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蜀中顺流而下也是一条路,很可能是共同发作,同围江陵。
破萧铣之后,或者是同时,丘和出降,于是攻虎牢,将曹旦大军牢牢拖在荥阳,骑兵再从南阳绕过虎牢攻许昌……
萧铣想象了一下唐军去岁的战略,不由有些神往,当年他随军灭陈之时,也是这般,大军攻伐,军威赫赫,所向披靡。
高熲,杨素,王韶,韩擒虎,贺若弼等人各个惊才绝艳,志气昂扬间争相向前。
即便是晋王杨广,秦王杨俊兄弟也都意气风发,有着贤王之相……
想象着当年盛景,裴矩不由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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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公,裴公……”步群见他愣愣的不说话,不由狠狠瞪了李年一眼,意思是看你出的好主意,人家这么老了,还能给咱们出甚主意?
你瞧瞧,你瞧瞧,说着话就能走神。
李年气愤的回瞪,心说要怪也只能怪你耳根子软,这可怪不到俺的身上。
裴矩回神,也不尴尬,只是歉然一笑道:“人老了就是这般,总要想些不相干的事情,让两位将军见笑了。
唉,萧铣竟就这么死了,实在让人难以置信,不过想来两位将军也不会骗我……既然两位信我,那老夫就试为两位将军说一说窦建德?”
步群耐着性子点了点头,“裴公有什么话尽管直说,俺们听着便是。”
裴矩稍稍坐直身子,目光也变得幽深了起来,“我劝两位将军莫要轻率行事,还是上请朝中,让长安朝臣们来决断为上。
两位说到萧铣,其为兰陵萧氏后裔,出身名门,身份尊贵无比,起家之时虽不过一县令,却为众人推举为首,江右人家纷纷归附。
众人看的其实不是萧铣之才能,而是萧铣之家世,其称帝之后也无多少建树,才能也只平平,许就占了一个仁字罢了,其余全靠众人辅佐。
所以一旦败亡,死也就死了,其人杀张绣,逼死董景珍,连个仁字都已不占,众叛亲离乃早晚间事。”
稍稍说了说萧铣,话题便又转了回来,“窦建德与萧铣相比则不同,他起于草莽,与吾等可能格格不入,可他的旧部们却都以他马首是瞻,账下尽多亡命之徒。
两位将军别是看着那些人见势不妙,便降的降,逃的逃,好像没什么忠心可言,但依老夫看来,窦建德一旦为人所杀,他们必定各个心怀忐忑,怕唐军大开杀戒。
到时定然纷纷叛逃,他们自然不是唐军对手,可只要他们带人进了山林,再想搜剿可就要费大工夫了,当年他们与隋军周旋就是这般。
隋军之精锐不下唐军,却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我看两位将军还是仔细思量一下,莫要蹈了王世充覆辙。”
生恐两人不明白,他还解释道:“王世充曾在江南剿匪,昭告各郡叛匪只要来投,便既往不咎,可等众人来时却食言而肥,坑杀数万降人于黄庭涧,自此再无人敢信朝廷之言,于是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步群,李年听了面面相觑,好像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人家当了窦皇帝的臣子好多年了,劝他们不能杀人几乎是题中应有之义。
只是老家伙有点神,说的头头是道,让他们有豁然开朗的感觉,萧铣该死,窦建德应该活着,两厢对比好像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步群抱拳,诚恳的道:“俺从云内跟随至尊起兵以来,常受至尊教导,说咱们领兵之人尤其不能妄杀。
今日听了裴公所言,和至尊说的道理上都差不多,那就应该错不了了……
裴公德高望重,咱们这两天军务繁忙,让裴公受了委屈,不如这样,裴公若还支撑的住,就先在俺这里暂领个随军参赞的职位,等朝廷的诏令下来,再定行止如何?”
