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哪怕是在野外依托山势地利实际上付出的代价更大,也要这么做,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能够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毕竟伯颜和史天泽麾下的蒙古军队,多为大明之前的手下败将,虽然不算斗志全无,但是在士气上肯定和蒙古本部军队以及刚刚驱赶了八剌的那木罕麾下军队有很大差别。
再加上这些军队或多或少的之前和明军交手,也曾经南面和宋军交战以及后来撤退的时候欠下了累累血债,算得上大明想要除之而后快的宿敌。所以自然而然忽必烈将幽燕的军队当做诱饵。
在大明北伐刚刚开始,蒙古军队全面收缩防线,其目的自然是想要变相的拉长明军的战线。大明为了巩固新获得的城池,当然需要留下一定的军队,同时为幸存的百姓提供粮食,这在无形之中都会削弱大明军力,而相对应的蒙古军队云集幽燕,节节布防,此消彼长之下,大明想要克敌制胜、全面占领幽燕,并没有那么容易。
而且很显然现在大明镇海军进攻锦州,天武军进攻居庸关,摆出的是逼迫蒙古人走古北口撤退的架势,在不知道两淮军第一旅存在的情况下,蒙古人自然很容易就错以为大明玩的还是攻城时候那种“围三缺一”的手段,通过卡死蒙古所有退路以及大军的步步紧逼,使得蒙古不得不撤退。
大明想要做什么,蒙古自然就不能让大明遂愿,所以这样一来伯颜和史天泽更是拼命加固城防,同时在锦州、居庸关等处布置重兵迎战明军,大有赖在幽燕死活不动弹的架势。
只是两人没有预料到的是,这样反而正中大明下怀。
本来就不打算放你们走,结果你们还要自己留下来,那就别怪我们无情。
“两淮军现在还没有拿下古北口,所以咱们也不用着急,”王虎臣看着舆图上并不清晰的蒙古军队布置,“需要咱们帮着两淮军解决的,主要是锦州和喜逢口一线,拿下这两个咽喉要道,就等于控制了蒙古鞑子向辽东撤退的道路,也等于宣告咱们镇海军随时都可以杀入幽燕,所以一旦咱们这边有所动作,蒙古鞑子之反抗必然激烈。”
王大用在一侧也是微微点头:“不过这数万大军等在这里,想要藏身可没有这么容易。倒不如咱们这两天先试探一下蒙古鞑子的布防情况,这样也能提前告诉其余主力战军,免得吃亏。咱们可得好好看看伯颜和史天泽到底给咱们准备了多少好吃的好喝的,要是准备不周的话可得好好教训教训这几个不孝顺的!”
郭昶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而王虎臣也是笑着说道:“你是想和蒙古鞑子抓紧打一仗过过瘾吧,不用找出这么高大上的理由来,什么时候镇海军王大用都知道给其余主力战军着想了?莫非是观世音菩萨下凡,想要普度这人世间,也顺便感化感化了你?”
“叔忠兄,你我共事多年,怎么还这么不留情面了?”王大用不由得笑骂一声。“闹清楚蒙古鞑子是怎么布防的,终归是好事嘛!”
“此言不假,”王虎臣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显然并没有打算继续和王大用开玩笑,“咱们长途跋涉急行军而来,将士们都甚是劳累,所以让大家都好生休息一下,等天亮了能够看清楚蒙古鞑子的布置,咱们就发动进攻。”
王大用顿时一瞪眼:“天亮就进攻,你没有开玩笑?这样一本正经的看着某就以为某会信了么?”
