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孔有亮在龙兴着人商议战况。
张定边道:“我听说蔡诚的弟弟蔡志已经被连生擒拿,关在狱中,元帅何不遣使修书,与蔡诚相约联手,向连生发动进攻?”
孔有亮道:“蔡诚此人素无大志,自他妻子蒋礼芝难产死后,就向朝廷上表纳降,终日沉湎于酒色财气,夜夜笙歌,醉生梦死,听说还命人用黄金打造了一张龙床。跟这样的人结盟,会有什么好结果?”
胡廷瑞刚刚归降孔有亮,急于表功,说道:“元帅,话虽如此,但蔡诚手下黄云涛、叶德新几员大将,近三十万兵马也不是吃素的,我们何不以蔡志被擒向其献计,怂恿蔡诚在浙西串通苗兵残部造反,争取擒拿连生部将,好换回他弟弟蔡志?”
彭祥玉道:“胡大人说得有理,蔡诚富可敌国,可膝下无子,只有蔡志这个弟弟,两人从小患难与共,简直是从死人堆里一起爬出来的,感情深厚,蔡诚就算是拼了性命,也想换回他弟弟,将来蔡诚千古,吴国也就靠蔡志来继承了。”
孔有亮听大家说得有理,回道:“试试也好,就这么办。”
胡廷瑞忙领命去办。
彭祥玉见胡廷瑞出去了,悄声道:“元帅,我们新夺了洪都,又改名龙兴。金王听了奏报大喜,举兵要迁都龙兴。我本按您的意思,回书委婉拒绝了,可我刚刚得到消息,金王居然携全家老小,率领三千亲卫军乘龙舟已往江洲方向而来。”
孔有亮脸色一沉,问道:“是谁这么快走漏了消息?按理,梦兆之说由胡廷瑞而起,不可能是他吧?”
孔有亮的弟弟孔有仁命人关上房门,将左右护卫摒至门外,轻声道:“哥哥,我最近听安庆城的旧部禀报,撤布新夺了安庆,洋洋自得,以大功自居,言语间似有向金王邀功之意。我猜想,鼓动金王迁都龙兴的,**不离十就是他。”
张定边气道:“侥幸得了安庆就敢邀功?我呸!安庆不过两万兵马,而且卫良、贺敬之早早弃城走了,他不过占了一座空城,士卒、粮饷一无所得。”
孔有亮听得目露凶光道:“不经我汇报,越级暗通金王,我要教教他‘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命胡廷瑞守好龙兴,我们即刻班师安庆,再去江洲迎接金王。”
孔有亮做事,向来孤注一掷,这次又倾二十万兵马,浩浩荡荡开拔安庆。
撤布听说孔有亮已来在江面,忙乘船前往迎接,两船相遇,撤布迈步上了孔有亮的大船,躬身施礼:“恭迎元帅大军!”
孔有亮见撤布一副踌躇满志,悻悻有德色的样子,与弟弟孔有仁说的相符,便突然抽出腰刀,趁撤布鞠躬瞬间,砍落他的脑袋。撤布的头颅翻滚停下,眼目尤睁,露出不敢相信的诡异神情。孔有亮用布擦去刀上的鲜血,命张定边入安庆接掌兵马,只留侯进勇领两万人镇守安庆,其他军队纳入张定边麾下,随大军继续向江洲进发。可怜撤布的几百名随从,被刚刚发生的一切吓得毛骨悚然,眼看着孔有亮从身边走过,杀气阴森,就如同一尊死神。
孔有亮一到江洲,便召集张必先、张定边、彭祥玉和两个弟弟孔有仁、孔有义密议。
张定边道:“金王迂腐,座下无一能战之兵,又多次阻挠元帅北伐大业。今番迁都,除了引起军中非议,更有何用?依我之计,不如……永绝后患。”张定边做了一个阴狠手势。
张定边之言已然说中孔有亮心思。刘静云谋反不成,孔有亮趁机手刃刘静云,将其首级献于金永寿,吞并了刘静云八万大军,刘静云麾下大将费术良逃入四川。其后,金国实际上已尽在孔有亮掌控之中。金永寿无得力干将,征伐无功,威望已日落西山。趁金永寿来江洲,一举剪除这个傀儡,他才能恣意北上,而无后顾之忧。张定边既然也有这样的想法,孔有亮便想知道张必先的意思。
张必先道:“若说在汉阳,金王还有一定威望。可我金国大业,岂能困守汉阳?我也赞同张将军之议。”
孔有亮假装面有难色,看着彭祥玉道:“太师意见如何?”
