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收到胡雪岩从伦敦发来的电报,见的棉花价格已经跌落到四十美分以下,棉花期货价格更是大幅下跌,他登时火烧火燎的赶往长乐书屋,好不容易等的一个三品大员告辞出来,他连忙快步进了书房。
正端着茶杯喝茶的易知足见他一脸的急色,浑不在意的道:“棉花价格又跌了?”
“已经跌落四十美分以下,目前是三十八。”解修元回了一句才接着道:“北方联邦战局不利,对棉花的价格影响不小,眼下棉花即将开播,是否继续扩大种植规模?”
易知足慢悠悠的问道:“胡雪岩是何意见?”
“他只禀报欧洲棉花价格,并未有何建言。”
“那你是何看法?”
解修元沉吟了下才道:“据世界各地传来的消息,自去年棉花价格不断走高以来,印度、埃及以及欧洲的意大利、希腊、西班牙等国都大幅扩大棉花种植面积,目前棉花价格依然维持在高位,但若北方无法扭转战局,棉花价格将会持续下跌,甚至有可能跌落二十美分以下......。即便是二十美分以下,依然算是高价,这不会影响打压各国推广棉花种植的积极性。”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下,这才道:“以属下之见,北方联邦要想扭转占据,反守为攻,可能要等到明年,因此,属下建议,保持现有的种植规模,不继续扩大棉花种植规模。”
“你的判断有问题。”易知足毫不客气的道:“北方扭转战局,反守为攻就在今年,因为战争的缘故,南方的棉花种植必然遭到极大的破坏,棉花将有可能比去年更为短缺!今明两年继续扩大种植面积,后年再大幅压缩。”
见的易知足如此肯定,解修元也不好多说什么,易知足惊人的预见能力和判断能力已经被无数次的证明,元奇上下如今还真没几个敢于质疑他的判断,“那属下就按原计划,继续扩大棉花种植面积.......。”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棉花价格大幅下跌,纽约的金价应该是大幅上涨罢?”他这段时间忙,对于棉花和金价都没太上心。
“是,纽约金价涨势良好,如今已经突破一百八十美元,涨势依然强劲。”说到黄金,解修元颇为兴奋,“据纽约黄金交易所经纪人估计,应该能突破二百美元。”
“抛吧,乘着涨势良好慢慢的抛。”易知足道:“北方一旦扭转战局,金价必然应声而落,咱们是大户,不能追求最高价,让他们有计划的抛,即便是这个价位全部出手咱们也已经是斩获不小。”
“确实斩获不小。”解修元微笑道:“粗粗估算,应该获利一千五百万美元上下。”
与棉花的利润比起来,一千多万美元只能算是小钱,易知足并未在意,略微沉吟,他才吩咐道:“波段操作的宗旨不变,这是一次难得的练手机会,告诉他们,元奇必须借这机会培养一批自己的职业金融经纪人,组建国际金融智囊团队,以后元奇在国际金融市场上搅风搅雨的机会很多。”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缓声道:“再有,咱们这次下手有点狠辣,估摸着欧洲的银行家、金融势力已经视咱们为眼中钉肉中刺,广州上海的金融市场如今已形成规模,要居安思危,提防他们操咱们的老巢。”
听的话,解修元道:“这次棉花霸盘,欧洲金融势力应该损失惨重,应该不会有足够的实力来广州上海搅乱罢?”