镇海军是整个晚上都在急行军,估计还有一两个时辰天就要大亮了,对于突破了沈州、东宁府防线之后,根本没有怎么修整就直接南下的镇海军来说,一两个时辰根本没有办法恢复元气,所以也难怪王大用以为王虎臣在开玩笑。
郭昶也是跟着镇海军一路走来的,自然知道镇海军的情况,同样有些诧异的看向王虎臣,以王虎臣的性格,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开玩笑啊。
王虎臣沉声说道:“没有想要逗你的意思,两淮军就算是现在还没有拿下古北口,估计也就在这两三天之内,所以留给咱们的时间虽多,却绝对不是永无止境。更何况咱们现在根本不知道敌人到底有多少,更不知道这大小凌河一线又有怎样的防备,万万不能掉以轻心,一旦蒙古鞑子在此处云集重兵,镇海军没有办法攻克的话,到了幽燕告急的时候,咱们根本没有办法帮忙,到时候岂不是要看着蒙古鞑子拍屁股走人。”
王大用和郭昶都是恍然大悟。
顿了一下,王虎臣接着说道:“更何况蒙古鞑子在幽燕的军队数量是有限的,咱们在这里杀得激烈,蒙古鞑子为了确保此处还在掌控之中,自然要从别处调集军队前来,到时候古北口那边面对的压力自然要小很多。整个北伐幽燕之战的关键还是在古北口,无论是咱们还是天武军,全力进攻锦州和居庸关,都是在给古北口分担。”
“事不宜迟,某这就吩咐弟兄们备战。”王大用收敛笑容。
伸手指了指背后的土坡,王虎臣沉声说道:“此处居高临下,可以俯瞰大凌河,等天亮了咱们就上去看看,说不定能够发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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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党,壶关。
壶关山势如壶口,所以称之为壶关,也是整个上党的咽喉重镇,扼守太行山脉,沟通东西,是从河北向山西的必由之路。同时也是从太原一带南下直指河洛的必经之地。
古来上党就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初战国七雄的秦国和赵国曾经在这一片山水之间大开杀戒,长平之战爆发的地方也就在壶关西南不远的地方。这也进一步证明这一片因为太行山经过而突起的山地,有着怎样战略意义。
向西可以直指关中,向东可以杀入河北,向南可以横扫河洛,而向北则是直通太原府,如果不是因为还有大河阻拦的原因,这里真的就是整个中原和北方的枢纽,不过饶是如此,此地的重要性依然不容小觑。
刚刚入夜,壶关城内外就已经被灯火照亮,壶关前后的营寨,一直拓展向天边,点点灯火将偌大的营寨照亮,如同天上的星河流入人间。禁卫军、镇东军和神卫军同时驻扎在壶关内外,十多万人再加上十多万民夫,拉开如此大的架势,就算是北伐开始这么久,无论是蒙古还是大明,还没有哪支军队达到过如此规模。
“臣参见陛下!”不等叶应武走上阶梯,张世杰、杨宝等随驾将领都毕恭毕敬的拱手行礼。
这是壶关的城楼,也是整个壶关城的最高点,可以在此处俯瞰下面的大明军营,壶关是军事重镇,所以城墙高大,以往也颇多驻军,此地主要是军事用途而非民事管理,所以这城墙上的城楼甚至要比府衙的议事堂大上不少,再加之居高临下,视野开阔,所以叶应武索性就选择在这里议事。
夜风吹拂衣袖,叶应武大步走入楼中,回头看了一下灯火通明的城外,忍不住笑着说道:“朕这几年戎马倥偬,走过的路不少,经过的天下雄关雄城也不少,但是这城门楼,还真的没有上过几处。算来也不过是慈溪、兴州、泸州、临安寥寥数处。”
杨宝是跟着叶应武一路走来的,听到叶应武如此感慨,心中也是忍不住一番感触,自己当初只不过是庆元府一个落魄都头,甚至地位还比不上当时的杨守明,可是现在,跟着叶应武南北转战、历经风霜之后,终于已经一步步走上了神卫军将军的位置,这要是在几年之前,那根本不敢想象。
这个年轻人自己一手缔造了奇迹,并且也没有忘记所有跟随他的人。
“陛下文治武功,当为古往今来天下第一之圣明君主,登上慈溪城楼,和文相公谈笑之间就破贼无数;登上兴州城楼,挥手之间就是雄兵百万、百姓归心;登上泸州城楼,翻覆手便扭转川蜀战局;而登上临安城楼,陛下更是一手缔造今日之日月大明!”张世杰笑着说道。
周围的官员和将领们脸上都流露出笑容。陛下从来都没有表示过自己不喜欢溜须拍马之词,但是因为叶应武身边文天祥、陆秀夫等从龙元戎,也绝对都不是溜须拍马之徒,根本不屑与此,所以没有人知道叶应武对于被拍马屁到底是什么感觉,更没有人敢于去做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今日张世杰破天荒的夸赞一番,有心于此的人顿时都想趁着这个机会观察一下叶应武的态度,而无心于此的人,想到张世杰话中所言并非虚假,也都开心一笑。
叶应武侧头看向张世杰,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自家姊夫还真是好心人啊。叶应武很清楚,张世杰本身不是溜须拍马之辈,而且以他现在皇亲国戚、北伐统帅的身份,位极人臣,根本也不需要去溜须拍马,如果真的需要的话,让叶家大姊出面,远远比一点儿吹捧之词来得有用。
张世杰这么做无非还是想要告诉那些意图通过拍马屁获得皇上青睐的人,陛下可不喜好这一口。
在从龙元戎之中,文天祥、陆秀夫、谢枋得他们实际上都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以完美的做好自己手头上的工作为最大的人生目标,所以很少会去在意其余官员的想法,这也就使得长久以来,竟然没有人知道叶应武对于拍马屁的态度。以他们对叶应武的了解,自然知道陛下不喜欢,也不会对此有任何兴趣。
所以张世杰自然义不容辞要站出来试探一下,从而让那些溜须拍马之徒别打歪心思,专心致志去为大明服务。毕竟以他的身份,就算是叶应武没有看出来张世杰的用意,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目光在所有臣子那里扫了一遍,心中光明磊落的,自然只是出于恭敬微微低头,而那些打着小算盘忐忑不安的,甚至已经开始躬身。没有多管那些人,叶应武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张世杰身上,笑着说道:“朕的张大帅什么时候也学的舌绽莲花了?”