彭祥玉道:“北伐势头刚起,又恰逢靖国大将内斗不休,万不可坐失良机。定鼎之计,就在江洲,往元帅早诀!”
孔有亮沉吟道:“好,既然众位相信我孔有亮乃天命所系,明日就看天意能否助我。”
第二日辰时,孔有亮率大军出江洲北门迎接金永寿,远远看见金永寿龙舟缓缓靠近,孔有亮心中潮思难平。这时天色突然转阴,竟然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风也越刮越大,迎接金王的硕大“金”字王旗,突然“咔嚓”一声折断。
孔有亮心里忽然一沉,感觉甚是不详,忙问彭祥玉道:“怎么回事?”
彭祥玉命人撤换旗杆,在孔有亮耳边悄声回道:“元帅莫慌,此即天意也。金,当折于江洲。”
孔有亮听后才平静少许,这时见金永寿已然迈步下船,便赶忙上前迎接。
金永寿搭着孔有亮的手道:“五年匆匆而过,五年前,我们就是在江洲德春园茶馆相聚的,今日你我君臣故地重游,已是另一番光景啊。”
孔有亮心中有愧,强挤出笑容,唯唯称是。
张定边在城墙上看得仔细,挥手打开城门,先放入金永寿的三千亲卫军,待三千人都进了城门,突然挥手示意,立即关闭城门。
城墙外,金永寿见此变故,大吃一惊,怒视孔有亮道:“孔有亮,你想谋反!”
孔有亮见事已办成,冷笑道:“金永寿,你胸无韬略,征伐无功,有何脸面见众将士?今日只怕你已无福踏入江洲。”
金永寿身边再无护卫,听见城内传来杀戮、叫喊之声,心中又惊又惧,脸色铁青道:“你……想不到你如此狼子野心。”
“金永寿,你就顺天意吧。”
江洲城门再次“吱呀呀——”开启,只见城墙之内,已经躺满金永寿亲卫军的尸体,三千人已被张定边屠杀一清。
孔有亮将左手一伸,作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要不要进江洲,我满你所愿,算是我孔有亮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金永寿半天不语,突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泪直流,他颤巍巍道:“好,我去德春园看看。”
孔有亮并不拦他,众将士齐刷刷盯着金永寿,目送他孤独地一步、一步进入江洲城,在三千亲卫军尸体边,踟蹰慢行,直到德春园茶楼下,停下脚步,继而迈步上楼。传出的“噔噔”声响,沉重如叹息。
张定边手下精兵迅速将茶楼围个水泄不通。张定边走近孔有亮身边,鞠躬施礼,只等孔有亮下令。孔有亮目光空空洞洞,抬头看着“德春园”的旌旗店招,在风雨中飘摇。自二楼窗户,金永寿已探出半个头来,冲他凄凉地微笑,吃力地点了点头。
孔有亮举起右手,用力往下一挥。张定边得意,一打眼色,便冲上去十名精兵,随后听得“咔嚓”一声,便传出头颅跌落木地板的“噗通”闷响。孔有亮已经转身离去,但仍被“噗通”之声震了一下,他略略停了停脚步,再次坚定地走出城去。
“江洲,实乃我孔有亮福地也!”孔有亮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暗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