美利坚内战,凡是支持南方联盟的欧洲金融势力能会损失惨重,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因为北方取的战争的胜利之后必然不会承认南方发行的债券,再加上元奇在欧洲金融市场和棉花市场上大发横财,这对金融势力来说无异于是雪上加霜,很可能会引发欧洲金融势力的重新洗牌。
但就此判断欧洲的金融势力没有实力搅动广州上海的金融市场,却是未免太小看欧洲的金融实力了,易知足瞥了他一眼,道:“别赚了点钱就小瞧了欧洲的金融势力,仅是英吉利的金融实力就比咱们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千万不能大意。”
“属下受教。”解修元心悦诚服的道,去年一年时间,元奇仅是棉花霸盘就赚了将近二亿两白银,与美利坚的军火药品贸易也是高达六千万多两白银,再加上茶叶生丝的大宗贸易,元奇去年一年仅是对外贸易就创下了三亿两白银的惊人利润,他确实有些得意忘形,没将欧洲的金融势力放在眼里。
待的解修元告退,易知足慢悠悠的点了支烟,美利坚内战一共就五个年头,在1865年就会结束,到目前为止,战争已经打了将近两年,那么今年,北方绝对会彻底扭转战局,反守为攻,这无须怀疑。
再则,历史上给予《解放黑奴宣言》极高的评价,其中一点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彻底扭转了战局,也正是基于这两点他才敢断言,今年北方联邦必然能扭转战局。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患得患失,实在是北方目前的处境有些不妙,战场上连连失利不说,法兰西增兵四万入侵墨西哥对北方联邦也构成了巨大的压力,英吉利虽然及时的从墨西哥抽身,但在暗地里却一直在大力支援南方跟元奇一样大做军火贸易,向南方大量出售枪炮弹药以及战舰。
他正自思忖,曹根生快步进来禀报道:“大掌柜,欧洲来电,俄属波兰地区华沙爆发大规模起义。”
波兰起义?易知足接过电报看了看,微微皱起了眉头,波兰起义对于欧洲的局势会否造成大的影响?会否对美利坚内战产生影响?对于波兰,他了解有限,只知道波兰与沙俄是世仇,数百年的世仇,两国民族仇恨之深,比他那个时代的中日间的仇恨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既然是俄属波兰,就说明这是俄国内政,但波兰在欧洲的地理位置颇为重要,英法等国会不会借机干涉?目前可以说是俄国最为虚弱的时候,是英法削弱俄国的最好时机,不过在他的印象里,欧洲这段时间似乎没有什么大的战争,距离最近的普法战争也要等到1870年。
就在他琢磨的时候,林美莲在门口探了下头,道:“大掌柜,美利坚驻华公使伯驾来了。”
伯驾来了?易知足敢肯定伯驾定然是为波兰起义一事而来,只不过他不太明白,北方联邦与波兰起义能有什么瓜葛,“请他进来。”说着,他站起身迎了出去,边走边吩咐道:“着他们关注波兰起义的情况,另外,我需要了解波兰的历史。”
一迎上伯驾,易知足就笑着拱手道:“大使先生今日前来可是因为波兰起义一事?”
“王爷居然会关心波兰起义的事情?”伯驾颇有些意外,随即点了点头道:“波兰起义对于美利坚来说是件好事。”
波兰起义还真跟美利坚有关?易知足一转念就反应过来,道:“英法有干涉波兰起义的意图?”
“英法一直在试图遏制俄国在欧洲的势力,如此难得的机会怎么会错过?”伯驾颌首道:“对于美利坚来说,有望在欧洲得到一个十分有力的盟友。”
易知足道:“俄国对于贵国内战不是一直颇为友善?”
“仅有友善是不够的。”伯驾微笑着道:“我们希望俄国象元奇一样,成为美利坚坚定的盟友,而不仅仅只是友善。”
两人一路说着进了房间,易知足也是理清了思路,美利坚这是打算借助英法干涉波兰起义一事,与俄国结成战略同盟,以此来牵制英法,避免英法尤其是法国干涉美利坚内战,不过,他有点疑惑,伯驾前来拜访,与这事有什么关系?
