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欲将舍利整个扔给苏姓青年,却又想到:魔道中人,如此大方,即使是为了教中任务,也必然不妥
几人一怔,瞧向陈远的目光颇为讶异,苏姓青年懒懒一笑,站起伸了个懒腰,道:“这却是我占了陈兄便宜。”
“诸位自行分配即可,”连玉不动声色道,目中红芒亮了又熄,“事不宜迟,最好三天内将阵法绘好,各位这就动身罢”
韩哲与墨姓青年当先走出,陈远二人随后大步出来,已瞧不见他们了。
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下来,二人走出乌衣巷,陈远道:“还不知苏兄名姓”
苏姓青年微微一笑,仰头望天怅然道:“京师雪,好久不见了陈兄唤我苏寒即可。”
“此次还要多麻烦苏寒兄了。”陈远似是有几分歉意。
苏寒转首瞧向他,目光柔和,道:“陈兄如此客气,竟不似魔道中人。”
陈远心中一跳,当即微笑道:“大丈夫随心所欲,想到甚么,便是甚么,又哪有许多正魔之分”同时心中一奇:“此人口称魔道,而不是圣门,却是有点奇怪。”
苏寒一拍大腿,面上露出喜色:“陈兄此言极得我心,天色尚早,我们去喝一杯如何”
“好”
陈远自上山后,一心练武,便再没喝过酒,此刻意兴思飞,大笑道。
笑声甚大,附近一众行人侧目不已,二人哪里管别人如何想,哈哈大笑,扬长而去,竟是转眼就将阵法绘制丢在了脑后。
步履声动,巷中走出两个人来,正是连玉与方宝。
方宝恨恨道:“两个贱胚连兄不管一管么”
连玉望着二人渐渐消失的背影,目中红芒一闪而过:“无妨,三日后再说”
“苏兄似乎对京师很是熟悉”苏寒当先在街巷中拐来转去,极少停步,陈远不由好奇问道。
苏寒面上怅然之色转瞬即逝,道:“我幼年便是在这儿度过的,当然熟悉的很。”
“那就要请苏兄带我一尝京师地道风味了。”
“必不负陈兄所望,”苏寒加快脚步,转首神秘一笑:“前面就快到了。”
二人从一条小巷子中转出来,停在一间小小酒铺前,这地方极是偏僻,一个行人也无,半旧的门面前挑着一面暗青色的旗子,在风雪中有气无力地飘着。
“青梅居这名字很有味道。”陈远悠然说。
“酒更有味道。”苏寒注视着陈远,忽然面色转冷:“陈兄不怕我一声令下,冲出五百刀斧手,箭如雨下,将你围杀于此么”
此话一出,空中气氛骤然沉凝,二人三尺内雪花立刻直直砸在地上,一缕凛冽杀意隐隐萦绕充斥其间,头的极轻,只有陈远与老板娘听到了。
陈远默不作声,老板娘却立刻由火山变成冰山,冷冷推开柜后一道小门,瞪了二人一眼道:“进去罢”
穿过小门,天地骤然一阔,却是好大一座梅园,风雪中片片梅花轻轻摇曳,将开未开,欲语还休,正如羞涩的少女。
一缕极淡的暗香浮在园中,如不细闻,几乎嗅不到。二人缓缓走过梅林,来到一座六角小亭中,小亭翼然欲飞,正中一尊红泥小火炉,炉旁一名青衣少女,素手轻执冰壶,倒了两杯酒,便飘然退下,竟是一语未发。
二人坐下,陈远瞧向酒杯,玉质极纯,放在石桌上,“叮”地一声响,如编钟之音,里面一小杯淡绿色的清酒轻轻荡漾,几乎成了一片湖泊,却无一丝酒香,如纯水一般,清澈见底。
苏寒长叹一声,道:“请。”
二人一饮而尽,陈远只觉一股清凉冰流在口中化开,化成一缕缕梅花香气,悠悠荡遍全身上下,周身毛孔张开,恍恍然整个人似是变成了一朵寒梅,熏熏然欲倒,醺醺然欲醉。
