪技能
比如说乌鸦嘴。
波鲁萨利诺可没忘记他哄千岁百岁去鬼蜘蛛麾下的理由,原本他真是骗她来着,结果现在倒是叫他说个正着。
“百岁的身边真是常常萦绕腥风血雨呢~”低下头,他半是感慨半是忧郁的笑道,“要不要去我那里啊至少我能保证不让你看见这些事。”
或许这世上真的没有不必付出代价的得到,千岁百岁聪明到妖异,相对的,命运给予之后世界收取的代价就是,她身边总会碰到类似事件。
常言说,慧极必伤,她的聪明象噩运一样。
当年锡兰号是一例,如今是一例,更或者因珀铅病引发的那些事,杜兰德斯科特那些磨难如果是世界给她的试炼,他真希望她能够不要这么聪明。
“不要。”她斩钉截铁回答,沉默几秒钟,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死亡随时随地发生,只是你们看不到而已。”
“百岁你说错了哟~”波鲁萨利诺低下头,趁着黑暗中她目不能视,小心亲了亲她的发旋,哑声说道,“是看不出来,我真希望百岁你迟钝一点,如果不这么敏感,你也能快乐点,对不对”
如果不是她这样敏感,那些藏在表相之下的杀戮她不会察觉,如果不是她聪明到妖异,至少世界在她眼里会是平和。
她的眼睛如果没有看尽生死,她不会这样无情。
千岁百岁
她的名字含在齿间,无声无息,百转千回悱恻缠绵。
半晌,波鲁萨利诺闭了闭眼睛,收拢臂弯,轻轻巧巧跃入迎面撞来的这片辉煌灯火。
他抱着她,无比希望此刻是带她进入没有黑暗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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