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热血奋勇,所有的家仇国恨,所有的激情愤然都凝滞在这一刻
月色清辉下,浅水碧波上,清风一瞬,微微透凉。『言*情*首*发..om『可*乐*言*情*首*发(..om)』【大*书*包*小*说*网 dshubo】
水族军举着法宝,一时不知所措,显然不曾料到他会提出休战。
便是小花也怔忪道:“说停就停了么我还以为这场仗会打很久,一家人的确好说话啊。”
闻言,顾长月皱眉,她并不这么认为。
依陈南之言,流觞当年明知回到翼族会经受无数的折磨,却甘愿毒害拼尽全力守住他的戚家家主也要回到翼族,而后八十年卧薪尝胆,经历重重折磨和苦难走上现在的位置,这样的人会很难被感情左右。
况且他所经历的种种不可能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此番即便他真不想打下去,只怕是因为没有精力再打,需要休养生息,绝无可能是为了那可笑而没有保障的感激。
陈柬惜想必也不相信,脱口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想怎样”
流觞温和的看着她道:“带兵攻打水族的翼族长老和军队已经不存在了,而有心归顺于我的都不曾出手,比如这一支幽灵军团,所以两族的账在云鬼战骑埋骨御海关时便应当算清了不是么阿婉,打打杀杀对水族和翼族来说都没有好处,对我们来说也没有好处,这场战事就歇了吧”
他细细地审量,反反复复,“你是女孩,不应当带兵打仗,不应当背负太多,这些日子受了很多委屈吧不碍事,此后回家好好过正常的生活,我相信你叔父不会亏待你,是吧阿南我们不打了,各自回去过各自的生活,我们有我们的蓝天白云,你们有你们的浩瀚碧波,举世安宁。”
他的目光几乎揉碎着点点月光,充满了温柔和心疼,难以言喻。
陈柬惜似乎怔了怔。
陈南亦是垂目沉思。
顾长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两人身上,流觞越是这般,她便越觉得他是想争取更多的时间安定翼族,整顿军备,待来日一切就绪再次攻来,那时水族便又将陷入一片战火当中,毕竟水族有一颗能够助化神修士晋级炼虚的龙珠。
要知道此番只有将外来威胁彻底解除,才能够安安心心处理水族所面临的内部矛盾,否则便很难安定。
两人并非糊涂之人,想必不会轻易相信他的鬼话。
思量之间,陈柬惜仿佛忽然回过神来般,跳了起来,狠狠地朝着大船唾了一口,骂道:“去他娘见鬼的委屈。”
她的目光之中有着与样貌不符的坚毅与执拗,毫无保留地诠释了她对过去和现在的理解。
委屈何来委屈
母亲还在的时候,父亲活着的时候,她的的确确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也被宠的无法无天,即骄傲又尊贵,然而当巨大的变故来袭,当家仇国恨压顶而来,当呼天不灵呼地不应,当整片天空倾塌可她却依然站着。
既然站着
她能自己为自己撑起那片倾塌的天,她能自己为自己治疗对手留下的伤,她终究比那些小小年纪就父母双亡流离失所的孩子幸福,比那些天生无法凝聚灵气的残修幸运,何以委屈
委屈只是不幸者的无助,只是无能者的眼泪,只是弱小者的怯弱。
她承认,若在变故发生时问她是否委屈,她会掩着帕子抹泪,可是现在对她来说,这是蜕变,不是委屈。
常胜王爷的血脉,曾经战场上所向无敌、神一般存在的那个人的血脉,也应当充满血性和恣意不是么
饶是女子,依旧可以豪气云干,依旧可以热血澎湃,依旧可以傲然狷狂。
望着大船上素未谋面的小舅舅,她漂亮精致的脸庞上露出一抹难掩的讥诮,“小舅舅呵呵,以为水族是傻子是不是以为水族好哄是不是什么对双方都好狗屁,谁知道是不是因为神塔那边发生了变动,所以你根本没有精力或者没有实力再与水族消耗那支云鬼战骑想必你也是对付不了,故意让水族去杀的吧你利用水族除去你最忌惮的军队,就装模作样的坐在这里与老子谈利益,卑鄙不卑鄙”
说完又厌弃地唾了一口。
众人眉头都不由一跳。
小花呵呵笑道:“啧,这陈柬惜果然不一样。”
顾长月点了点头,并不反驳。
却见流觞面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被戳中心事一般,异色的双瞳冷冷雪亮。
果然,果然么
陈柬惜冷笑,恶意道:“小舅舅怎的了脸色不太好看啊,被说中心事很恼怒是不是”
