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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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太阳还未升起,群山遮挡后的天际方才泛起一线微弱的白芒。

    城西茶馆,一只丈许方圆的土陶茶缸摆放在墙角,茶缸之内装满了刚泡好不久热气腾腾的清茶,一只老旧的茶壶摆在木柜之上,微弱的光芒闪动间显示着不久前曾被精心擦拭过,三张槐木桌,十把长凳,都是光洁一新,显然是经过了细心的打扫。

    茶馆外,湖岸边,一只老旧的木桩钉在青石缝中,船绳一圈圈将其盘绕,放眼眺望整个湖泊,却是未曾见得那一叶熟悉的乌蓬扁舟的踪影。

    茶馆门口,长长的木杆竖立,一面书写大大‘茶’字的古旧巾旗系于其上,一阵微风拂过,巾旗略微摆动,带起了几分冷清。

    梁易此刻站在茶馆的柜台之前,手里正拿着一封拆开的书信,看得十分入神,观其笔迹,正是茶馆主人那位边姓老者所留。

    “梁家的小娃娃,老头子有事,所以不告而别了,勿念,有缘日后定会相见…前些时日嘱咐你的话,一定要切记,绝不可与他人说起,切记……”

    言语直接明了,十足是那边姓老者的脾性。

    “老仙长临走前也嘱咐我切记不可说,也说有缘再见,如今边爷爷临走也给我留下这么一句话,莫非这老人家一到离开的时候就好留下这么句话?每次说话都只说一半,神神秘秘的,又不说清楚…哼,臭老头,还有缘再见,居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虽然嘴里不满的不停嘟囔着,不过梁易的心里还是升起了一丝落寞,眼珠中隐约有泪光闪动,每天清早都来帮老人打下手,听老人讲故事,几年的陪伴,早已将老人当做了自己的亲爷爷一般,如今一言不发便是不辞而别,叫他心里又如何好受。

    “再大的事,也跟易儿说一声啊……”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而下,梁易的目光转向窗外群山遮掩后的天空。

    在那里,一抹红光正渐渐冲破火红云海的束缚。

    天亮了。

    ……

    丰都城千余里外,这里有着一座高耸入云肉眼望之不及的山峰,正是那灵剑山门得所在!

    此刻灵剑山门巨殿前的偌大广场之上,整齐阵列着近百道白袍身影,个个持剑负手而立,一道道身影似有剑意从中散发而出,联结在一起气势直冲云霄!

    广场之上的空中,三道身影负手立于宽大虚幻剑影之上,衣袍无风自动,磅礴气势席卷而出,仿若凌驾于这片天地之间!

    “枯木道友,我灵剑山门此番如此兴师动众,若是事后找不到你所说的天地灵物,你可知代价几何?”三人中立于中间的身影微微一颤,轰雷般的声音缓缓传出,赫然便是前些时日出现在大殿宝座之上的那位王掌门,声音在广场之上轰鸣响彻,霎时间便是狂风席卷,众弟子中修为略低者,甚至都是有些心神不稳之态。

    “桀桀,王掌门不必担心,我省得,倒是事后那三成…还请王掌门不要忘记就好……”三人中右侧的一道黑袍身影身形微颤,阴森一笑,有如磨牙一般阴测测的声音从黑袍下缓缓传出。

    “王某身为灵剑山门掌门,管理着偌大的一个宗门,承诺之事岂会出尔反尔?”王掌门鼻子一哼,雷鸣般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意轰然而出。

    “王掌门莫怒,莫怒,便当我没说就是。”黑袍身影赔笑道。

    “哼…执剑长老与内门弟子留守山门,其余长老与众弟子,随我下山!”轻哼一声,王掌门对着身侧另外一名青衫负剑老者嘱咐道,而后便是大手一挥,一阵狂风席卷而出,脚下飞剑一颤,带起一抹白光率先冲下山去,瞬间便是消失不见,黑袍枯木紧随其后。

    见状广场之上一道道白袍人影也是陆续升空,化作白光闪掠而过,不一会儿,便是只余下先前那名青衫老者与寥寥十数名弟子,只见青衫老者袖袍一挥,面色一肃,轻喝之声随之传出。

    “众弟子速回己位,掌门离开期间,各司其职,不得怠惰!”

    “是!!”

    ……

    早晨的太阳将天边的云朵染得酡红,犹如女儿玉颊之上的胭脂一般。

    天空之中的美景倒映在群山环绕的湖水之**成一色,显得很美很祥和。

    一颗青石子划过水面,带着几滴溅起的水珠,接着再度飘起,不断的击打着水面,直至飘出数米后,方才因为渐渐无力,而不甘的落入水中,缓缓沉下。

    波澜荡漾开来,打破了这宁静的一幕,湖水倒映着的天空与青山渐渐扭曲。

    梁易站在湖边的青石阶上,手里还攥着一颗光滑的青石子,看着湖面微微发呆。

    滑溜的青石阶泛着淡淡的微光,是丰都城里百姓们平常的洗衣之处,用来系船绳的木桩也是钉在此处,只是木桩依旧,船,却不在了。

    “边爷爷,到底去哪儿了,还会回来么……”

    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清朗的叫卖声也是此起彼伏,梁易从喧闹声中回过神来,看了看渐渐恢复平静的湖水,又看了看已然坐下三五位路人的茶馆,缓缓转身离去。