“臣所言非假,如有夸大之成分,还望陛下恕罪,毕竟臣非每一战都追随陛下,”张世杰爽快的认怂,让那些不少还抱有一丝期望的官员大跌眼镜,“此次能够追随陛下出征,是臣之荣幸,也望能见到陛下以往横扫敌寇的雄风。若能亲眼目睹,三生有幸。”
叶应武不由得笑了一声,好你个张世杰,这话都能圆过来,免得突兀尴尬。不过能把这话说齐全的,也就只有张世杰这等从龙元戎了,要是换做其他臣子,且别说有没有胆量在这里和叶应武绕,恐怕前半句话还没有说完,在叶应武心中的形象就已经一落千丈,无可挽回了。
“好了,夜晚风寒,大家都进去吧。”叶应武摆了摆手,等着张世杰走上来,和他并肩走入大堂。后面的官员和将领自然不敢怠慢,急忙跟上。对于张世杰所受的恩宠,他们倒是没有什么羡慕嫉妒的,毕竟人家那可是实打实的长公主驸马。
陛下年少时候可是长公主和长兄一起看大的,长姊如母,陛下对长公主的厚爱,从这些年丰厚的赏赐以及随意入宫的准许上就能够看出来,所以别说张世杰今天只是拍马屁失败,就算是真的犯了什么该杀头的罪过,保不齐陛下也会开恩。
张世杰并没有在意身后的目光,沉声说道:“陛下,大明这些年战事颇多,官员和将领的选拔上也宽松了很多,良莠不齐啊。”
叶应武点了点头:“这个朕也清楚,不过现在正是紧要关头,能抓住老鼠的猫,管他是什么猫,先拉出来用,以后再算账吧。先说正事,蒙古鞑子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张世杰伸手在舆图上一指:“昨天咱们的哨骑在石州(今离石)遭遇了蒙古鞑子的哨骑,双方打了一个照面,并没有交手。另外还有一路哨骑在岚州(今岚县)发现了一队人数上万的蒙古鞑子骑兵,怀疑应该是蒙古鞑子的前锋或者左翼。另外太原府这边的锦衣卫和六扇门也发现了蒙古鞑子哨骑的身影。”
“来的倒是快,”叶应武眉毛一挑,壶关就在太原府西南方向,蒙古鞑子既然已经到了岚州一线,可以想象其主力大军也应该到了宜芳附近,很有可能前锋已经在汾州或者太原府一带了,“派出更多哨骑,务必要探查清楚蒙古鞑子的动向和兵力,尤其是兵分几路,各路都有多少人马!”
顿了一下,叶应武接着说道:“蒙古鞑子此次来者不善,咱们之前派出的哨骑也足够多,一直没有消息传来,说明蒙古鞑子进军很是谨慎,越是如此越能说明蒙古鞑子对此战的重视,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如果需要的话,当地锦衣卫就算是暴露了自己,也要把消息传递出来!”
“遵命!”张世杰急忙拱手,“陛下,现在咱们是否还需要北上?蒙古鞑子现在从西北而来,如果不经过壶关,只是以偏师牵制咱们,主力直接南下或者进攻太行,咱们未免有些被动。”
叶应武伸手在舆图上一指,沉声说道:“在壶关和石州之间有三条河,壶关外的漳水,沁源一带的沁水,再加上太原和汾州的汾水,蒙古鞑子无论是进攻壶关,还是直接南下而或东进,必然要过这三条河。这里,便是咱们和蒙古鞑子最有可能交战的地方。”
张世杰顺着叶应武手指方向看去,正是沁水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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