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呵呵的走到林霄身边,将他扶起来“儿子,起来让我瞧瞧。”
他不住拍着他的肩“跟你爹真像……”
“跟我大哥……真像啊……”
“我大哥!”
林霄只觉肩上一阵剧痛,两鬓斑驳的老将捏着他的肩,连指节都有些泛白,老将军泪眼朦胧,死死咬住牙关“大哥……”
他极力绷着脸,连嘴角都有些抽搐“叔父……莫要惹侄儿流泪……”
南宫业醉了,他说他千杯不醉,可是,他真的醉了。
朦胧的双眼,已经分不清眼前的人。
他疯狂的推搡着林霄,老泪纵痕,撕心裂肺的哭嚎着“我大哥!我的兄弟啊!你是怎么死的你告诉我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南宫业疯狂了,他将林霄的眼泪花都给搡了出来,也许,眼泪本就在那里,只是推搡中,再也藏不住了。
“爹……”他忍不住哀嚎出声,一头埋进南宫业怀里,叔侄二人抱头痛哭。
唐慕云看不下去了,哭声太凄惨了,她受不了,便捂着额头走出门外“我……我头痛又犯了……”
“哥哥……”雨棠看不得这凄惨场面,想过去劝劝,却被南宫落雪拉住,她看着痛哭的父亲,抽了抽鼻子“让他们哭吧。”
“嗯。”高林轩看着林霄,一滴清泪划过微微上扬的嘴角“他们想舅舅了,让他们哭吧,我们不要打扰他们……”
她沾了沾泪,便退到门外,等雨棠和南宫落雪跟了出来,她才轻轻的关上房门,给他们留出一块,可以伤心的地方……
也不知是两人哭累了,还是他们哭够了,林霄打开屋门的时候,已经面色如常“我将才,发了阵疯。”
气氛非常微妙,谁也不愿先开口,一群人就这样坐着,默然无语。
“我们相识之时,也如你们这般大,那时我和三弟一起参军,才遇到了他,第一次见面,我们便打了一场……”屋内静悄悄的,南宫业望着头顶,打破了这种平静。
长隆二年
二月十八,晴
东都洛阳,洛河畔的青草刚刚能没过马蹄,此时,正是弱柳扶风,芳草含羞的时节。
日方出,洛河大营旌旗招展,军士操演的呐喊,夹杂晋鼓雄浑,鸽哨空灵,像是一支极为有趣的曲子,可曲子揍到一半,便被马蹄声给打乱了。
骑马的是两名少年,戎装猩红扎眼,铁甲熠熠生辉,战马神骏非凡,看样子该是洛河大营中的军士,可偏偏,他们却在离大营不远处勒住了马。
“小灵儿,咱们来的不是时候啊!”
说话的少年身负长枪,面白无须,碧眸皓齿,长得十分俊俏,甚至有几分妖艳,妖艳得让自诩有几分姿色的女子,都要羞愧的遮起面容,纵使他此刻身负铁甲银枪,也遮不住眉宇间浓浓的书卷气。
“业兄,我等此来是奉命行事,并非来游山玩水,怎就来得不是时候?”
那个被美少年称为“小灵儿”的男子皮肤黝黑,浓眉大眼,模样周正,看上去讷讷的,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那美少年谈吐间也到不失了书生模样“洛滨桃李夹岸,杨柳成荫,又有长桥卧波、碧水接天,四季风景如画,就算是游山玩水也不必挑时节。”
和他比起来,讷讷的少年则有些着急“那为何而叹?我等自今日起便要久居东都,这四下风光也不急于一时观赏,还是先到营中复命为好。”
“真是个呆子。”美少年埋怨了两句后,意兴索然的张望了一番“曹子建这无耻之徒,竟欺诈后人,还说洛滨有神女显世,害小爷兴冲冲的跑过来,结果连个村姑的影子也没有。”
“小灵儿”憨厚的笑了笑“既是神女,定是可遇不可求,业兄不要心急嘛,我们先去大营……”
“你当然不急!你老子是总督大人,早就把你的亲事定好了……”美少年气呼呼的吹了口气,想把胡子吹起来,可是他并没有胡子,看起来异常滑稽“整天就知道大营大营大营……”
他口中虽是极不情愿,行动上却是一点不满,策动战马就朝营门跑过去,对此,“小灵儿”想必是见惯不怪了,只是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
到了大营门口,两人少不了要被盘问一番,毕竟军营重地,门禁森严。
美少年整日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模样,加上他生得着实让人羡慕,门前的军士对他可以说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守门的曲长接过美少男的文牒,打开随意的瞟了一眼,见了洛阳都督府的大印,辨明真伪后就不细看,没好气的问道“籍贯!”
“嘿嘿,曲长,小弟是燕赵云中人士,此来……”
“姓名!”
“哦哦,曲长,小弟复姓南宫,单名一个业字,此来……”
“年岁!”
