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看着地牢入口的黑漆大门,林霄敷衍的回应了老狱卒一句,让老者无所适从。
宋刚可以看出,上官的心情不是很好,连忙朝老者打个颜色“将大门打开。”
老人会意,颤巍巍的将锁扣解开,两旁的军士便上前将推开牢门。
扑鼻而来的恶臭,让林霄不由皱了皱眉头,不过,相比恶臭。还有让他更加难以理解的事情,偌大一座监牢,竟然没有一名狱卒看守“此处,只有一名狱卒么?“”狱卒么……“老人的记性似乎已经不如从前了,他想了半晌,才对上了林霄的话”几个月前,秦人破城之时,狱卒就已经逃光了。唉,原先的牢头是我的儿子,可恨,他让那杀千刀的秦阳崽子给砍了,刘大爷看小老儿孤苦无依,便给了这份差事,让我来接替他。“
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林霄从一名甲士手中接过火炬,借着跳动的火光,钻进了地牢之中,而宋刚和杨林则一左一右的护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火炬昏暗的光芒透进囚室,宋刚朝冰冷的青石走廊两侧看去,不难见到森森白骨,而更多的囚徒则是一个个骨瘦如柴眼窝深陷,衣衫褴褛,见有军士进来,也不像其他地方的囚徒一般,哭屈鸣冤,反而是畏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除却篝火的嘶哑和软皮靴跟踏在青石砖上的脚步,便只剩下一片死寂。
宋刚先是一个土匪,被招安之后,是一个校尉,他不是没有见过监狱,但是不管是他曾经山寨中的私狱还是燕辽关押死囚的地牢,与此地相比,都少了一种感觉,那是一种被遗忘了的绝望。
他很难将这种绝望,和那个心高气傲的故人联系在一起。
晋阳令就被关押在这一层,与其他囚徒不同,此刻,他正背对着牢门,端坐在囚室正中,双目微闭,似是在神游物外一般。”靳大人。“老狱卒打开了牢门”有贵人来访。“”呵,贵人……“晋阳令睁开双眼,却并未回过头,只是自嘲般的笑了笑”前番是秦王,尔后又是魏帅,此次,又是何人?“”并州……“”退下吧。“不等老卒开口,林霄便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去”并州刺史,武威将军林霄。“”靳某见识浅薄,未曾听过尊驾名号,还望海涵。“虽不曾见其神态,但话语之中倨傲之意显露无疑”只是不知武威将军所侍,又是哪路诸侯?“”本将不侍诸侯。“林霄踱步在牢房中转悠了一圈,发现这囚室虽是简陋,却被收拾的异常整洁,就连扑在地上的稻草,也如他身上的官服一般齐整”本将所侍之主,乃是大齐天子。“”大齐天子……“听到这四个字,靳海辉长身而起”较之秦王魏帅,将军倒更通人心一些。“
他将双手一并,旋身一礼,煞是儒雅”只是……相较于二位诸侯,将军的诚意在何处,靳某尚未得见。“”如此说来,本将此行用意,晋阳令早已知晓。“”魏帅秦王,皆为户籍而来,我想,将军也不例外。“礼罢,晋阳令便又坐了回去,悠悠道”可有求于人,将军言谈间又语带不善,未免也太过蛮横霸道了些。“
“呵,这么说,先生是不肯将户籍交予本将了。”林霄也不剁手,兀自朝牢门外的军士们打了个手势。
两名军士端着早已备好的餐桌饭菜,一一摆放在了他面前“想必先生也饿了,请。”
“也对,吃饱了好上路……”靳海辉看着桌上的饭菜,自嘲的笑了笑,端起酒盅,酒香萦绕在指尖“靳某,先谢过将军赐宴了。”
看着酒盅内摇曳的火光,不由有些心酸,他贵为晋阳令,这一盅汾酒,他还是第一道尝过……
林霄扶着桌角,坐到了他的对面,靳海辉见此,不由微微一愣,可嘴上却是丝毫不慢“将军,千金之子,坐不垂……”
话未说完,就见林霄拿起了一块饼,三两口给吞了下去“忙了一天,饿了。”
见此,晋阳令笑着将酒水一饮而尽,微微摇了摇头“靳某,反倒成了那小人了。”说完,他便端起面碗,将面囫囵扒道口中,未经咀嚼便草草吞了下去。
实在太饿了,这五天,牢狱之中着实清苦,起初还有一碗清水面,尔后便只剩下了稀粥,到了昨日,连稀粥也如同白水一般。
此刻这儒雅之士也不再顾忌,狼吞虎咽的一通胡吃海塞,方才意识到,林霄正坐在对面看着自己。
晋阳令的面颊微微一红,连忙抹掉胡须上的汤汁,低着头小声道“满口家乡菜肴,靳某一时忘情,让将军看笑话了……不知将军是何方人士……”
“好说,秦阳蓝田人。”
“蓝田。”乡音入耳,晋阳令猛然抬起头“宋兄!”
