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阴得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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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林向晚为什么渐行渐远,越来越疏离,究其根本,其实是我不了解她,我这个人本质上和我妈妈很像,我妈眼里只有工作,我眼里只有学习,我们这种人在自己的领域很容易取得很好的成就,但是情感,往往容易被我们忽视。
  我以为八年过去了,我会更加了解林向晚,其实并没有,林向晚的心,深沉似大海,而且,她早就对我关上了心门。
  晚晚的房间内,她甩开我的手,桀骜不驯地看我:“夏君安,干嘛?发什么疯?”
  我满腔怒火,我火的不仅是她欺骗我,更是因为她不懂得保护自己,爱护自己。
  我被怒意驱使,丧失了理智,指着她的鼻子问:“你今天干嘛去了?”
  她将背包随意挂在臂弯里,一手叉腰,斜眼看我:“夏君安,什么时候这么爱多管闲事了?”
  我的心跟被打了一个闷拳似的,阵阵疼着,是啊,就是因为我从前的坐视不理,一心只读圣贤书,没有好好关心我的亲人,才导致不可挽回的局面的。
  “我问你,你是不是跟何渊在一起?”
  晚晚眼里一闪而过些许慌乱,继而故作镇定,昂头说道:“夏君安,你乱讲什么?”
  “你跟何渊在一起!我看到你们在公交车上。”我加重了语气,手还指在她脸上。
  她改为双手环胸,轻嗤了一声,扬了扬头:“是,我是跟何渊在一起,那又怎么样?”
  她这样坦坦荡荡地承认倒叫我一时语塞起来,继而更加痛心疾首:“你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你们在恋爱吗?”
  晚晚已经是供认不讳,居高临下的姿态看我:“是,我们在恋爱,怎么?你有意见?”
  我已是怒不可遏:“林向晚,你才多大?你才十五岁,你才初三,中考在即,你还有心思谈恋爱?”
  晚晚推开我一直指着她脸的手,满脸不在乎:“夏君安,你这么生气,是因为你也喜欢何渊?因为我抢了你喜欢的人?可你明明说了你不喜欢的,口是心非怪谁不是?”
  我气得想呼她巴掌:“林向晚,你知道何渊是什么样的人吗?你了解他?你就和他在一起?你知道不知道你以后是要吃亏的?你为什么不能好好珍惜自己?”
  显然,晚晚被我的话惹恼了:“我有我自己的人生自由,我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夏君安,我们不要相互干涉就行!你读你的书,我谈我的恋爱,用不着你这样假惺惺!”
  “我假惺惺?我当你是我的姐姐才关心你的,旁人我才不管她的死活!”
  晚晚又是一声冷哼:“姐姐?我可不敢当?要是搁古代,你就是太子,我不过就是一陪玩陪读的下人,我哪当得起姐姐二字,真是叫我惶恐!”
  我被她的话刺到,有些颓丧:“你何必这么说呢?你非要这样伤我的心吗?我对你不好吗?我一直拿你当我的姐姐,我的亲姐姐看的啊。”
  晚晚更加不屑了:“亲姐姐吗?夏君安,你别自欺欺人了!”
  泥人尚有三把火,我被林向晚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不自觉提高了音量:“林向晚,是我自欺欺人吗?还是你太贪得无厌,你想要的,有什么没得到过的吗?为什么还要这样冷嘲热讽?你有什么不满足的?”
  林向晚甩了手上的背包:“夏君安,你终于露出你本来的面目了,啊?你觉得我贪得无厌?你倒是说说,我得到了什么?”
  她眼里闪着火焰,怒不可遏地似乎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揍我一顿。
  “我有的,你都有,不是吗?”
  林向晚怒极反笑,指着我的鼻尖,几乎是字字泣血:“夏君安,你是这样觉得的?你觉得你有的,我都有?让我告诉你,我们之间的区别,你,夏君安,富家女,你妈是富豪,你爸是名律师,你哥在名校念大学,你是复兴中学的骄傲。
  你头上那么多光环,你还顾影自怜,觉得自己多悲情悲情,还要我来感化你开导你,带你走出自闭的世界,我回头看看,自己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亏得我那时候同情心泛滥,现在看来实在可笑之极。
  你不仅生活得富庶,你还有一堆人围着你嘘寒问暖,学校老师提起你是一堆溢美之词,你家一堆亲戚过来时,你又是被众星捧月着的,哦,你可能高高在上惯了,你觉得你偶尔闲情逸致丢给我的同情,我该感恩戴德地收着,是吗?