“小弟年方十八。”南宫业说着挑了挑眉毛“尚未娶亲,曲长可认识几个待嫁的姑娘……”
南宫业漏出一副讨打的嘴脸,换做别人,曲长大人非两鞭子过去,告诉他什么叫廉耻之心不可。
可面前这位爷,曲长是怎么都不敢打了……因为在文牒的下方,军职那一栏里填着两个字“佐提”。
曲长只感觉后背发凉,官大一级压死人,尤其是这些下级校尉,一个二个都是小心眼,亏得自己听他姓南宫,留意着多看了两眼,不然可就把这人渣给得罪了。
想到这,曲长连忙将文牒还给他,动作快的就像在扔一块火炭,慢了一拍便会烫手“提督大人,下官奉命行事,若有得罪还请多多担待。”
“不得罪不得罪。”南宫业连连摆手“我旁边这位是……”
“哦。”小灵儿听南宫业提起自己,便将早已准备好的文牒递了过去“在下唐灵,十七岁,此来赴任魏武军佐提一职。初到军营,还有劳众位同袍照顾。”
与南宫业恰恰相反,唐灵人老实,长得也老实,说话客气,礼数周全,马上便赢得了曲长的好感,他只是辨明了文牒真伪后,便恭恭敬敬将文牒奉还,顺道行了个礼“下官军务在身,不便引路,大人自辕门直入便是帅帐。”
“如此,便多谢了。”
一旁的南宫业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抓住唐林,穿过营区便径直冲到了大帐前,等帐外侍卫通报了一番之后,两人才得以进入大帐。
“下官南宫业、唐林,拜见大帅。”
“嗯。”魏武军元帅看上去很忙,他正愁眉苦脸的望着一卷卷书案,也顾不上他们,只是匆促的抬起头看了看“两位贤侄来我军中,本部堂心中欢喜,只是俗务缠身,不便多说。二位家事显赫,但既到军中,便要严守军纪,切勿辱没家门。安云,带二位佐提归建。”
元帅身侧的青年校尉侧移了一步“卑职明白,二位,且随我来。”
那校尉人长得精神,也异常热情,出了帅帐,便一路说个不停。
“二位可是第一次来洛阳?”
唐灵老实的点了点头“是的。”
“哦,原是这样,想必二位是直奔军营而来,待日后闲暇时,二位若有雅兴,不妨来找我,我们洛阳城有八大景……”校尉一路上说个不停,从风土人情说道军中事宜,一边说还一边拍胸脯承诺,让二人只要有麻烦,只管找他。
唐灵有些难以适应他的热情,只能连连点头应和,南宫业倒也觉得此人不错,便一路和他攀谈,欲要结交。
走着走着,校尉脚步一顿,掀开一间营帐便走了进去,南宫业二人紧随其后“二位所属虎威营,乃是近日专程组建,军士的营帐就在附近,虎威标统也还未到任,二位旅途劳顿,就先歇下吧。”
营帐被打扫的很干净,想必是专程为他们准备的,这让校尉在南宫业心中的好感又增了几分,他连忙问道“有劳兄台照顾,还不知兄台姓名。”
“我啊?”那校尉笑了笑“好说,在下中军标统,姓刘,名安云,家父刘嵩。”
“哎呀!”南宫业夸张的张了张嘴“原来是少帅啊!这这这,怎敢劳烦少帅为我引路,业惶恐!哎呀哎呀,少帅身份高贵,地位尊崇,怎跑到军中来了,唉,刘家一门真是大大的忠良……”
“呵呵,南宫兄言过了。”
刘安云摆着手,面露得意之色“二位不也是家世显赫,我等三人如今身为同袍,家中长者又同朝为官,日后还需多亲近亲近才是,好了,在下还有军务在身,就不叨扰了,告辞。”
“一定一定。”南宫业点头哈腰的送走了刘安云,脸就垮了下来,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望着白色的营帐顶“我还以为这家伙是个好鸟。”
“又怎么了。”唐林有些摸不着头脑“我看刘标统人挺好的。”
“好个……”南宫业那个“屁”字愣生生的被他吞了回去,因为此时刘安云又在营帐里冒了个头出来“好个青年才俊,一表人才不说,谈吐不凡与人为善……唉?安云兄?你怎么又回来了?我们正夸你呢。”
“南宫兄错爱了。”刘安云笑着挑开帘幕走进来“此来是给二位提个醒,是关于你们虎威营标统的,二位要小心啊……”
“标统?小心?”唐灵又迷糊了“大家同袍,为何要小心呢?”
“唉,你们这个标统吧……有点特殊……”
南宫业撇了撇嘴“再特殊,不也还是个人……”
“南宫兄此言差矣,这人也有不同,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当然,我看你就不是个好鸟。”这只是南宫业心里想的,嘴上他可老实了“这标统到底是什么人?还需要少帅专程来提醒。”
“这个,呵呵。”刘安云笑的有些暧昧“这标统是从彪骁军里调来的……这彪骁军呢,说白了就是羽林军。”
“彪骁军?”唐灵若有所悟“我明白了,安云兄的意思,是说我们这位标统大人很严厉……”
“不不不!”刘安云连连摇头“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们这标统大人是……宁安三害你们知道吧?”
“当然知道,贪官酷吏国……”南宫业噌的一下站起来“国舅爷?他不好好在宁安胡作非为,来洛阳作甚?!”
“据说,前不久,有个勃戎使团去了宁安,咱们国舅爷也没见过勃戎人,看他们个个长得奇怪,就主动请缨护卫。这本来是件好事……可是后来……他又看使臣家千金长得俊俏,就……就亲了一口……就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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