林霄早已不见踪影,宋刚此刻正坐在他原先的位置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靳海辉“靳兄,宋某这手艺,可还入得了眼?莫急,慢慢吃,别噎着了。”
“你……”他此刻哪还下得了筷,指着宋刚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不是落草为寇了么?”
宋刚却是摆了摆手“靳兄,私事少时再提,将军让我问你,龙城百姓,可是你一手安排离乡的?”
“既然是将军所问,再行隐瞒,也无意义”靳海辉点了点头“宋兄所言不差,龙城百姓,正是我一手安排离乡的。”
“靳兄,怎能出此一策呢?”宋刚扶着桌案,凑到了靳海辉面前“靳兄可知,流离失所之苦啊?”
“怎地不知?”靳海辉急忙从地上站起来,指着宋刚的鼻子争辩道“你只知笑我四体不勤,又怎知流离失所虽苦,可总强过就此丢了性命!”
“此话怎讲……”宋刚让他的反应惊了一下,细细体味了一番,道“不过归属之争,靳兄此为,未免太过……”
靳海辉的脸色阴沉的可怕“战端起时,辉曾秘赴太原边隅……你可知,我看到了什么?”
他盯着宋刚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烽火,涂膏粱……”
“你可知,眼见治下之民易子而食之,辉,心如刀搅。”
“你可知,这龙城高墙之下,骨血相残之景,死别生离之情,辉,又看了多久?”
“不说这些了。”捏了捏发酸的鼻尖,他抬起头来,挤出了一丝牵强的笑意“武威将军想要户籍,也不是不可为之事,就只看,将军为何而寻此物了。秦王为役卒财货而来,魏帅为龙城府库而来,宋兄可知,将军为何而来?”
“将军此行,为筑城安民而来。”从那惨象之中醒过来,宋刚看到他眼中闪过不信任的神色,无奈的笑了笑“靳兄不是问我为何在此吗?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追随将军,也一年有余了……”宋刚的脸色,出现了一丝神往的模样“说来惭愧。那时,我刚逃出秦阳属地,身无分文,饥寒交迫之下,只得拦路劫道为生,可笑先师所授,竟被我用于此处……”
"造化弄人啊……"靳海辉不由唏嘘“想宋兄也是官宦之后,竟让这乱世逼到如此地步,天道不公也。”
“于天道何干?人祸罢了。”宋刚夺过靳海辉手中的酒壶,就着壶口便狠灌了几口。
“想必,宋兄早已看开……”靳海辉本想宽慰宋刚一番,却见他语气固然平淡,可左手却紧握桌角,自知说错了话,便连忙缄口。
“司马家害我家破人亡,又岂是能轻易看开的。”宋刚默默的低下头,靳海辉也插不上话,只能任由他自说自话“这些年来,我每天都会念一遍司马志清的名字,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可此般刻骨铭心之恨,又有何用?呵……出了函谷关,我除了一把刀外,再无他物,维生尚属无望,谈何寻仇?”
“宋兄……便由此落了草?”
宋刚微微挺了挺身“不错,宋某一无维持生计之本,二无施展之地,三不愿牵累故人亲友,四不齿摇尾乞怜,也只能如此了。”
靳海辉是个非常会听话的人,眼前的故人实在太过落寞,让他生出了答话的欲望“这倒颇像宋兄为人,那宋兄又是如何转至林将军麾下效命的呢?”
“说来,也是缘分。”靳海辉问起这个问题,宋刚便不自觉的笑了笑“起初,宋某逃到了雁门郡,昼伏夜出,也还勉强得以壶口,恰遇南宫元帅与叛将鏖战,渔阳难民涌入雁门,我看此地再难养活我,便带了些年轻力壮的流民,流窜至上谷渔阳两郡,只是……”
“只是石开不敌南宫业,便大肆征敛,以图遇敌,上谷渔阳两郡百姓连自己都养不活,又用何物来养活你们这般流寇。宋兄,靳某所言不错吧?”
宋刚听靳海辉说自己是流寇,不由皱了皱眉“靳兄说话还是这般不中听。”
靳海辉神色暧昧的摇了摇头“宋兄,事已做下,又何故难为情呢?辉换个说法便是,宋兄和那些个好汉,此后可曾寻得一方宝地?”
“乱世之中,何来宝地,我本想就一直呆在上谷,毕竟上谷还有不少商队过路,糊口足矣,只是我等又引来了官军的追缴,迫于无奈,才逃入了辽西。”
“辽西?辽西好啊。”靳海辉不和身份的开始为宋刚分析起在辽西落草的好处来“辽土人丁虽是单薄,却是一方无主沃土,而燕辽军断粮断饷,自然也无官军来剿……”
“辽土无官军,宋某起初也是如此想的,只是放到辽西半月,我这一伙流寇,便遇上截道的了……”
“截道?”靳海辉有些摸不着头脑“何人会去截匪寇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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