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慕道:“剩下的便是将那些猎户路人救出,省得他们碍手碍脚!他们既然兵分两路,那我们也分头行动,我在内,你在外。”
纪凤鸣皱皱眉,墓外只龙君领着两人驻守,其余人皆要下墓内,显然子慕的那头更加危险,却只道声,“好,小心,莫被那长耳女人的危日赤瞳迷了心智。”
同行虽不过几日,但二人意气相投,对彼此修为更是了然于心,纪凤鸣知晓子慕是依据他们两人功法特性做下的最佳判断,何需多余矫情。
子慕自信道:“那半老徐娘,可不合我的胃口,区区几个媚眼,动摇不了我半分。”
纪凤鸣见他自信,也不再多说,二人皆是聪明绝顶之辈,先很快就将机关图都记下,又商讨一番计划后,便分头行动。
时间过了半刻钟,虎君估摸着墓中死气也该散尽,便欲领其他五人下墓,忽而又听闻一阵歌声朝这方向走来
“……天下都游半日功,不须跨凤与乘龙。偶因博戏飞神剑,摧却终南第一峰。
朝游北越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三入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此歌乃纯阳真人吕洞宾所作,诗句中既道出剑仙出尘之姿,又有飞剑杀人,取敌千里外的仙侠豪气,全诗朗朗上口,流传甚广,十二星相听闻,只当是道门高人到来,当即戒备起来。
但见树丛中走来的,却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面庞由带几分稚气的少年道士。
而少年正唱到“先生先生貌狞恶,拔剑当空气云错。连喝三回急急去,欻然空里人头落。”这几句,陡然看到这群凶神恶煞,霎时眼睛圆睁,面色白的呆愣住,口中喃喃的继续唱着,只原本豪气干云的诗句被他唱得结结巴巴,还带着几分颤音,而此少年正是子慕。
众恶人见他这般年轻,又尽是一副窝囊相,才觉虚惊一场,却见子慕回过神一般,强声道:“何……何方妖人,敢……出现在本道尊面前,退去,否则……否则本道尊将尔等……永镇泰山之下!”
子慕正说着,被人拍了下肩膀,回身一看,猴君正倒吊在树上,朝他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子慕心头有数,顺势尖叫着坐倒在地,挪着后退到虎君身旁。
虎君犹带几分戒备,将他提起沉声喝道:“你这小道胡吹大气,是何方人士。”
子慕似是见虎君有几分人样,面上惧意稍减,道:“小道?笑话,本道尊哪岭南搬山派子慕真人,如今仙寿一千八百岁,谅尔等无知,只需你们乖乖让开路,本道尊……”
子慕犹在胡扯,虎君则卡住他脖子,把他剩余的话堵住,转头疑问道,“搬山派?道门之中有这个门派吗?”
其他人摇头不语,兔耳少妇却咯咯笑道:“道门中没有,下九门中倒是有一个。跟咱们要做的事一比对,他倒是算个同行!”
“哈,原来是个掘墓的搬山道人!”猴子怪笑着从树枝上跳下,拎起棒子跃跃欲试道:“打猎的,经商的,赶考的,现在又来掘墓的,咱们呆在这几天,怎么遇上这么些人,还一个比一个话多,罢罢罢,让俺一棒打杀,落个清净得了!”
“此处本来离官道就不远,许你过还不许人家过吗?”兔耳少妇朝猴子翻了翻眼,对虎君道:“杀了多浪费,反正试机关的人不嫌多,就将他也留下吧。”
虎君犹然有些不放心,以真气试探子慕,子慕艺高人胆大,将自身真气散于百骸,只留一些护住心脉,防止虎君突下杀手。
虎君试探一番,觉察不到他的真气,这才点点头,道:“既送上门,便也一起带上吧。四妹,把他交你了”
听闻此言,猴子只得讪讪放下棒子,对兔耳少妇笑嘻嘻道:“四姐你倒是难得求情,莫不是看着小道士生得俊俏想把他收了做面?嘿嘿,你总说老蛇性淫,其实你也不遑多让……偏生又和老蛇他淫不到一个地方去。”
兔耳少妇又没好气道:“边玩去,只小姑娘才喜欢这等兔儿相公,看着油头粉面,实则是银杆蜡枪头,中看不中用,那条蛇受得跟竹竿似的,也是一样,老娘还是喜欢精壮些的。”
说着,捏起子慕下巴,一双赤眼正视着他,眼波盈盈魅惑道:“小哥儿,瞧姐姐美不美?”