“好酒”陈远脑袋晕了又清,不由赞叹。
苏寒执壶又倒了两杯,笑道:“这青梅酿酒香内敛,一丝也没有浪费,只有喝下才会散发出来,韵味悠长,后劲极大。”
陈远举杯轻嗅,果然闻不到一点香气,纵目四顾,漫天风雪梅林中只隐约望见几处飞檐,不闻人声,不由道:“在这地方,我好像只能不停地说好了。”
“叮”地一声轻响,却是苏寒又饮了三四杯,一指弹在玉杯上,铮然作响,纵声长歌道:
“寒山寂月照新雨,春水一意东流去。广陵长生三叶草,洛水何开远青玉”
歌中充满了不平愤慨之意,又有一丝无可奈何萦绕不去,苏寒唱一句,喝一杯,转瞬已又灌了五六杯下去。陈远心中一跳:“维扬古称广陵,长生不对,这诗另有它意,似是求不得之苦”
“不知三叶草,远青玉是甚么”陈远决定问一下。
“没甚么,我杜撰的两种花而已。”苏寒一杯接一杯,也不用真气逼出来,越喝眼睛越亮,瞪着陈远道:“你怎么不喝”
陈远思绪翻滚,举杯饮尽,笑道:“杯子似乎太小了,不够尽兴。”
苏寒俊脸泛红,眼睛却亮晶晶的,摇头道:“这里只有青梅酿,每人一壶,多了没有。”
石桌上果然只有两只冰玉小壶,两只绿杯,除此外别无它物。
陈远望着漫天风雪,怅然出神,蓦然弹杯,长歌道:
“春水东流不曾顾,寒山寂雨洗新月。三叶青玉终零去,星翼垂照寒香雪。”
苏寒已饮尽最后一杯,瞪着陈远,忽然跳了起来,然后倒下,伏在石桌上。他竟是醉了。
陈远正哭笑不得,风雪梅林深处转出一名青衣女子,上前柔声道:“这位公子,您的同伴需要到客房内休息一下么”
陈远摇摇头,取出一粒珍珠,递给她,道:“不用了,此珠可够酒资”
青衣女子接过,轻轻一抚道:“百金之珠,已然够了。”
陈远挥了挥手,她立刻退了下去。
亭外风雪不停,梅枝摇曳,淡淡寒香随冷气上下飞舞,亭中红泥炉发出微微火光,透出些许温暖,陈远自倒了一杯,慢慢饮尽,望着风雪,目中露出沉思之色。
不知过了多久,陈远定中忽觉苏寒动了一下,当即收功睁开眼,
将壶中最后一点酒倒了出来,正好两杯。
红泥炉中也不知烧的甚么炭,现在仍是暖哄哄的,片刻功夫,苏寒便醒了过来,长长伸了个懒腰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陈远笑了笑,道:“还有最后一杯青梅酿。”
苏寒精神抖擞,举杯笑道:“陈兄果然知我。”
二人尽杯,苏寒道:“好了,酒也喝了,风雪夜里无人,正好办正事。”
陈远道:“苏兄,你可知道王谢堂中那位高手是谁,我实是好奇。”
苏寒取出阵图卷轴,在石桌上展开,摇头笑道:“天下阵法大家就那么几位,陈兄既有猜测,何必诈我”
陈远一笑,不再提此事,二人一瞧阵图,约一尺宽,六尺长,上面绘了三幅图,云纹水绣,线条极多,繁琐之极,隐隐闪着蓝色微光,自右到左分别标注着兑一、兑二、兑三,中间只有一条线连着。
细看时,兑一图上标着:自风营门出,西南直行一千七百五十三丈,见一小丘,上生三木,其中有梅花之记,寻东三尺为布阵处,需以先天真气附金蚕丝依图布之。
苏寒皱眉道:“京师十二门隐隐是一座后天八卦地支大阵,镇压气运,风营门是东南城门,后天本是巽位,这图说成兑位,竟是先天八卦方位,莫非”
二人抬起头,对看一眼,均有惊意。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