李年在旁边也是点头,心说老步虽然是个马屁精,但做事还是有章法的,有裴矩这样的人在身边参赞,平定河北应该能少不少麻烦。
于是也道:“裴公放心,咱们虽都是些粗人,但和王世充可不一样,说过的话都作数,平定河北,山东,少做杀戮,优抚降人,安定民心是既定之方略,不会让裴公为难的。”
裴矩笑着点头,确实少了些担心和忧虑,两个统领大军之人心中有数,那么纵兵屠城,劫掠之事就不会发生,大军也就有了王者之师的模样。
那李定安也不知何许人也,大业年间也只藉藉无名,可十数年间便席卷天下,称孤道寡,眼见大业将成了。
他麾下的将军们比前隋名将们看上去少了些智慧,可只言片语间,那俯首帖耳的劲头却非前隋将领可比,这可能与其人常年领兵作战,让部下们衷心折服有着关系。
所以即便远在千里之外,军前将领们也不敢稍有放肆。
如此的雄才大略,与坚忍卓绝的周武帝宇文邕,深沉多智,善结臣下的文皇帝杨坚相比,怕是要超出不少。
就是不知其人治政如何,不论是武皇帝宇文邕还是文皇帝杨坚,他们的功绩都在于文治武功,并驾齐驱,所以才得世人称许。
那时的强盛景象还会再现吗?裴矩暗自摇了摇头,天下残破已非一日,想要收拾山河,重振国威怕是难如登天。
当今即便一有天下,又能如何呢?修养生息多少年才能恢复旧观?再是雄才大略的君王面对这样的烂摊子,许也得头疼吧?
想象了一下那李定安在长安宫中抓耳挠腮的苦恼样子,裴矩很有点解气的感觉,一笑间稍稍一礼,“恭敬不如从命,老夫就多谢将军照看了。”
步群哈哈一笑,摆手道:“裴公如此样人,在俺这里肯定是委屈了,依俺看来,裴公过段时间就会被召去长安,在这里待不了几天。
至尊对前隋老臣都很看重,像那何公在晋阳时出入至尊府中,如入自家门户,俺们可都羡慕的很呢,裴公到了长安估计也差不多,定能让至尊欢喜至极,到时裴公可要嘴下留情,别说咱们的坏话啊。”
气氛一下松缓了下来,步群的嘴巴就没什么把门的了,听的李年直想翻白眼。
这就是裴矩的人格魅力所在,几句话的工夫,便初步建立了信任,换了另外一个人,步群说话可能就不会如此随便了。
裴矩则苦笑道:“何大匠与老夫可不和睦,若真到了长安,老夫可能还没等在皇帝面前说两位的坏话,就被何桂林给杀了也说不准。”
步群两人听了,不由都嘿嘿的笑了起来。
李年笑道:“裴公尽管放心,何公火气是不小,在至尊面前说话也管用,可他既然容得下云定兴,还能把裴公怎的?”
裴矩稍稍诧异,“哦?云定兴那厮竟然也在长安?”
云定兴名声不好,深受众人鄙弃,裴弘大也不能免,听了话音,两人又都笑了。
步群道:“云定兴前些年受王世充所托,出使晋阳,至尊看他还堪驱使,便留下任用为工部侍郎,让何公很是气恼,据说在至尊面前说了不少云定兴的不是。
可至尊并未嫌弃其人,后来还继何公之后出任了工部尚书一职,在长安过的好着呢,至尊那度量,裴公到了长安就知道了。”
那度量还真是不小,裴矩很是赞同,但也不排除李皇帝就喜欢阿谀奉承之辈,毕竟云定兴那厮在杨广,王世充处也活的不错。
三个人又念叨了云定兴几句,尤其是听说云定兴初到晋阳就去翻萧皇后的墙头,还被人当场捉住了,裴矩震惊之余,更是耻于谈起曾跟这厮同殿为臣的往事了。
如果有鄙视链的话,云定兴无疑就处于鄙视链的底端,奇葩之处几乎无人能出其右。
说笑几句,拉近了他们的关系,步群才正色道:“俺还有一事有些踌躇,想跟裴公商量一下。”
裴矩看他模样立即收敛了笑容道:“将军请讲。”
李年有些诧异的看了步群一眼,这厮还存着什么心事?俺怎么不知道?他娘的老步这厮莫不是在弘农跟张大胡子待的久了,也学会耍心眼了?
就听步群道:“俺率军过河来攻打河北,算是南路军,北边则是代州总管宇文歆所率,走飞狐道出幽州。
咱们进军快,如今已下魏城,大功在手,尉迟将军去了安阳,王琮已降,之后尉迟将军再攻河内,应该也不费多少工夫。
咱们十余万大军停在这里休整已有两三日,北进河间攻幽州,地方守臣必定望风而降,应该能比宇文总管快上不少。
你说咱们是等一等呢,还是抢先平定幽州?”
李年惊疑的又看了步群一眼,他娘的竟然能想到这个,不怪这厮能走在咱们前面,俺可没怎么去想,只想着得了窦皇帝,大功算是到手了。
不过他转念也快,立即便道:“裴公可能不晓得,宇文总管在代州任职多年,数次出使突厥,深得至尊信重,咱们与他抢功,确实有点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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