子慕心中正气,“这骚娘儿,竟瞧不起老子,老子还看不上你呢。”
口中则痴痴道:“美,美,阿婶美得紧,若无眼角细纹,比十七八岁的姑娘也不差……”
“阿婶!阿婶!”猴子登时笑得前仰后合,少妇俊脸一寒,恨不得一掌将他打杀,猴子却阻道:“阿婶,方才可是你自己说的要留他性命,你可不能恼羞成怒啊,哈哈哈。”
少妇只得狠声道:“死小子不知死活,待会下去,第一个让你试机关!”却不知子慕出言挑衅,本就意在如此,此话正顺了他心意。
而少妇也没好气的扳过他头,重新施展“房日赤瞳”。霎时子慕只觉神识一片赤红。
然而,这种迷神瞳术本就是精神力的比斗,子慕一则早有提防,二则自身修为比少妇更高深,三则身为剑修,自幼以剑砺心,对自己精神力颇有自信。所以先前才会不将她的“房日赤瞳”当回事。
可正欲之相抗时,突然一片赤红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少女形象,面容俏丽,艳若桃花,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调皮的朝他吐了个舌头,形象正是前几日遇到的那个神神叨叨的少女宁悠悠。
“这又是怎么回事,该不会觉得我喜欢这款年轻的,才变成这样?”子慕看着巧笑倩兮的少女,面上亦不禁露出一丝痴迷,但随即稳住了心神。
而少妇见他这痴迷之相绝非作伪,便也收了神通,道:“虎君,这边准备好了。”
虎君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这就下墓。”
鼠君所挖的洞洞口较小,众人只得一个个下去,得罪了兔少妇的子慕自是被派去打头阵。
在她命令下,子慕叼着火把下了墓室,墓中空气干燥,只一丝淡淡泥土陈腐之气,显然墓室封存极好,子慕趁机打量周遭,辨识自己方位。
如今正在一条向下的甬道中,往上看去,
依稀可见墓门,墓门紧闭,门上有一个凹槽,看形状正可将令钥放入其中。但既然鼠君已绕开墓门令开了个洞,这令钥便也无用武之地了。
确定墓门就在身后,子慕很快知晓自己所在方位,心中回想机关图,墓中场景便都了然于胸。
而其他人也都下了墓穴,一声令下,众平民在前,十二星相在后,一行人列成队顺着甬道下行。
下行了几百米,甬道尽头,便见一个石碑,碑上两排斗大的字暗红,似是血染而成,一股兵凶之气扑面而来,而石碑下方,一条石沟划成一线,横挡在前,碑上文字却太过古旧,子慕辨认不出。
“老羊倌?这碑上写得什么?我怎一个不认得。”猴君搂着羊君的肩头道。
羊君头生双角,看面相也就中年,道却生了一把白胡子,未老先衰之相,是他看起来倒像是饱学的鸿儒。
而他也确实对得起他的形貌,捋着胡子看着碑文道:“这是战国时楚国的文字,那时始皇都尚未一统文字,你自然认不出。上面写的是,碑分阴阳,线立生死,前路不归,兵凶将险,误入者止步,寻物者回头!”
羊君指着血字一字字念出,饶是众凶都是大胆之人,也觉心头一寒,毕竟春秋战国时期不同于如今,那时是百家争鸣的盛世,武道也还未没落,兵家之人既是将领,也多半是武道上的万人敌,而墓主乃兵家始祖,战无不胜的那个吴起,怎能不让人忌惮,众凶竟不约而同的看看脚下,生怕踩过了线,但虎君随即冷嗤道:“回个什么头,死了千年的人,岂轮得到他吓唬我们。”
众凶回过神来,想着有一干凡人顶在前头,自也不再害怕,兔少妇掩唇笑道:“是了,这吴起倒是装神弄鬼,咱们这便去掀了他的棺材。”
说罢,驱使子慕等人开路在前。走没几步,便见甬道不在向下倾斜,而是向着正前,甬道两排却多了两行青铜人俑,人俑持剑披甲,面容肃穆,栩栩如生,一股精悍之气犹然而生,手上剑却斜举交并,成了一道道“门”,若走要过此路,便需从剑刃下经过。
时隔千年,剑刃依然寒光凛然,只接近便觉锐气逼人,众凶见状皆觉不凡,停下脚步示意,而兔少妇心领神会,眼神一晃,令子慕上前试探。
子慕却心中了然,此阵试验的是“为将五德”中的“勇”,这些人俑依人心性而动,若来人无畏无惧,它们便只是列队欢迎主帅回归的军士,而若来人有一丝动摇,这些人俑便会挥剑而落,取了来者性命。
既已知晓,子慕自是无畏,大步向前走去,还偷偷瞥了几眼头顶兵刃,暗自研究战国时期的制剑工艺,若非情况不允许,或许早掰下一柄剑赏玩了。
平平安安过了甬道便是一间石室,子慕不动声色的屈指一弹,弹向侧壁一块砖石,石头下陷三分,便证明他已经关闭了此处机关。
而众凶见他无事,犹不放心,让其他人6续通过机关,这些百姓神智虽迷,本能仍在,刀刃临头心中自生怯意,若非子慕已将机关关闭,怕是在此就死尽。子慕见状不禁心中暗道:“吴起不愧兵家始祖,深谙人心,应是早想到歹人们用他人性命试验机关这一招,受胁迫的人定是时刻处于畏惧之中,只这第一关,就断绝了这招。若非我提前得了阵图,怕也不能轻易过了此关。”
待百姓们都平安无事的过了此关,众凶才哈哈大笑,口中笑道:“原来是有惊无险,咱们倒是自己吓自己了。”
说罢,六个凶徒也一并踏进甬道,正所谓无知者无惧,十二星相们因认定这些人俑只是摆设,也不再将它们当回事,一路说笑加品赏,倒像是观光一般,心中不惧,这些人俑自也不动。
却在他们行至中途时,听闻惊骇一声,“小心头顶!”
声音突然传来,在甬道中来回回荡,无端一声令六人心头一颤,露了怯意,本能的依着言语抬头看去。
却见道道剑刃带着凌冽寒光,人俑个个活转过来一般,手举着剑刃当头直劈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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