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涉远唇角微微一撇,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 仿佛很满意乐正禹如今的反应。楚封瓷下意识地有些抵触这样的第五涉远——即便他也不太清楚第五涉远该是怎么样的。
“殿下。”楚封瓷安静地顺着帅球的羊毛, 语调恭敬温软, 却适时地打断了第五涉远的冷笑,也让台阶下的乐正禹回过了神。
第五涉远和当初已经大不一样, 平时相见时, 他总会生分地称呼一句“皇太子殿下”。但是这样的称呼绝不可能出现在楚封瓷与第五涉远之间。
果然,台阶上的少年, 穿着竹叶长衣,风华无两,唇边带着笑意的样子就和初见时一样……一样陌生。
乐正禹的心暗暗沉下去。
旁边穿着鲜亮衣服的陆慈唐摘下眼镜擦了擦, 他比乐正禹显得要淡然一些,常年带笑的面容却是失了那点面不改色的镇定,唇角紧抿着, 像是要发怒的样子。
他的言语也显得十分胆大包天, 竟然是直呼了那位殿下的名字。
“第五涉远。”
“恩?”第五涉远懒懒地应了一声,并不为触动。
“这么多年, 如果这就是你的答复, ”陆慈唐对第五涉远说着话, 目光却是落在楚封瓷身上, 有些颤抖, 像是透过他在观察什么人:“那我真是太失望了。”
黑发的皇子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短笑,急促地笑声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威压感。他的眼睛有些发红,笑声越来越大:“那你想过,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吃饭过来的,望你知。
楚封瓷感觉自己牙都要被酸倒了,显而易见,他被卷入了某件陈年旧账中,尤其这陈年旧账还涉及着皇家秘辛以及主臣两代的纠葛。虽然有了献身于装腔作势事业的决心,但从游医晋身为狗血剧男主角的角色跨度实在太大,有些超纲了。
装作被陆慈唐的目光触动心弦的模样,楚封瓷垂下眼睛,一派淡然神色。手却是狠狠攥紧,肤上的青色血管清晰无比,硬生生透出一股孱弱意味来。
“……小民先行告退。”像是做出了极大的挣扎,在寂静中,孱弱的黑发少年这么答道,音调冰凉。
惹的陆慈唐又忍不住看他一眼。
实在是太像了。
不仅仅是相貌,连身形和声音都一模一样。
而世间绝不可能出现如此相像的两个人,除非是要刻意勾起某些回忆,达到某些目的。
思索到这,陆慈唐眼底冷意更深。原本因为那过于熟悉的面貌而下意识柔软起来的态度,也反之变为了更深的忌惮,和难以掩藏的厌恶。
“那你可要把他看好了。要不然下次见面,就不是今天的光景了。”陆慈唐微笑着撂下这么一句话,满是威胁意味,还有几乎不予掩饰的杀机,听得人心底一凉。
然后再也没有分薄一个目光,便拉着乐正禹转身离开。
因着那其中杀意几乎像是冰冷刀锋般刺骨,乐正禹一皱眉,他下意识想要安慰那个看起来孤零零的少年,但又想到……
不过是长得相像罢了。
年轻的、瘦削的黑发少年安静看着三人反目的场面,第五涉远不说话,他就也不曾离开。
手指慢慢敲打在柔软的衣料上,那声音很轻,几乎是呼吸之间就能掩盖过去的轻微,楚封瓷却诧异地看了第五涉远一眼。
明明还是那个疯子皇室的样子,一派轻松快意,没有丝毫不悦,楚封瓷却莫名觉得……对方很难过。
怀中小兽软趴趴叫了一声。
“咩~”楚楚我饿qaq
……大约是想自己安慰他的父皇?楚封瓷如此想到,已经很顺畅地接受了帝国皇太子的继承人是只羊这种设定。
“咩?”楚楚我们不要管他啦,反正他经常这么颓qaq
在小羊地殷殷催促下(帅球:并没有),楚封瓷想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谈话切入点:“刚刚那位乐正阁下,想必并不是殿下的心病症结所在。”
“的确……如此。”他懒散地笑了一声,目光看向楚封瓷,像是看透了他拙劣的伪装技巧,又好奇楚封瓷还能演出什么好戏。
第五涉远的回答,更是稳住了楚封瓷心中的猜测。
身穿青竹外衣的少年略微弯了弯唇,配上那张精致的侧脸,几乎是让人移不开眼的美貌。又隐隐与记忆中,那个满身风华气度,碰到和茶道相关时,即便垂眸收敛也掩不住光芒的少年重合了。
时间静了下来,第五涉远像是在欣赏着雕塑般,满眼迷恋,满眼慌乱。
“殿下。”
楚封瓷不会称呼他为殿下。
“您的心结,想必是那位陆吃糖大人?”
楚封瓷也不会……恩?
第五涉远沉浸在悲痛中,自然来不及反驳。等想到反驳时,楚封瓷已经擅自补全了他的人设。
少年声音温和,似春风吹拂而来:“虽然只短短数面,但我也看得出,那位陆大人对乐正大人想必用情极深。”
“……”第五涉远看起来更颓了。
“陆大人对殿下,也不如您想象中的那样绝情,终究是保留着一分情义。可惜……他既然与乐正大人携手并行,更希望的,应该是殿下忘了他才是。”
“……”
“如果殿下要用我试探陆大人的真心,小民……”
“闭嘴。”
善解人意的楚封瓷:“……”
第五涉远:“你可以下去了。”
楚封瓷:“……噢。”
对不起,我可能是个假医生。
“等等。”第五涉远突然又道。
楚封瓷的脚步顿了顿,莫名有些紧张地回头。
第五涉远面无表情:“将本殿下的儿子留下。”
帅球凄厉地“咩”了一声,仿佛听到了(mei)梦(shi)想破裂地声音。
楚封瓷原步踏回,恭敬地将小殿下献了上去,全然不顾羊球抱紧了他的手指,只将一个圆滚滚的大屁股对准第五涉远。
见到帅球这么黏“楚封瓷”,第五涉远心底有些奇怪的不爽,只觉得养了这羊球十多年,别的没教会,忘恩负义的速度倒很快。
他的心里到底有一些犹豫,抬起头,正看见楚封瓷低着头捧着小羊的模样。黑发如瀑,精致美貌的样子像是神话中遥不可及的仙人。
像是金属一样冰冷的情绪爬上瞳孔,又很快被遮掩了下去。第五涉远用不着调的声线,懒洋洋宣布着:“今晚便在内城里住下吧。”
楚封瓷还未来得及回应。
便听那人又满不在乎地补了一句:“择日完婚。”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