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球往回走的时候,跟笑成咨询起他之前参加的那个考察项目。笑成能参加完全是导师一手提携,按正常渠道本科生是没机会的。笑成给对方暗示了一下这个情况,程以轩了然,但也并不失落。神情也很坦荡,一手拍着球一边往回走,话题一转就跟笑成说起别的事情。
期末考试总共进行了两周,今天已经开始正式放假了。住在本地的早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可能前两天就已经回到了家。外地的也都是这两天的车票,没考试的已经提前走了。因此学校里人并不多,路上都是“咕噜咕噜”拖着行李箱的声音,像他们这样还在学校里打球的,真没几个。
一到期末,大家都归家心切。
除了笑成。
他计划今年寒假不回家,因此虽然早就考完了试却还一直在学校呆着。程以轩中午吃饭的时候刚好碰见笑成,才约他一起打球。
笑成晚上和人有约,不在学校吃饭。走到食堂门口的时候和程以轩告别,他顺口问了句什么时候的票?要不要帮忙?
程以轩拍着球,蛮不在意说,“谢啦,不过我今年不回,在市里找了个兼职。周一就去上班了。”
笑成应了声,也就没深问了。
他回宿舍冲了个澡。
杨家鹏和宁坤早在前几天就回家了,卫邵歌考完试当天就不见了。因为和宁坤闹翻了,他最近都没怎么在宿舍呆,也不知道卫邵歌是不是回家了。
笑成从浴室出来,打开柜子,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套正装一件件换上。在学校里穿惯了学生装,系上领带之后,对着镜子左看又看觉得不对劲。西装革履其实挺符合他的心境气质,就是脸太嫩,有点撑不起来。
本来还准备了领带夹和袖扣,现在干脆也不用了。
就在一周之前,丝绸博展会落下帷幕,笑成所展出的机织缂丝引起了极大关注,不光是吸引了国内的许多服装制造商,分销商,更是引起那几个国外考察团极大兴趣。
当场就有人想要见笑成,还有厂商当场就要下单。
负责人果然没料到这种场面,不过却按照笑成提前交代的——一概拒绝。
笑成知道,缂丝厂一切才刚刚起步,就连最基本的机器目前才只有四台,根本不具有接单的能力,况且他也根本没想过把缂丝走原产品供销。
卖给那些服装加工商获得的获益,哪里配得上他这段时间的奔走谋划?
那些服装制造商就算以较高的价格从笑成这里买了原料制成成衣,一转手就会以更高的价格卖出去,水涨船高,终究赚钱的还是他们。
而且最重要的是,古来物以稀为贵,一旦现在松了手,把缂丝身价降了下去,就再不可能恢复当年“一寸缂丝一寸金”的盛况了。
在笑成眼里,缂丝不仅仅是一种织品,更是一种艺术传承。
再说好听点,他不是在生产一种织品,而是在创造艺术。笑成整理了一下领子,对着镜子先是耸耸肩,随即扬起一个沉稳自信的笑容——而且他还要把这个观念植入市场。
才能让缂丝变成一只源源不断下金蛋的鸡。
不过在这之前,他首先有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申请专利。
在博展会之后,景俊辰特意给他打了电话,既是祝贺彼此合作顺利,旗开得胜,再就是提醒他这个。
笑成当然也想到了,就告诉景俊辰这事情早已经安排。
景俊辰听他这么说,不由得笑起来,随即就约笑成参加今天这场晚宴。
笑成没多犹豫就答应了,只是他谦虚的表示,自己只是作为晚辈来长长见识。并不想泄露出自己和最近风头正劲那家缂丝厂的关系。
景俊辰本来也是心血来潮邀请了他,自然不在意这个。
笑成看了下没问题,就下了楼。
景俊辰的秘书已经在楼下等他了。
倒也不是什么特别隆重的场合,不过是最近较劲较了许久的两家在一块地皮上握手言和,准备共同开发城郊的生态产业园,于是做东,邀请了市里有头有脸,并且还沾手房地产的几家,表一个态而已。
对景俊辰来说,这种宴会可有可无,只是最近景氏里闹了点乱子,有几位早该颐养天年的又不安分了,他决定从房地产这里下手,断其一臂,今天也才到场的。
笑成是第一次参加。
他上一世沉沉浮浮挣扎了许久,也都是在这条鎏金之河的中下游徘徊起伏,始终没摸到这样的圈子,别说入门,就连边边角角都没碰到。
等一脚踩入笑语喧哗,觥筹交错,他都有一瞬间的不真实。
直到整个大厅安静了一瞬。
随即就有人端着杯子过来敬景俊辰,男男女女,三三两两,一拨散了一拨又围上来。
笑成这才真正亲眼看到,景俊辰是怎样的身价。
笑成端了杯酒,沉默微笑着站在一边。能来到这样的场合,说白了就是运气。现在他手里那点东西,在这里随便挑出一个人,那都是不够看的。
哦,侍应生除外。
因而他不会也没有其他别的想法,仅仅是仔细听着那些人说话,同时揣度字面之下的意思,以及景俊辰是如何应答。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他,不着痕迹打量一通,就笑着问景俊辰怎么不给大家介绍。随即就有许多人附和。
景俊辰微微侧头看了眼笑成,大约是头顶的水晶灯投射进去了碎碎光影,竟然有一瞬间流光溢彩。他索性放下了杯子,亲昵的拍了下笑成肩膀,对众人说,“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好朋友。”
周围人都等着他下一句呢,结果半天没等到。
有人并不想放过这个话题,直白的追问,“这就没啦?”
景俊辰风度优雅的摊了下手,“不然呢。”然后话题就被带了过去。
一时间反而显得笑成十分神秘,引了不少好奇。
但其实笑成心里清楚,只这么一句是因为真没别的好说。
他现在一不名。
灯影之下,光华流转,衣香鬓影。
也不知道是光,还是别的什么,桌子上,酒杯边沿上,刀叉的手柄上,都被镀上了一层细细的金边。
偶尔一两声笑闹,差点刺破笼罩着的无形屏障;或者有意压低的声音,沉着的急切的达成一笔交易;以及细细碎碎,餐具碰撞的声音,衣料摩擦的声音,酒液晃动,撞击到玻璃杯壁上的声音……全部纤毫毕现,甚至明明应该微弱的听不见的声音会陡然放大,而明明清楚响亮的声音却又陡然模糊不清。
笑成端起酒杯,浅浅的呷了一口。
微微笑了一下,看不出什么意味。
他其实还根本没有迈进去,今天来这里,不过是看看风景。
之后就是联系日本那边再订几台机器,同时对现有的机织方法进行改进,同时对其中一些技术进行简化。
不管怎么说,年前是赶不及正式开工了。
笑成在厂子附近租了一套房子,已经计划好今年冬天不回去了。并且也都早早和家里打了招呼。
他父亲笑康一直不支持他学这个专业,笑成也只是含糊说导师要他留下帮忙。
没想到年前一周的时候,他父亲竟然亲自到了s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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