两人落座,伯驾就含笑道:“林肯先生给我来了信,让我代表美利坚联邦向阁下向元奇致以真挚的感谢,感谢阁下和元奇在美利坚最艰难的日子里,在美利坚联邦的领土完整和主权统一受到最大的威胁的时候,在欧洲各国或是拍手称快或是漠然置之的时候。
在英吉利称我们为分裂国时,在法兰西成为我们的敌人时,阁下和元奇怀着热烈的同情和善良向我们伸出了援助之手,给予了我们难以想象的支援和帮助。”
林肯这个感谢是不是来的来迟了点?易知足看着他一声不吭,元奇又不是才支援北方联邦,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不由的提高了警惕。
伯驾却是接着道:“总统先生热情的称赞了元奇在欧洲的棉花贸易,说阁下极富远见,元奇的棉花及时的弥补了欧洲棉花的短缺,打破了南方棉花外交的美梦,这是从侧面极大的支持了美利坚维护领土的完整和主权的统一。”
听到这里,易知足忍不住嘴角一勾,“你什么时候染上了咱们大清官员喜欢说废话绕圈子的坏毛病?”
“这不是废话,也不是绕圈子,这是正常的外交风格。”伯驾严肃的道。
“我很忙,还有一大堆人等着我接见,一大堆问题等着我去解决。”易知足道:“阁下如果前来只是为了转达贵国总统先生以及贵国人民真挚的感谢和热烈的称赞,我收到了,没什么事,阁下就请回吧。”
“易,你一点不风趣。”伯驾翻了他一眼,道:“好吧,俄国希望元奇能为他们提供一亿英镑的低息贷款。”
一亿英镑的低息贷款?易知足眼睛瞪的溜圆,“这就是俄国成为美利坚坚定盟友的代价?话说回来,跟元奇有什么关系?”
伯驾很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一声,“不是阁下想的那样,我们只是居中牵个线。”
大清正与俄国购买阿尔泰山脉以东的广袤领土,而且订立是十亿银元的购买合约,这个时候俄国提出向元奇低息借贷一亿英镑,这可是四亿两白银!
易知足敢百分之百的肯定,这银子贷给俄国绝对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他不假思索的拒绝道:“元奇没那么多白银放贷,也不向外国政.府放贷,而且我国国内正需要巨额的资金进行基础建设和工业建设,不可能还有富裕的资金对外放贷。”
见他一口回绝,伯驾犹豫了下,才道:“其实,我们三国可以结盟抗衡英法等欧洲强国,俄国国内正推行农奴制改革,进行的很不顺利,再加上波兰大规模的起义,大举派兵镇压需要大额的军费.......。”
清美俄三国结盟以抗衡英法?易知足还真有点心动,与美俄结盟,元奇不仅能巩固东南亚,还能向波斯湾扩张,甚至是从中亚打通到波斯湾,再则,朝廷与英法关系密切,有了这层关系,一旦与朝廷决裂,英法也不至于敢轻易插手。
不过,这个结盟若是需要元奇付出一亿英镑的低息贷款,这无疑是元奇无法接受的,略微沉吟,他才道:“三国结盟以抗衡欧洲强国,我不反对,但也不渴盼,有这么个同盟固然好,没有,也无关紧要,我国偏居远东,与欧洲各国不存在多大的利益冲突。”
这话伯驾一听就明白,结盟可以,但要让元奇向俄国提供大额低息借贷则免谈!略微沉吟,他才道:“俄国若是不大举派兵进驻波兰平息起义,一旦波兰起义规模继续扩大,英法就有借口进行武装干涉,直接出兵波兰。
另外还有一点必须声明,俄国提出借贷,并非是三国结盟的条件,即便元奇不借贷,我国和俄国也是极为希望能与元奇结盟以抗衡欧洲。”
“不是与元奇结盟,是与我大清帝国结盟。”易知足纠正他道:“元奇不是贵国南方,没有独立的打算,与我国朝廷依然是一体。”
听他语气松动,伯驾心里欢喜,连忙道:“这只是咱们私下商议,当然是与贵国结盟,我国深受分裂之苦,不可能分裂贵国,也从来没有这个意思。”r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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