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现有的法律来讲,母子父子关系,属于血缘关系,不能脱离。陈徵想要完全脱离田碧蓉的掌控,从今往后跟她丝毫关系都没有,其实是很难的。只不过,她没有养过陈徵,正是因为缺少她的教养,陈徵少年时代才会误入歧途,加上她离开时陈徵年纪很小,她这属于遗弃,在法律上还是会偏向陈徵一些。房子是陈徵奶奶的遗产,田碧蓉跟陈徵的父亲早就没有了婚姻事实,她自己也另嫁他人,所以陈徵现在就是遗产的继承人,这套房子跟田碧蓉半分关系都没有。
徐之南抽了一天时间,专门到当地法院去帮陈徵办理这些事情。她当然知道,对于田碧蓉那种人来讲,法律什么的都是一纸空文,有的时候不怕那种有文化的,毕竟读过书知道道理,跟她讲理都能明白。但往往是这种没文化的,说半年她不理你。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那才是最糟糕的。
这些手续文件只是有备无患,田碧蓉那种女人,真要不要脸起来,徐之南还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外面太阳很大,她办完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快下班了,这里离陈佳璐上班的地方不远,入夏以来陈佳璐约了她好多次,都被她拒绝了,正好今天在外面,徐之南难得出门一趟,干脆给陈佳璐打了电话,让她出来吃饭。
外面的饭店很多,想来想去,徐之南还是把车子开到了老田私房菜馆,说来也怪,现在老田私房菜馆的掌勺人已经换成了当初老田的女儿,菜馆子名字居然也还没变。
这里是老房子,在寸土寸金的s市市中心能有一座三进的小院子,已经可以用“壕”来形容了,偏偏这个老板好像没有感觉一样,并没有把土地全部拿来当待客的地方,而是在前面一进种了很多花草和树木。夏天一进去,菜香混合着饭香,清香扑鼻。大概因为是老房子,四周植物又多,一走进去就感到一阵清凉。陈佳璐没有来过这里,见到这地方如此幽静雅致,脸上立刻便露出欣喜之色,“没想到你居然能找到这样的地方。行啊。”如今吃饭,味道早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环境声色服务,无一不在食客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徐之南看了看道路两旁开得正欢的月季花和下面欢快热烈的丛生福禄考,笑了笑,没有做声。
能在闹市之中有这么一套小院子,在里面种花做饭,不知道是多少文艺青年的梦想。偏偏这里又因为是老字号,比平常的私房菜馆多了几分底蕴和怀念。
这里比上次来的时候又变了些,上次来的时候虽然院子中央也被规整得很厉害,但是不像现在这样花开得很厉害。许是因为绣球花味道不怎么好闻,都被主人放在了花坛中央,不凑近的话,味道直接就被浓郁的栀子和茉莉掩盖过去了。
院子中央零星地搭了几套竹制的桌椅,旁边已经有几桌人了,花影扶疏,人影在其中影影绰绰,开放之中透着隐秘,老板娘在做这些的时候看起来颇用了一番心思。这里这么多花草,走在里面居然也没有蚊子什么的。徐之南和陈佳璐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见到她来,上次那个女孩子连忙拿着菜单走上来,冲徐之南笑道,“你又来啦。”
徐之南点点头,这里氛围轻松愉快,不由得让人放松。头顶就是葡萄架,上面结着碧绿仿佛玛瑙般的葡萄,仔细闻起来,还有瓜果的香味儿。那个姑娘冲陈佳璐笑了笑,又看徐之南,“今天老板娘有事情,要做饭可能要晚一点儿了。不过我们有一早做好的冰镇黄桃百合汤,你们可以先来两碗吃吃看。”说完又连忙推销道,“这是我们今天推出的特色甜汤,解暑最好了。”徐之南看了一眼陈佳璐,见她点头,她这才点了点头。
陈佳璐又感叹了一番这里的环境,问道,“怎么想起今天找我出来吃饭了?前段时间我叫了你那么多次你都不出来,我还以为你要留在家里把夏天过了呢。”
徐之南笑了笑,“正好有事情,办完了就叫你一起出来了。”她把陈徵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本来是想跟好朋友吐个槽,没想到陈佳璐的重点完全不在那上面,“你跟你以前那个当事人同居啦?”
