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会把这个垂垂待死的老头当成真正的老人,而柴容声却能发现他每一天都变得更强壮。
背似乎越挺越直,皱纹似乎越来越少。
难道这个人以前是人牲,现在他祭的神快要消亡了而他原本是个年轻人,在神消失后,生命力会重新回到他身上
柴容声还真没见过这么像电影特技一样的祭祀。他见过的都是一锤子买卖,就是拿命换东西,就算没换回来,已经收走的命也不会还你。可能因为见多了鬼神,知道它们都是一群贪心无忌的东西,所以也少了敬畏。
所以说,干一行,恨一行。
柴容声是抱着趁火打劫的心思来的,现在眼看着人牲正在得好处,急得抓心挠肝,恨不能上前分一杯羹
可他又不敢贸然往上扑,总要使个手段
可叹手边无人
柴容声打定主意就决定去找个使唤的。幸好他在附近也转了几天,哪里有鬼一清二楚。他在一条小巷子后的窨井盖处找到一个从楼上跳下来摔得稀巴烂的鬼,把它拉到小旅馆外,看到那个老头回来就把这鬼推到他身上。
他要看看这人牲身上附的是什么东西。
黄久平时出去很小心,从不靠近老人、小孩、身体虚弱的人,这些人都容易被吸取生命力。虽然他把那佛头的五官都给分开了,身边只放了一对眼珠子,可这东西一有机会就会反扑的。
所以当看到一只鬼向他走的这条路扑过来时,黄久迅速避开了。
嗯他居然避开了
柴容声心道小样儿,早知道你不简单了
于是一道掌风过去,把鬼又给扇回去了。这回他打了个时间差,正好让鬼扑到黄久身上。
然后,柴容声听到了一声鬼啸。
像疾风穿过山洞,像夜风穿过树梢。
柴容声在第一时间扭头就跑
这声音一听就是恶鬼
幸亏他现在能日行千里,顺风一飘就跑远了。
黄久瞬间脸色惨白。
他能听到关节发出的惨声,整个人缓慢的向地上栽去。
那个鬼在碰到衣兜的同时就消失了,而他口袋里的两只木眼珠子却开始发烫。他也感觉到自己这两天“要”来的力量像奔涌的河流般流走了。
“哎,这有个老头”
“别碰别碰,附近有监控吗”
“打个120吧”
路人顿时给倒在路中间的黄久让出一大片空地,纷纷走避。
黄久虽然倒下去动弹不得,但他没昏过去,意识是清楚的,就是动不了。他不能让人打电话,也不能去医院,那黄长和黄平马上就能找到他了
但事与愿违,二十分钟后,120救护车赶到了,把他送到了最近的一所医院。黄久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件,医院就报了警。警察马上开始在系统中进行比对,看最近走失的老人中有没有跟黄久面容相似的。
黄久被诊断为中风。
因为他不能说话,不能活动四肢,但能眨眼,能听到别人说话,以针刺手指、脚指也有反应。医生在确诊他的情况稳定后就将他送入了病房。
这上下四层楼都是像黄久一样年纪的老人,他们有的是被子女送来,有的则像黄久一样是身份存疑的人。医院收治后既不能推出去,又找不到接手的人。
深夜,黄久感觉到那两颗眼珠子贪婪的张大了嘴
第二天早晨六点,护士查房时吓软了腿,她负责的二十个病房竟然有十七个人昨晚去世了而这四层楼都发生了同样的事故
医院立刻成立专家组进行调查,同时也报了警,险些让院长和副院长以及主管科室的科主任一起去吃牢饭。但经过尸检后发现这些人去世的原因都是正常的病理发展过程,只是碰巧、恰好,他们的病情一起在那天晚上极速恶化了。
虽然尸检结果中,医院的责任被排除了,但由于巧合太多,医院还是必须负上一定责任的。院长和副院长同时被调离,科主任也只能到下面的医院去了。
而这四层楼也立该被改成了其他的病房,所有的护士、医生全都调到别的科室或分院去,而剩下还活着的病人也全部转院,能回家的都回家了。
黄久被转到分院去了。他的身份信息还没找到,所以他等于还欠着医院的钱。医院当然不可能给他用太好的药,只是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故,医院也不敢再让病人死了,所以他还算是得到了不错的照顾、
但对黄久来说,他的命也只剩下最后一点了。
那两颗眼珠子在那天晚上吞噬了能吞掉的人。没有交换。
它是恶鬼。
或许以前不是,但它现在是了。
黄久很难说不后悔。他猜测可能是他把这佛头劈成几块后,又想继续用它许愿造成的后果。
可他现在还没死。他想,这两颗眼珠子应该对他有别的想法。
他现在还是无法活动,也不能说话。
