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光在邵续霖的眼睛上,乌黑的瞳仁没有半点光彩。
医生又仔细观察了半天,放下了手中的仪器,对着身后的简桦和刘光摇了摇头。
“他的耳朵是因为受到了强烈的刺激造成的耳鼓膜伤害,这个我们可以治疗。他的听力已经在慢慢恢复中。”医生一边走出诊疗室一边跟刘光说。他的身后,简桦扶着邵续霖在病床上靠了下来,然后也疾步追上了医生。
“但是他的眼睛……”医生说,犹豫着停了下来。
三人站在门口,简桦向里面看了一眼,轻轻地关上了门。
“请问,他的眼睛是骤然失明的,还是慢慢看不见的?”医生问。
“是慢慢失明的,最早他还能看见一点影子,这半个月以来,渐渐什么都看不见了,”简桦焦急地说,看着医生严肃的脸,有些紧张地问,“医生,您看……”
医生说:“他的眼睛可能不是因为外伤引起的失明,我怀疑,他是中了一种神经毒素。”
“神经毒素?”简桦下意识就回头看向邵续霖,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眼睛睁着向着天空,间或眨两下。
刘光站在医生的另一边,在场没有人注视着他,他听见“神经毒素”几个字,有些面色不善地锁紧了眉头。
“是的,他中毒了,”医生点了点头,“毒素的成分我还要进行化验才能知道,但是检验需要一个半月到四个月的时间才可能找出解毒的方案,到那个时候,我怀疑,他的眼睛已经没有复明的希望了。”
“什么?”简桦一时竟没有反映过来。
“医生,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旁边的刘光接过了话茬,他对待属下十分严厉,但是对这位医官表现的十分尊重。
“对不起,”医生面对指挥官的请求,低着头思考了一会还是摇摇头,“我会尽力,但是这种神经毒素成分复杂,弄错一种物质就可能对病人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只有下毒的人才有可能在极短时间内为病人解毒并不造成任何后遗症。”
“知道了,谢谢医生。”简桦叹着气说。
“不过,”医生看着简桦失望的脸,又开口补充道,“我可以帮你们开一点药,能缓解一下病人的疼痛。”
“疼……痛?”这个词的出现似乎在简桦的意料之外,他重复道,满脸的惊讶。
医生解释说:“这种神经毒素损伤了他的眼睛,并且造成间歇性神经剧痛,我会给你们多一些止痛片,病人会好受一点。”
简桦低下头,有些怔神地说:“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他很疼,也没有表现出来。”
“哦,”医生看了简桦一眼,说,“那你弟弟一定非常能忍。”
因为简桦和邵续霖是初来乍到,还没有安排好他们的住宿,当天夜里,他们被安排住在病房里。
可能是海拔比较高的缘故,暴风谷堡垒的夜也十分明亮,天上的星星近到几乎用手就能捉到。
不知道到了几点,原本已经睡着的邵续霖忽然起身坐了起来。
简桦躺在他隔壁的床上,侧身面朝着他的方向。若是平常,他必定也会起来询问邵续霖是不是要喝水,或者其他失明人不方便做的事情。但是这次,他一动不动,看着星光下的邵续霖。
邵续霖先是摸索着踩到了地上,走到简桦的床边,手伸过来轻轻触摸简桦的脸。。
简桦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做出绵长细微的呼气声,就像自己已经熟睡了一般。
邵续霖好像松了口气,又温柔地摸了摸简桦的脸,后退着回到自己的床边,从旁边拿起外套,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瓶子。
简桦认得那个小瓶子,陈寄送他们出关的时候,给了他们很多的药片,但是最后,邵续霖又私下里找陈寄要了很多这样小瓶子装的药。
“是什么?”临别时,简桦忍不住私下问陈寄。
陈寄复杂地看着邵续霖,对简桦说:“安眠药。”
“那么多?自杀用?”简桦疑惑地自言自语。
“没关系,”陈寄说,“现在的安定药量控制了,根本吃不死人。如果死了,只可能是吃多了,被撑死的。”
邵续霖从小瓶中倒出几十粒药片,想了想,又可惜地倒回去了一半。看来,陈寄给他的安眠药已经快用完了。
“唔……”他忽然压抑地□□了一声,像是在被病痛折磨,仿佛能看见他的额角缀满了冷汗。
邵续霖无奈地对着自己摇摇头,又把小瓶中的药片全部倒了出来,正要把这一把药片全部放入口中,忽然感觉到了熟悉的温度靠近,一个人抓住了自己的手。
邵续霖只紧张了短短一瞬间。
——太熟悉了,拉住自己的这个人,在幼年时候拉着自己到了卫星城,给了他唯一的温暖和十年的平静生活;十年后,又在最危险的时候,放弃了卫星城,带着自己来到了这个荒凉却又充满生机的地方。
“你是把安眠药当止痛片在用吗?”简桦在邵续霖的手心写。
——自己还是太不小心了,还是被他发现了。
邵续霖这样想,感觉眼睛的位置,那种被过电一样的疼痛更加明显了。
“没关系。”虽然已经可以说话了,但是邵续霖更喜欢在简桦的手上写字,就好像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秘密,就显得更加亲密。
可是他马上懊悔起来,因为疼痛,他的手心全部是汗,现在,汗水也沾到简桦的手上了。
邵续霖感觉哥哥握紧了自己的手,好像都能看见他心疼的神情。
邵续霖发现自从自己看不见以后,都周围的世界、对周围的人的情绪能感知的更明显了。
他能感觉到哥哥毫不虚伪的情意,并因此感到满足。世界上只有简桦是这样的。简桦永远不会跟其他人一样,真情中掺杂着假意。
“亲我一下,”邵续霖坏笑着说,“也许就不疼了。”
简桦像是愣了一会儿,大概是被邵续霖这种情况下还能不要脸给震撼了。
然后,邵续霖就感觉自己被推坐到了床上,双眼被轻轻的亲吻,被温柔的对待。然后亲吻蔓延到了脸颊,最后停在了自己的唇上。
过了很久,听见邵续霖轻微的、懊恼的声音:“早知道以前就不吃安眠药了……”
确认邵续霖确实睡熟以后,简桦走出了病房。
夜已深,为了节省能源,远处营房的灯都已经熄灭,山崖的顶端,有巡视的士兵拿着手电走来走去。
高处有一点隐约的星火在明明灭灭。简桦看了一会,冲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路上有很多石头,听一个年轻的小兵说,能到刮暴风的时候,会把拳头大小的石头都吹到天上去。
那一点星火果然是刘光,他站在山崖上,看着漫天的星光,抽着简陋的烟卷。
听见背后的脚步声,他回过头,看见了简桦,先是一愣,马上又笑着说:“知道了知道了,我会想办法治他的眼睛。”他的声音温和又满是无奈的宠溺。他从前不是个合格的军人,但是对简桦一直非常好。
“你带好暴风谷堡垒,他的眼睛我自己会想办法的。”简桦坚定地说。他来暴风堡垒,绝不是为了给刘光添麻烦的。
刘光笑笑,也不多说。
两人一起望着脚下,远处的营房。
“还要多久,他们才能成长起来啊?”夜风中,刘光轻声地说。
简桦转过头,看刘光的眼神。
他想起了陶顺。陶顺死之前,也是同样的满是焦虑、又充满骄傲地看着卫星城。......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神-马】【小说-网】,阅读地址:www.shenmaxiaoshuo.com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