流觞深呼吸一口,随即又变换了脸色,仿佛无事人般笑了起来:“阿婉,你既叫我一声小舅舅,说话却如何这般诛心是的,我是考虑了自己的利益,但是我们就这般纠打下去也只能相互损耗,的确毫无意义,既然阿婉能够看出我心中所想,现下的形式却也能看清的对吧”
陈柬惜丝毫也不留情面,道:“不错,两族若要一战必是两败俱伤,对大家来说都不是好事,不过请莫要用那等光辉形象来欺骗水族,这一仗老子就算不打,但水族也不会对你翼族掉以轻心。”
流觞摇头叹气,继续装模作样。
陈南冷笑一声:“流觞,你其实也并不放心水族,否则也不会意图用小时候的情谊打动我,让我放松警惕,这般也就不考虑短时间内向翼族出兵了对吧可你不想想,像你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值得我相信对于戚娴的父亲,阿婉的外公,曾经为了保你不惜化掉灵气硬接你母亲三掌的人,你也可以出卖伤害,还有什么不能丢弃的我已经不会再相信你了流觞。”
流觞笑,有种阴邪的意味:“哎,我在你们心里,当真是十恶不赦了么你们都不相信我不错不错,你别得意,我也不相信你们,我怎么敢轻易相信任何人我这样的人,如何可以轻易相信别人我们终于”
陈南不想听他废话,打断他道:“既然相互不信任,不若我二人订下个合约如何”
流觞仿佛有些感兴趣,收敛了情绪,外头道:“什么”
陈南道:“短时间内互不交战,休养生息。”
果不愧为水族曾经的一代帝王。
流觞想了想,觉得划算,便不废话,问道:“要怎样生效时限是多久”
陈南看着他道:“以心魔起誓,百年内没有战争。”
流觞的目光落到陈南身上,四目相对,终于一锤定音:“好。”
浅水风起,月影荡漾。
纠结了十数年的翼水纷争终于在这一刻暂时缓解,隔着水与陆的刀光剑影终于在这一刻暂时止息,很多年后,这一个月光普照的夜晚,以水族陈帝与翼族觞王为代表定下的“水翼之约”终将被记入两族史册,在两族永无止境的历史长河之中,划下一笔,而现在
翼族从浅水撤离,回到属于他们的天空,走之前,流觞意味深长地留下一句话:“陈南,希望你也莫要引狼入室。”
他指的是顾长月几人。
陈南什么也没说,只坚定地冲着叶释寒点了点头,随后带着水族从御海关退回,暂且留在空空如也的碧城。
既然外敌已退,那么接下来就是内部矛盾,如何推翻陈满的统治。
陈满虽然,但是其所信任的奸戾之臣却并不弱小,尤其是其妻一族、拥有两名化神期修士的水家。
此番一想到这个家族,顾长月的脑海之中便浮现出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庞来。
那张脸庞带着所有水族人清雅出尘,遗世独立的特点,清浅淡然,潋滟,不管面对什么人都如同秋水泛波,宁静美丽,同时又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
不是前世为了顾长乐而追杀顾长月的、自称水族长老的水漠然是谁
顾长月知道,这个人就是来自位高权重的水家。
而与白漠然、赤焰魔君以及血凤鸣不同的是,这个人就算在追杀的时候也是威严之中保持着绝对的优雅和礼貌,除去一次追杀或许是太过担忧顾长乐的性命,他终于流露出烦躁不耐的神情那是自顾长月认识他以来,在他脸上见过的唯一一次不同的表情。
当然,平常他会优雅且礼貌地对她说:“抱歉,长月姑娘,到了这个时候我非杀你不可,不过你放心,打斗之前,我自压修为,鉴于你是一名女修,我再让一只右手,你看怎么样呢”然后,直取她的性命。
想到这里,顾长月忍不住在心里翻个白眼。
自压修为再让一只手
他怎的不直接把自己的修为废到和她平齐或者直接变成女人再来和她打
明明感悟和经验就不同,还非要假装公平。
当真和顾长乐是一对。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这个人实力很强,每次对她出手都是以取她性命为目的,但不知为何,每到被他逼到退无可退的禁地,她的气运便立刻就会好起来,然后死里逃生,正如寻找风灵救顾长风落入无底之渊那次,水漠然的追杀直逼得她落入无数妖兽的攻击范围,最后甚至狼狈地踏进那口诡异的无底黑洞,却不想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木纾漫不经心的经过,并且伸手拽了她一把。
那个时候,似乎也听到过无哀。
丹田之中,小花似乎伸展了一下身子,冰冷的气息从曼珠沙华根部的灵魂之眼传到四肢百骸,带着熟悉的宽慰和安抚。
顾长月深深呼吸一口,前世种种皆如梦一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