他躺在病床上,他知道那两颗眼珠子还在收取着这里的生命。它越强大,对他来说就越糟糕。可恨的是他现在根本没办法限制它
黄久只好慢慢等待时机。
很快机会就来了。
黄久在分院住的病房是专给老人们养老的病房,多数是孩子不想天天照顾老人,就把瘫痪或丧失一定行动能力的老人往医院送,这些老人通常身上都不止一种病,高血压、心脏病、糖尿病、中风、癌症等。所以这里的死亡率一点也不比外科少。
可能因为这个,这段时间突然每天多死几个人,也被认为是天气太热了、气候变化、这些人时间到了等没有被引起重视。
也可能是在这里管得人少。
很多病人的家属接到通知来了,不会去查父母的死因,只是收拾床铺、办出院手续、举行葬礼等琐事。很多人连给父母穿衣服都要交给护工去做。
黄久感觉到了怨恨在慢慢积累。
在隔壁病房有个女病人,年纪不算大,七十多岁。她有四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最小,今年也有四十多岁了,女儿最大的却五十多了,都退休了。四个女儿都算是事业有成,家庭幸福,最小的
儿子却一直没有工作,跟着女病人一起住。女病人用自己的退休工资养着小儿子一家人,因为小儿子的媳妇也没工作。
以前四个女儿每年都会给女病人一些钱,也给弟弟钱,弟弟的孩子上学也支援了不少。但女病人渐渐年纪大了,不能干活需要人照顾了,她担心死后家里的孩子会因为遗产的事吵起来,就提前把房子过户给了小儿子,自己身上留下存款傍身,心想女儿们每年也会给钱,这样就够了。
但谁知在她生病后,小儿子夫妻两人就把她送进了医院,再也没有把她接回去。
女儿们在得知母亲提前把房子过户给弟弟后都很伤心,她们从来也没想过要母亲的房子,因为她们每一家都不止一套房,反倒是最小的弟弟一直没有工作,跟着母亲住,这房子除了给他,还能给谁不给他,他们一家不就睡大街上了吗
她们也都是有家庭的人,她们的丈夫和孩子得知此事后,也都替她们不值,于是在得知母亲被送进医院后,四个姐妹商量了一下,没有把母亲接回家,每年给她的钱都给她存到医院去了。
女病人见不到孩子们,医院又不敢放她出院,怕她自己出去了再出事医院要负责任,就让她喊孩子来接。女病人打电话给大女儿,大女儿说她都五十多了,照顾不了了;女病人打给小女儿,小女儿生气的说谁小谁照顾,谁拿了房谁照顾,她既不是最小的,也没拿房,让她找她儿子去。
女病人打给儿子和儿媳妇,这两人要么不接电话,要么接了就打哈哈。
女病人非常痛苦,可又无可奈何,她的身体一天天的变坏了。
黄久听到隔壁的声音乱糟糟的。
隔壁那个女病人正在抢救,他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不救了不救了”看到一个个头不高,胖墩墩的中年男人挤过医生护士闯进病房去,大喊:“我们不救了”
然后就听到一声尖锐的电子音,护士尖叫:“啊你干什么啊”
那个中年男人跑出来,手上抓着几根管子,他边跑边喊:“我们不救了”
走廊里人跟人都你追我,我追你的跑起来,轰隆隆的脚步声从这头响到走廊尽头。
过了十几分钟,医生和护士们才有气无力的回来。
黄久这个病房的护工也回来了,几个护工头碰头坐在椅子上,嘻笑着、皱眉搭眼的说:
“就这么从他妈嘴里把管给啊”
“我看到了他妈的眼睛还睁着呢眼泪都流出来了人还是活的他都不想抢救了这是盼着他妈死啊”
“啧啧,你说养出这种不孝的东西有什么用啊”
隔壁病房的那个女病人死了。
黄久却听到了久违的声音,像收不到信号的收音机。
你你要要什么
儿子儿子
那个声音突然在黄久耳边响了。
她要她儿子,你去吗
去吗
黄久突然懂了那两颗眼珠子为什么会留他下来
它们需要他替它们跑腿
去吗
黄久点了头。
他不点头,继续扛下去的结果就是像那些人一样被它吃掉。
点了头之后,他就轻飘飘的飘起来了。
他浮在病房的天花板上,看到病床上的自己。诡异的,他不觉得那个快瘦成一把骨头的人是自己。他看看自己的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啊,原来,他的灵魂变年轻了。
现在他的灵魂是他二十几岁时的模样。
他迈了一步,只觉得浑身是劲。
这就是青春吗
青春的灵魂就让他激动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