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窗户旁的缝隙里照进来,一室的明媚,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司命炀拉开窗帘,站在了窗户前,窗台上摆了一盆仙人球,枯黄色的,身上的刺都蜷缩起来,因为缺少照料,就连这样在沙漠里面无所畏惧的植物也奄奄一息,活不了多久了。
手指扣在种着那仙人球的瓷盆上,司命炀笑了笑,抬起指尖,隔着一层透明的日光,摸了摸那球上可爱的刺,就在即将收回手的时刻,从背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冲击,她原来欲收回的手一颤,细嫩的皮肤被那已经蜷缩卷曲的尖刺透过,鲜血红梅一样便迅速涌了出来,一滴,两滴,滴在窗台上。
就算再怎么样不堪,那也是一盆仙人球。
抱着她的人久久不说话,司命炀却因为她抱着自己的姿势僵了脖子,忍不住就想转过身,却被她固执的抱着,动弹不得。
“我去试了婚纱。”南宫朔兮突然出声,声音低低的,语气也平淡的很,说着这些话,好像是在和她讨论今天的天气。
外边的风吹进来,司命炀呆呆的看着那枯黄色的仙人球,被风吹着,摇摇欲坠的模样,有些干瘪的身体,实在是难看得可以,可是她洒在窗台上的血又是那么样的鲜艳,映衬着,能刺痛眼睛。
“结婚证已经领好了,婚期在一个月以后,地点在镇上最大的酒店。”轻轻的,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所以,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了,再告诉她这些东西,又有些什么用?
司命炀不理解,也不想表示一些什么,只是静静的任由她抱着,不动分毫。
原本她就知道,这样游戏一样的世界里,动了心就是错了的。
她作为熟悉一切的外来者,早就知道了这个世界的走向,却无力改变什么。这一趟,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个旅程,路上有风雨,有香,有悲伤,有欢欣,最后的最后,却都是要归于平静的。
南宫朔兮带着她回来的第二天,便乖乖的去参加了她妈给她举行的相亲会,毫无意外的见到了那个陪在她妈身边笑着的男人。然后便是男女之间熟悉老套的约会,订婚,结婚。
而她就只能坐在南宫朔兮楼上的窗口旁,看着一切的发生。
而这正是她原本所乐见其成的。
“司命炀,我给你看我的婚纱照,好不好?可是时间太短了,肯定还没做出来……所以,你等我的婚礼过了再走,好不好?”感受着她的体温,南宫朔兮从她背后细声细气的说着,声音隔了千山万水一样,远得很。她的视线偏到一边,看着外面的天空,湛蓝的透出一点白,明媚清朗。
就算是知道这句话无疑是在给她抱着的人捅刀子,南宫朔兮还是忍不住轻声提议,她实在是太想让她看见这样时刻的她了,做梦一样失了真实的感觉,而现在的她,总是有一种失去她的恐慌……就算是她自私好了,她还是想要她笑着看见她披着婚纱的模样。
据说那时候,女人的心是最为纯洁,神圣的。
司命炀不回她,眼神依旧粘在那小小的仙人球上。她感觉自己现在已经和那小小的东西汇成了一体,都是枯萎了的,在失落了的世界,无人问津的疯长。
在南宫朔兮家院子里的那棵枫树红了第一片叶子的时候,已经是夜凉的秋日,这天还没大亮,就听见院子里头吵吵嚷嚷的亮起灯光来,司命炀一夜没合眼,就那样呆呆的坐在南宫朔兮家客房的书桌前,现下听见院子里头有人交谈吵嚷的声音,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院子里站着许多穿着新衣服的人,他们笑着,对南宫朔兮的父母说着吉祥贺喜的话,声音零零落落杂七杂八的,传进司命炀的耳朵里只觉得似蜜蜂嗡嗡的声响,针扎一样让她头疼。院子里头像是聘礼的物件,大件小件堆了一地,院子里灯光闪闪的,刺得司命炀眼睛疼,她扶住额头,身子颤颤的站不稳,她不得不扶住窗桕,闭上眼,感觉有点晕眩,长时间没休息好的副作用来了。
“天还没亮,还去再睡一会儿吧?”
太阳**处传来冰凉的触感,司命炀半睁开眼,南宫朔兮施了粉黛的脸便映入眼帘,她已经穿好了婚纱,站在她身后,慢慢的替她揉着额角,脸上的关切藏不住的破壳种子一样露出来,盯着她的双眼也隐约露出一丝泛水的光。
如果有一天你清澈的眼里,能毫无瑕疵的映出我的倒影,那我可不可以自恋的安慰自己一句,你心里有我?