    不远处的湖面,一颗青石子泛着点点微光再度划过。

    ……

    “都快中午了,易儿还不愿出来么……”梁风看着站立在面前的妻子秋瑾,微皱着眉头轻声问道。

    “唔,易儿他今天一早回来就将自己锁在了屋子里一步也没出来过,问他话他也不应。”摇了摇头,秋瑾的眼中闪过一抹担忧之色。

    “平日里这个时候易儿应该还在城西边老爷子的茶馆里头玩吧,怎么今日…可是边老爷子……”眉头微皱,梁风面带一丝疑惑,而后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目光转向面前的妻子。

    “嗯,我已经叫下人去打听过了,边老爷子今早便离开了,连船都是带走了,至于原因,却是不大清楚,想来也是有要紧的事吧。”微微点头,秋瑾略带一丝无奈的道。

    见到自己的妻子点头,梁风这才面色释然。

    “倒也难怪…诶,这梁府之外,易儿最亲近的可就是边老爷子了…罢了,先叫下人将饭菜备好热着,至于易儿…便待会再去叫他吧,让他一个人静静也好。”

    ……

    厢房之内,梁易正躺在柔软的丝绸细软之上,目光透过撑开的窗沿,痴痴的看向院墙之上的天空,满心全是以往边爷爷给他讲故事的情景。

    还记得第一次他从梁府偷偷溜出去玩的时候,那时候他才四岁,这条巷子蹿蹿,那条街道溜溜,到得最后竟是玩耍得迷了路,就在眼中闪动的泪花即将涌出之际,这时他遇上了一个穿着蓑衣,手里还提着一小布袋粗茶的老头儿。

    老头儿身形佝偻枯瘦,肤色黝黑,下巴拖着几缕雪白的胡须,一脸皱纹,提着茶袋的手上青筋暴露,看上去颇为吓人,可看得当初年仅四岁的梁易眼里却满是好奇的光芒,老头儿眯起双眼,脸上的皱纹挤在一堆,笑着问道。

    “小娃娃,有没有坐过船呐?”

    坐在茶馆矮矮的的长凳上,四岁的梁易双手捧着一杯微微泛绿的清茶,看着渐渐消散的热气,眼中一喜,随即一口将之喝干,微涩却清新的茶水带着几分微烫顺着喉咙一线而下,令得梁易小小的身形一阵微颤,随即面色一舒,颇为享受,咂了咂嘴,却是带着几分炫耀的故作老成道。

    “老头,你这茶,不错,不错…对了,你知道梁家不,就是这丰都城里的梁家,那就是我家,告诉你,我家可有钱了,有,有…反正有很多就是了,看在你这茶这么好喝的份上,等我回家就叫人给你盖座好房子,你这茶馆也太破了……”双手比划来比划去都没比划出个结果,梁易终于是不耐,干脆十分随便的说道,目光四处打量,急忙转移了话题。

    “呵呵,这破茶馆老头看着挺舒服的,房子就不用盖了,把茶钱付了吧,茶两枚铜板一碗…对了,你有带钱么?”老头微微一笑,随后却是面色古怪的说道。

    老头话刚出口,梁易心里顿时暗道不好,他可是这方圆百里最大富商家的小少爷,出门还需要他带钱?那都是下人的事,平日里莫说这么一碗清茶,就是买下这间茶馆,买下茶馆的这块地,那都是一句话的事,可现在事实就是:他是偷溜出来的,这帐他还真付不了……

    “没带……”当下梁易的一张小脸便是垮了下来,低下头去苦着脸说道。

    老头倒是被其弄得一乐,强忍住偷笑,语气夸张了几分,故作低沉着说道。

    “诶,这可难办咯…两枚铜板可是老头子一天的饭钱哟…要不这样,你以后每天早上都来老头的茶馆帮忙打下手,就当还债吧……”

    ……

    往昔的一幕幕在心头划过,梁易看着窗外院内枝头嬉闹的鸟儿,嘴角一撇。

    “狗屁一天的饭钱,臭老头,两枚铜板骗我给你打了四年长工……”

    “前些时日说的那番话……”

    “边爷爷恐怕也是和老仙长一样的仙人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微微一叹,梁易的目光看向窗外矮矮院墙之上的天际,那里,一大片黑云正缓缓飘将过来。

    “要变天了么……”

    ……

    百万里之外,一处高有万丈的崖涧之上,这里有着一个似水涡般的黑色漩涡正在缓缓旋转,漩涡外的空中,一叶乌蓬扁舟凭空显现,随后缓缓荡来,船头一名身着麻编蓑衣的佝偻苍老身影手持竹竿而立。

    “好久不坐传送阵,还真是颠的很呐……”

    乌蓬船渐渐停下,看着面前的黑色漩涡,船头的老者面色却是是渐渐变得严肃,眉头微微一皱,苍老的声音缓缓传出。

    “灵界传来消息,虚无界的空间突然动荡不稳…距离下次开启只剩下三万余年了,难道在这个时间关头上要出什么岔子么……”

    目光回顾身后,百万里外,那是丰都城的所在。

    “虚无界之事不容忽视,我这具道体还得速速回去与本尊汇合,易儿,保重啊…这天下,就要变啦……”

    缓缓收回目光,老者手中竹竿一动,乌蓬扁舟随之再度荡起,旋即缓缓冲入黑色漩涡之内。

    ……

    天边的黑云渐渐逼近,丰都城外十余里处的天空之中,一大群白袍身影负手立于飞剑之上,人群之首,一名中年男子将目光投向前方,脸上罕见的扯起一丝莫名的诡异笑意,低沉的声音缓缓传出。

    “这前面便是那丰都城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