徐之南有些无力,感情她前面解释了那么多,陈佳璐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不得不耐着性子再跟她说一遍,“不是同居,是他没地方去,我暂时收留他而已——”
“那还不是一样。”话没说完,已经被陈佳璐截口道,还免费附赠了一对白眼。
“当然不一样了。”徐之南不放弃,继续跟她说道,“前段时间我没跟卫陵离婚的时候住在卫陵父母那里,后来离婚了,倒是跟他共处一室,不过人家马上要去上大学了,他要住学校的。”她拍了拍包包,示意里面还有文件,“人家马上也有房子了,放了假不会再来我那里了,所以同居什么的,从来都不存在。”反正她自己是不认为这叫同居,顶多她跟陈徵算室友。
见徐之南虽然在说笑,但眼睛里也满是认真,陈佳璐就知道她不想在这件事情上面开玩笑,点了点头,表示勉强接受她这个解释。“不过,你忙了他那么大的忙不说,还要帮他守房子,你这个法律援助,当得也太称职了吧。”陈徵是徐之南第一桩法律援助的对象,那个时候陈佳璐和徐之南都还在学校呢,她也跟着徐之南一起见过陈徵几次,对其中的曲折也明白。只是这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徐之南还处处帮着他,这是打算送佛送到西吗?
没想到她是这么想的,徐之南也是这么回答的,“送佛送到西,我一手把他带出来的,没道理半路不管他了。”她想了想,这段时间的心事终于有人述说,“你也知道,陈徵这个案子对我来讲意义非凡。他......虽然这么说并不恰当,但在我看来,陈徵他就像是我自己的孩子一样,总想看着他能有个好的发展。”人对自己一手创办的东西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是其他东西代替不了,大概是因为自己一直看着,里面倾注了许多心血,所以格外看重吧。“我一直都知道,刑满人员出狱之后融入社会是个老大难的问题,如果陈徵从此能够很好地生活,也未尝不是开辟了一个好的方向。况且,”徐之南顿了顿,续道,“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了,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朋友来看待,自然也希望能够多帮帮他,就多帮帮他了。”
陈佳璐点了点头,觉得徐之南说的在理,“也是,他要是真能融入集体,你也算是功德一件了。”她知道徐之南在担心什么,两人在来的路上徐之南就跟她把大概情况说了,“我觉得,你倒不用太担心陈徵的妈妈
妈会出去造谣什么的。”
“你现在担心的无非就是陈徵的妈妈跑到他学校里面去乱说什么,影响他的前途,甚至是影响他跟同学们的相处,对吧?我觉得你想多了,越是有可能这样,你越要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很多时候做事情打的就是个心理战。你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她自然就怕你了。”
徐之南苦笑了一下,没有做声。她何尝不知道是这个道理。然而真要做,又怎么可能?那毕竟是她付出了那么多心血的人,就是不说她自己,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陈徵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基础被个无关紧要的人毁于一旦。
“我要说的意思你没有理解。”陈佳璐说道,“这件事情我觉得是你真的想多了。你想,就算陈徵有过案底,那又怎么样?哪条法律规定了,有过案底的学生不能报考大学?他是走的正规渠道,每一步都经得起查验,难道这些人还不许人家改过自新,回到正轨上来吗?田碧蓉要说,你就让她说啊,她就是说破天又有什么关系?能够给她说的,也只有陈徵坐过牢一件事情,f大堂堂一个国内知名大学难道还不能包容一个有案底的学生吗?你也是一个大学出来的,也知道越是好的大学,里面的氛围就越宽松,学生的包容程度很高的,只要陈徵努力向上,我觉得不会有人在意他以前的那些事情。”
陈佳璐的一席话,说得徐之南茅塞顿开。是啊,这世界上是有很多恶毒的人,但是更多的是善良的人,人的忘性都很大,就算知道陈徵的过去,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他们还能时时刻刻记着吗?
这样一想,心里瞬间就轻松了不少,她抬起头来朝陈佳璐说道,“也是你想到这些,我倒忘了。”
“你专注一件事情,难免钻牛角尖。”刚才那个姑娘把两碗冰水端到她们面前,陈佳璐低头吃了一口气,顾不上品尝冰水的味道,抬起头来八卦兮兮地问徐之南,“诶,卫陵看到你跟陈徵一起,是不是快气疯了?”
徐之南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做声。她这样其实就是默认了,陈佳璐如何不懂,连忙放下勺子,对徐之南说道,“干得漂亮!他以前能带人到你面前来显摆,现在你带个人到他面前又怎么了?别说你们两个还正儿八经离婚了呢,怎么说都是卫陵做事情不地道。”
说完这个,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了一样,突然郑重其事地对徐之南说道,“之南,这是我跟你开玩笑才这样说的,你别......别想些其他的啊。陈徵,你要帮他就帮,可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虽然说是有过案底的人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好歹这是你终身大事,跟平常那些不一样,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稀里糊涂地就把自己托付给了一个男人。卫陵好歹还有钱呢,好歹对你还大方呢,陈徵,可是什么都没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