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金陵城一片喜庆,林茂生和兰亭大婚,将士们普天同庆。郑宇青因蔡诚派兵围了长兴,不敢轻易回金陵,便命军中副将谢再兴,是郑宇化的岳父,回来贺喜。
谢再兴自郑明龙起事后,便追随郑明龙北上颍州、攻亳州,后又跟随郑宇青中路大军进山西,立功无数,可苦于郑宇青是郑府庶出,一直被郑宇成压制。他女儿嫁给郑宇化,而郑宇化又不曾在军中效命,寸功未立,加上郑明麒在亳州突围中早早战亡,这些年更是郁郁不得志。回到金陵,听说连生居然为山贼出身的林茂生娶了江南兰家的当家女儿,又在金陵替他买了宅子,心中愤愤不平。
借着喜宴上几杯酒力,谢再兴按奈不住心中妒火,逐渐气大声高,硬拉着林茂生敬了三碗酒,酸溜溜道:“林将军好福气,自短松寨归了我主,一年晋升将军,两年便抱得美人归,果真是后来居上啊。”
林茂生不想与他纠缠,假借不胜酒力要往别桌去,谢再兴觉得他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便将酒碗往地上一摔,大声道:“怎么?我小小一个副将,便没资格陪您喝酒是吗?我出兵那会儿,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村子里打家劫舍呢!”
林茂生见他想借酒闹事,怒视道:“谢将军,方才三碗酒我都喝了,你也别给脸不要脸。我林茂生有今天,凭的是战场上真刀真枪立的战功。不像某些人,凭的只是儿女关系,有种在金陵撒野,却没种在战场上立功。”
“你说什么!老子陪宇青元帅一路杀入大同,你个龟儿子敢跟我比军功。”谢再兴冲上去照着林茂生当胸捶了一拳,旁边的将士见状,慌忙将两人拉开。
连生听得动静,赶过来喝骂道:“谢再兴,你老糊涂啦?今天是林将军大喜的日子。”
谢再兴见是连生,便赶紧停了手,恨恨道:“主公,兄弟们不服。宋达和林茂生都山贼出身的泥腿子,凭什么一年就封了将军?我们郑府跟着义圣王出兵的,战场上枪林箭雨打了五年,倒入不了主公的法眼么?”
连生气道:“混帐!再说这种调唆离间的话,信不信我立刻杀了你!”
谢再兴见连生动了真怒,也不敢过于放肆,便道:“如今大军都在林茂生和宋达手上,宇青少爷名义上是元帅,旗下只得五万直系兵马。宇化少爷也是个有能力的,为何没机会在军中效命?主公,我能不能替郑家起事以来誓死相随的老兄弟们问一句?”谢再兴说到郁闷处,跪在地上磕头道:“如果我是没本事的,要杀要剐没二话,可要是主公一碗水没端平,便怪不得兄弟们有意见。”
连生道:“大颂立国,图的是还百姓以太平,在我军中,没有出身贵贱,只凭忠义、勇敢,以战功论英雄。林茂生和宋达封了大将军,郑之敏、裘士礼不是大将军吗?你、郑化强、乔建松,都是副将,你说我一碗水没端平,口口声声说兄弟们有意见,兄弟们不服,究竟是哪个兄弟?不如直接说,是我吴王没封你为大将军罢?”
谢再兴一下子给连生说中心里话,又见众将士皆以鄙夷的眼色盯着自己,刚才的愤懑劲儿也都过了,这时便低着头,不敢回话。
连生道:“今天是林将军大喜的日子,你有委屈、有不平,都给我滚回军里去,拿着战功回金陵。起来吧,罚饮三碗酒,给林将军和众位将士陪个不是,我便饶你三十军棍。”
谢再兴惺惺起身,先喝了一碗酒,说道:“好,林将军大量,恕我鲁莽无礼。”
他接着要喝第二碗,郑宇化从旁边过来道:“岳父,这一碗我替你喝,叫众位将士笑话了。”说罢抢过碗喝了,又端了第三碗,对连生道:“主公,趁着今夜大家都高兴,我也觍着脸向主公求一支兵马,愿为主公排忧解难,效犬马之劳。”
连生平日里就听说郑家大少爷是个不务正业,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可见他现在的架势,并非一时热血说着气话,便寻思现在正是用兵之际,用谁能比得过郑府的族亲可靠?他便斟满一碗酒道:“宇化,我等你这句话很久了。你新来军中,我封你为千户,先在宋达军中效命吧。”
“一言为定。”郑宇化昂首干了第三碗酒。
同一时间,安庆城中一间密室,庄严肃穆。屋里摆着一座神龛,供着金永寿的遗像,下面跪着十余人,为首的是以前圣女教护教之一的侯进勇。
侯进勇咬牙切齿道:“我追随金王十余年,可自打建国以来,先有刘静云弄权造反,现在孔有亮狼子野心,原形毕露。我等无能,不能保护金王性命,如今只愿杀了孔贼,为金王报仇!今夜我们同喝了这碗血酒,不杀孔有亮,誓不为人!”
侯进勇掏出一把匕首,在掌心一割,往酒碗里滴入几滴鲜血,其他十人依样滴入各自酒碗,大家都一饮而尽,齐声道:“不杀孔贼,誓不为人!”
侯进勇出了密室,来至一处院子里,除去身上衣衫,躺在冰凉的石地板上。两个时辰过去,有几个弟兄便向上前扶他,侯进勇制止道:“再等一个时辰。”
随后,侯府门外有人传报:“孔元帅到!”
孔有亮、彭祥玉带着几十名随从在安庆府衙外候了半日,见侯进勇始终不来迎接,孔有亮怀疑有诈,怒道:“怎么回事?”
这是府衙大门打开,两人搀扶着瑟瑟发抖的侯进勇出来。孔有亮见侯进勇嘴唇发白,眼眶深陷,身上披着棉衣,看来病得不轻。
侯进勇道:“末将迎接来迟,请元帅体谅。”
孔有亮下马道:“侯进勇,前一阵子还好好的,怎么今日突然病得这么厉害?”
侯进勇哆嗦道:“不知是吃错了什么东西,还是春寒反复,从昨天起就开始拉稀,上吐下泻,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发冷。”
“可请了大夫诊治?”
“请了,一时不得治愈,只开了方子在吃药。”
孔有亮沉吟道:“我本是来调你出兵的,既然你病得如此严重,而且安庆只有三万兵马,你就安心在安庆驻守吧。”
“末将诚惶诚恐,叫元帅烦心了。”
“诶~,莫说此话,将军好生调理,日后还要多多仰赖你呢。”
“是,谢元帅关心!”
孔有亮一行离开安庆,彭祥玉问道:“元帅,你看侯进勇这病……”
“我方才近前细看,确实病得不轻。”
“也好,此去太平,留他在后方好有个照应。”
孔有亮脸上阴阴一笑道:“太师,愿苍天不负孔某之志。”
彭祥玉也笑道:“太平之行,必定万事大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