灯光,人声,穿了婚纱的南宫朔兮……所有的一切像是巨大可怖的网,将她包围,将她勒紧,让她无处可逃。司命炀低低的喘了两口气,一把将她推开,自己后退两步,却因为头晕的厉害,踉踉跄跄的跌坐到了地下。
“司命炀!”
南宫朔兮吓坏了,赶紧走上前要去扶她,手刚搭上她的手臂,便被她一把甩开了。
南宫朔兮因为她的动作僵住了,牙齿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看着她,努力不让自己藏在眼眶里汹涌的痛苦和眼泪掉下来,她半跪下来,跟她平视,口里理不清的说些自己也觉得奇怪的话,“司命炀,我知道我很坏……我……我,可是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我……”
院子里传来她妈应付她未来夫家人喜气洋洋的声音,南宫朔兮口齿不清的说着似是而非的话,可是她怎么说,对面的人都像是没听见一般,眼里涣散着没有焦点。
南宫朔兮看着她,有那么一瞬,感觉自己闯进了拥有鬼和怪兽的无间地狱,她吓坏了,跑啊跑啊,可不论她怎么样逃脱,后面的猛兽鬼怪还是穷追不舍,最后的最后,她妥协了,不跑了,坐下来,绝望的等着那些鬼怪来把她生吞活剥。
其实,她还有什么可以要求的?司命炀都答应她,亲眼看着她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走入婚姻的殿堂了,她还有什么可以要求的?
南宫朔兮噎住了话,身子往前倾,在距离她还有几公分的时候停住了,努力压制住自己心头的感觉,对她笑了笑,“我让爸爸帮你在离这个小镇不远的地方找好了一处房子,我去看过了,很不错的地方,我已经付过几年的房费了,等……等结束了,你就过去住,好不好?”看她不为所动,南宫朔兮也不气馁,继续自顾自说着话,“里面配备的东西,我也帮你都买好了,对了,我还给你买了一台新的笔记本,那房子是两层的,你可以在上面住,在下面弄些你喜欢的东西,我觉得你可以开个店……司命炀,你可以做你喜欢的事了,你不开心么?”
司命炀还是不作表示,眼睛透过她,盯着房间的一角,怔怔的出神。
暗夜即将过去,晨曦就要来临,院子里头昏黄的灯光照在对面的人一直缄默沉寂的脸上,留下一小块阴影。南宫朔兮忍不住就被迷了眼睛,试探着靠过去,头轻轻枕住她的手臂,眯着眼,对她笑,“司命炀,我带你去看一看我的秘密基地,好不好?”
司命炀这才转过来,看了她一眼,抿住唇,对她的提议像是默认。
轻车熟路的踮起脚从楼梯下来,贴着院墙的门,借着黑夜的一分遮掩,趁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她们,南宫朔兮拉着司命炀便逃出了家门。
当对一件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时候,便不需要眼睛来观看四周寻找路径,因为身体里头的每一个细胞,在此刻,都成了她的眼睛,活泛着给她指明了每一条道路。
在浓墨一样的黑夜里拉着她跑,有凉风,有蛙鸣,有清晨泥土里头露珠的气息,南宫朔兮高兴的跑着,也不顾可能会弄脏自己的婚纱,也可能已经弄脏了,她却毫无顾忌,此刻,她欢喜的如同得了宝藏一般。
如果明天注定将要坠入绝望的深渊,那至少现在,就让她先沉沦吧。
“到了,就是这里。”终于止住了脚步,南宫朔兮气还没喘匀,便笑着转身看她,指着自己身后被黑暗吞噬了的地方,像在炫耀一般,骄傲道,“司命炀,欢迎来到南宫朔兮的秘密城堡!”
司命炀偏了偏头,虽然在黑暗里并看不完全她所说的城堡的具体模样,但她知道,那该是两棵柳树的中间,栓了一块木板的秋千,或许还该加上那秋千后面四季不断卉的小菜园和前面的一个小池塘。
她第一次见她,便是在这里。
“这时候,你应该表现出来的情绪,该是荣幸之至啊。”似嗔似怪的看了她一眼,南宫朔兮高高兴兴的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光,暗夜里头的精灵一般,瞬间照亮了这周围的黑暗。
秋千还是那个秋千,不过拴的绳子上绑了丝质的彩绸,木板也重新涂了一层桐(www..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