  你怕是忘记了,去年我深夜阑尾炎发作,直捱到天亮才被送去医院,医生说再晚一步可能小命都不保了,而耽误我治疗的,恰恰是因为你们一家都去参加圣诞晚宴了。
  夏君安,你还觉得,你有的,我都有吗?”
  我怔怔地看着她,我竟不知道,她对我竟有这么多的不满,我从不知道,她心里竟藏了这么多事,我与她,竟积怨已久,而我不知道,我还来不来得及解开我们之间的心结。
  “林向晚,我想告诉你的是,学校老师提起我都是溢美之词,那是因为我成绩好,我一直是学校年级第一名,而我成绩好是因为我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学习上了;
  我儿时自闭不是什么无病呻吟,是真的有人生活得很好也患上这种病的,你对我不了解,却妄加指责;
  另外,去年,我们要去圣诞晚宴,我要你跟我一起,你并没有说你身体不舒服,你只说你不想去,你病痛发作时,你有哪怕给我活着给我妈打一个电话吗?你觉得我们接到你的电话,会不赶回去送你去医院吗?”
  林向晚拍手,咬牙切齿道:“很好,夏君安,是我教得你这么伶牙俐齿,有条有理,你如今出息了,我说不过你了。”
  我被她这样油盐不进的态度彻底热火了,冲她叫道:“你画地为牢,固执地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你,你将我从那个偏执的世界里拯救出来后,你自己却又住了进去,林向晚,你不要这样,好吗?我们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好吗?”
  林向晚嘴角一抹讥讽:“你夏君安得的病那可是富贵病,我没有那个命,可得不起那样的病,劳你费心了。”
  “可是,林向晚啊,这一切,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啊,当初林叔叔去世后,是你自己要留在这里的,不是吗?”
  闻言,林向晚情绪激动,指着我的脸道:“那还不是因为当初我爸去世后,你妈要把我送走,而你,夏君安,哪怕是只言片语的挽留,都没有,完全都没有,完全没有!如今,你好意思口口声恒说为我好?我从没见过你这样伪善的人。”
  说到这里,她潸然泪下,满眼都是对我的控诉,整个人激动得浑身战栗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和我厮打。
  我的心蓦然一沉,突然明白过来,晚晚就是从林叔叔去世后对我漠然了起来,再不会对我嘘寒问暖,关爱体贴,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的。
  周姨不知几时上了楼来,见我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冲到我身边来,掰着我的肩上上下下地将我细致打量着,问我:“君君,你没事吧?”
  我轻轻推开周姨的手,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周姨,你没看到哭的是晚晚吗?我没事。”
  周姨瞥了晚晚一眼,又看向我:“晚饭好了,你妈快到了,下去吃饭吧。”又说:“向晚,你洗把脸也下来吃饭吧。”
  晚晚垂了头,声音沉沉,说是知道了。
  周姨推着我往外走,我看一眼晚晚,她已经转身去了洗手间,背影很落寞。
  出来后,周姨絮絮念叨着:“林向晚那丫头性子烈,你看她那张牙舞爪的劲儿,君君,你少跟她掺和到一起,吃亏的肯定是你。”
  我皱眉:“够了,周姨,别说了。”
  周姨哪能这么轻易被我喝止住,继续念叨:“周姨还能害你?那丫头不是善茬,太太养了她这么多年,养出个白眼狼来,这丫头不会念着别人的好,光记着谁对她不好……”
  我彻底沉了脸:“我说够了!”
  周姨这才住了嘴。“妈妈回来后什么也别说。”
  “好好好,不说不说。”
  “我腿受伤的事也别说。”
  “好好好,不说,听你的,都听你的。”
  晚餐,妈妈将盛有秋葵的盘子往我跟前推了推:“君君,吃点秋葵,营养很好的。”
  我兴致不高,咕囔道:“我不爱吃这个。”
  妈妈夹了一筷子丢进我碗里:“不要挑食。”
  我又夹到周姨碗里:“说了不爱吃,不吃这个又不会死。”
  周姨大约觉得我心情不顺,赶紧打圆场:“不爱吃就不吃,不吃。”
  “周姨,不准惯着她。”妈妈的语气严肃了起来。
  周姨到底有几分忌惮着我妈,只能转头来哄我:“君君乖,听太太话,周姨烧得很好吃的,你尝尝看。”
  我感受到一道逼仄的目光直直射来,抬眼一看,晚晚冷眼旁观地瞧着,眼神阴测测的。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对于她的感受,我我无法感同身受,只觉她不高兴,赶紧低头夹了筷秋葵放进嘴里,食不知味地嚼着,想,林向晚,她真是阴晴不定,哦,不,她是阴得很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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