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徽哥儿不喜自己这个侄女儿了?
不过人既然已经嫁了进来,生米煮成熟饭也不怕什么。
她扭头问陪嫁过来的慧儿,“可是行过周公之礼了?”
这话问得隐晦,不过慧儿是个读书识字的,自然明白,虽然羞涩不堪,但也小声点头,“回太太话,行过了。”
蒋氏一下子就笑了,只要圆了房就成。宋徽平日里就是个软和的人,自己软硬兼施,不怕他不认下这门亲。
就这样,还算是委屈了自家侄女儿了呢,他一个身子有怪疾的人,还想挑三拣四么?
一边想着,蒋氏一身轻松地走到宋徽跟前,瞅了他一眼,笑问,“小两口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大半夜不睡觉,反而闹上别扭了?是新娘子不美么?”
她自以为妥当地开着玩笑,不料宋徽忽地从炕上翻起身来,“二婶娘,您看看这是您的哪个侄女儿?没想到我堂堂侯府长孙,竟然遇到这样移花接木的盗贼!”
这话问出来,倒是让蒋氏吃了一大惊。寻常宋徽并不是那等刚气之人,跟她说话更是彬彬有礼,何曾像现在这般疾言厉色?
蒋氏心头不悦起来,好歹自己现在管着家,这小子要是不识好歹,就别怪她日后对他不客气了。
当下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蒋氏打趣着宋徽,“你这孩子,我还能有哪个侄女儿嫁过来?你要拌嘴也不该拿这个说项啊?”
宋徽只是伸直了手直直地指向床上瘫坐着掩袖而泣的人儿,气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只管呼呼地喘着粗气。
蒋氏不由纳闷,宋徽再怎么着也不会认错了自己的新娘子啊?他们之前可是见过好几面的。
在宋徽死命的坚持下,蒋氏终是走向了床帐旁,轻声细语地叫着床上人儿,“秀姑,这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怎么哭了?可是……徽哥儿太粗鲁……弄疼你了?”
虽然年纪大了,但蒋氏也是过来人。自是知道新婚夜新娘子破了身有些疼痛。
她已经忘了刚才宋徽说过的那句“移花接木的盗贼”了。拍着那人的肩头只管絮絮叨叨地说下去,“女人嘛,不都得过这一关!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值得你大喜的日子里哭?”
那人肩膀瑟缩了下,慢慢地往床里缩去。
蒋氏这才认真起来,按说,秀姑怎么着也不该害怕才是啊?她作为亲姑母。秀姑有什么委屈,见了自己的面。不得扑到她怀里嚎啕大哭啊?
她抽回手,冷着脸沉声喝命,“抬起头来!”
她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坏她的好事!
蒋诗静慢慢地抬起头来,一张布满了红疙瘩的脸上泪水盈盈,那癞头癞脸的样子。惊得蒋氏忍不住往后倒退了几步。
“怎……怎么是你?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她口吃地指着蒋诗静,脸上的表情跟活见了鬼一样。
“姑母……”蒋诗静艰难地开口。可怜巴巴地瞅着蒋氏。
夜里,宋徽喝得醉醺醺地进了新房,挑了盖头。
那一刻,她的心跳都快止住了。宋徽是认得她的,她以为,当时宋徽就会勃然大怒,命人把她送回去。这样,她就别想在京都嫁人了。
可庆幸地是,不知道宋徽是喝多了,还是故意装认不出来她,反正一沾她的边儿,就热情异常,像是遇到了心爱的人一样,宋徽极尽丈夫之能事,要了她一遍又一遍。
蒋诗静虽然浑身酸疼,可还是极力配合着宋徽。
只要他们今晚行了圆房之礼,第二天,她怎么着也不会被打包送回去了。
侯府可丢不起这个人,更不能做这样不负责任的事情!
蒋诗静精疲力竭、心满意足地昏睡过去,可没睡多久,就听到耳边一声嘶吼,她慢慢地惊醒过来,方才发现宋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她朦朦胧胧地起身,扭头朝宋徽笑了笑,“相公,您……怎么了?”
话音未落,就听宋徽“嗷”地叫了一声,从床上蹦到了地上。
“怪物……怪物……”,蒋诗静耳朵里尽是宋徽受到了惊吓的声音,她不由地慌乱起来,忙喊慧儿。
慧儿从外间急匆匆地进来,一见到她也是“啊”地大叫了一声。
蒋诗静这才意识到自己出了问题,到底也是掌过家管过事的,蒋诗静当机立断让慧儿拿镜子。
却在她看到镜中人的那一刻,她失手摔了铜镜。
铜镜掉到床前长毛毯上发出“噗”地一声闷响,像是一把钝器沉重地敲在她的心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成亲前并没有吃什么不相干的东西啊?为何自己的脸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小红疙瘩,有的上面还渗出白脓,看上去像是有成千上万条蛆虫在蠕动,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啊……”蒋诗静疯了般抱住自己的头,神经质地尖声叫起来。
宋徽一脸恶心地爬到炕上躺着,叫屋里丫头去喊蒋氏来。
也不知道他为何兽性大发,竟然和这么恶心的人做了那事儿?
其实他现在内心里都是愧疚的,本来答应好表妹,即使成了亲也不会碰那女人的,可不知道怎么了,他一挑开新娘子的盖头,压根儿连脸都没看清,就急不可待地上了她。
想他宋徽也不是个雏儿,也算是在情场上滚出来的,除了表妹,他还真的没有对哪个女人动过心,怎么就这般不经事?
他只觉得自己头昏脑涨,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动心到不可压制的地步的。
直到蒋氏来了,他才勉强提起精神应对。
却说蒋氏看到新娘子是蒋诗静而不是蒋诗韵,惊得差点儿昏过去。何况蒋诗静又是这样一副猪头赖脸的样子,让蒋氏看了直倒胃口。
可如今生米煮成了熟饭,蒋诗静说什么都是她娘家亲侄女儿,出了事儿,她这个做姑母的自然要罩着的。
她当即就让人匆匆去请老太君过来,老太君一见事情成了这样,也着实恼怒。只是自己亲孙子是个什么情形,她心里有数。
不管是蒋氏娘家大侄女也好,还是二侄女也罢,论身份地位,倒还配得上徽哥儿。
就是这女人的脸太恶心人了,看着就想吐。
老太君毕竟是活了一辈子见过大世面的人,心里满意嘴上却不说,只是拄着龙头拐杖气喘吁吁地把地面捣得梆梆响。
蒋氏素来是服侍惯了她的,自然猜得出她的心思。只是心里恨极了钱氏,万一将来蒋诗静发现宋徽的异常,到时候钱氏那泼妇不得和她撕破脸啊?
钱氏可不同王氏乡下来的不大懂什么,她好歹出生名门,可太子妃又是一个族里的,知道自己女儿嫁了个废物,绝不会放过她的。
到时候,她一个姑母诱骗侄女儿的名声传了出去,她不仅自己没法做人,还连累了宫里的兰妃娘娘。
可怜她入宫好几年,到现在连个一男半女都没产下,若因自己受到了牵连,那她岂不是罪大莫及?
事到如今,她还得求助于老太太,毕竟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兰妃不好了,她也别想消停。
孙老太君发了一通的火,蒋氏跪在地上求了半天,她方才息了怒,只道,“都是你娘家侄女,这都生米煮成熟饭了,咱们侯府也不是那等不讲道理的人家,只要你二侄女不说什么,这事儿,我们,就,认了吧?”
说得她好似多委屈一样,只有深知内里缘故的蒋氏,才明白,老太君心里指不定怎么满意呢。
可孙老太君似乎不打算轻易放过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蒋诗静,嫌恶地一拧眉毛,“只是这身有恶疾瞒着我们,似乎不大好吧?”
身有恶疾瞒着婆家,这可是犯了七出之条的,宋徽要是借着这个休了蒋诗静,蒋诗静哭都没地方哭去。
孙老太君当然不想让孙子休了她,休了她,孙子说不定连个媳妇都娶不上了呢。那些丫头倒是可以暖床,可到底上不了台面,做不了正室夫人啊。
唯有蒋家那般没有什么根基的门第,还算是勉强配得上侯府。京中其他的大户人家,孙老太君连想都不敢想。
蒋诗静一听孙老太君拿自己的脸说事,吓得忙哭着回禀,“我这脸从未这样,不知为何,昨夜里就发作了……”
蒋氏睨了一眼孙老太君,暗骂了一声“老狐狸”,得了便宜还卖乖!无非就是想借着这个由头好拿捏她罢了,老不死的,等她掌了中馈之权,看她怎么收拾她!
她瞥一眼自己的侄女,暗恨不已,却不得不替她辩驳,“静儿的脸往日里确实不是这样的……”
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爬了起来,扭头吩咐身边的翡翠,“拿上我们侯府的帖子,叫管家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看看。”
是不是恶疾,就看治不治得好了。
孙老太君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把龙头拐杖可劲儿地往地上砸去,“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一屋子的人正不知道如何劝解,忽听外头一声娇叱,“大姐姐,还我徽哥哥!”
众人惊诧不已,纷纷扭头朝外看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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