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刘璋已经将治所迁往牦牛,成都作为曾经的益州首府,城郭之坚固却是毋庸置疑。
陈旭指挥着大军,强攻城池已经八日,可是王甫、马汉两人一文一武,却将成都死死守住。
这种情况下,哪怕陈旭麾下谋士再如何足智多谋,武将再如何骁勇善战,也只能强攻城池了。
好在成都兵力并不算多,再加上陈旭收编了一些益州军,实力大增。
在接连不断的攻击下,成都守军却也有些吃不消。
护城河已经被关中军填平,各种千奇百怪的攻城器械,更是将成都北门砸得摇摇欲坠。
田丰站在陈旭身旁,遥望成都的战况,说道:“主公,持续这种高强度攻城,仅需两日即可攻破成都。”
陈旭却是眉头紧皱,说道:“我本以为,攻下剑阁、夺得广汉郡以后,刘季玉便会献城投降。”
“不曾想,刘季玉居然迁徙治所,并且派人沿途死守城池,若是攻下每座城池都花费这么长时间,吾何时能够拿下整个益州?”
此时的陈旭,心中有些急躁。
且不说诸侯领兵攻打关中,就是陈静远赴荒漠与马超交战,就使得陈旭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在陈旭印象中,当初刘备入蜀之时,好像斩了几员益州大将以后,刘璋就在法正的劝说下投降了。
可时至今日,关中军的战绩其实要远比当时的刘备辉煌,可是刘璋居然准备顽抗到底,这不由使得陈旭感到无比愕然。
可是细细想来,倒也并不难理解。
刘备攻打益州的时候,刘璋北有张鲁这个生平大敌,外面更是没有一个盟友。
而且麾下大将死的死,降的降,再加上他与刘备都乃汉室宗亲,多少有些香火情,投降倒也并不让人意外。
反观如今,关中军虽然屡破益州军,斩杀、俘虏、招降益州将领不在少数,可关中如今却是四面楚歌,岌岌可危。
刘璋心中多少还有些念想,希望陈旭顶不住压力,不久以后领兵撤退。
那个时候,他就可以重新领兵收复失地,再次成为割据一方的益州牧了。
其实陈旭对于刘备入蜀的详情也并不算了解,哪怕张任被杀以后,刘备与诸葛亮等人,仍旧被刘璋之子刘循,领兵挡在雒县之外将近一年。
直到雒县城破,刘循被俘,刘璋才献城投降。
田丰沉默半晌,这才说道:“想要攻下一州之地,谈何容易?主公不该如此心浮气躁才对啊?”
益州乃是天府之国,百姓众多,又占据山川之险,吞并刘璋本来就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田丰看来,关中军如今取得的战绩已经足够辉煌了,他想不通自家主公为何会如此焦躁。
陈旭知道自己有些失去了平常心,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暗暗想到:“历史早已发生了改变,想要刘璋献城投降,恐怕有些困难。”
“实在不行,也只有强攻城池了。”
话毕,他眺望着站在城墙上的王甫、马汉两人,叹道:“此二人倒也是忠义之辈,吾率领大军兵临在城下,他们却也没有丝毫畏惧。”
感叹之余,对于这两人的胆识,陈旭却也极其赞叹。
贾诩眉头微微动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只是若有所思盯着城墙上的两人。
徐晃犹豫了一下,却是说道:“主公,某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对于徐晃这个心腹爱将,陈旭自然是非常喜欢。
见他有话要讲,陈旭有些调笑的说道:“我又不是那种听不进谏言之人,公明有话但说无妨。”
徐晃脸色微变,急忙行礼道:“主公明鉴,晃绝无此意!”
陈旭先是愣了一下,转念一想才知道徐晃为何赔罪,不由哑然失笑。
上前揽住徐晃肩膀,陈旭说道:“方才只是戏言耳,公明何必如此紧张?”
徐晃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也知道自家主公,并不是那种小心眼之人。
可是徐晃对于自己要求极其严格,哪怕如今已经战功赫赫,却也不会居功自傲,更不会因为得到陈旭器重,行事就太过随意。
相反,徐晃平常言行举止,几乎达到了谨小慎微的程度。
这就是徐晃,他忠诚、勇武、胆识过人、却又谦卑、正直、恪守君臣之礼。
不得不说,遍观关中诸将,也只有赵云在这些方面,能够与徐晃媲美了。
看到陈旭询问的眼神,徐晃整理了一下情绪,这才说道:“主公可曾想过,为何成都只有两千守军,却能守住城池这么长时间?”
陈旭一怔,下意识的说道:“王甫、马汉两人一文一武,才能出众,再加上成都城郭高大,守城八日也不奇怪吧。”
贾诩眼神却是一闪,颇为赞赏的看着徐晃,田丰却是若有所思。
徐晃道:“主公之言固然有理,然而关中数万大军,分别攻打四个城门却仍旧拖延这么长时间,绝不是因为此二人才能出众。”
陈旭心念微动,继而不动声色的问道:“还请公明直言。”
徐晃正色道:“刘季玉虽然只在成都留下了两千守军,然而这几日参战的士卒绝对不下五千。”
“再加上那些帮助守城的百姓,益州军这才能够挡住我军八日之久。”
徐晃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些多出来的士卒,大多都是城内豪强大族的私兵,至于百姓帮忙守城,也就不用多说了。”
陈旭眉头紧皱,却不说话,此时他已经知道徐晃要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徐晃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主公仁义无双,善待百姓以及品德高尚之辈,然而两军交战,太过仁慈有时却会适得其反。”
“晃曾经攻打阆中之时,阆中守将誓据城死守,坚决不降。”
“后来阆中城破,此人义正言辞拒绝了末将的招降,满脸正气,令人敬佩。”
“末将以为此人乃是一位真豪杰,为了全其忠义,就欲将其斩首。不曾想,在临刑之时,此人当时居然就开始求饶。”
陈旭几人闻言,都不由有些瞠目结舌。
一开始据城死守,坚决不降,被俘以后更是满脸正气,义正言辞;死到临头之际却又态度大变,慌忙求饶,这种反差未免也太大了。
看见几人惊愕的神情,徐晃继续说道:“末将当时也颇为诧异,不知此人为何前后转变如此之大,详细询问过后,结果却让末将感到震惊。”
见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徐晃道:“原来,此人素闻我军仁义,不会滥杀俘虏,对于那些有才能、有气节之人,更是以礼相待。”
“这人正是故意死守城池,想要表现出自己的才能与气节,好在后来投降以后能够得到重用。”
听到这里,陈旭脸色猛然沉了下来。
他没有想到,有些人居然将他的仁慈,当做顽抗的本钱。
徐晃亦是气愤的说道:“末将当时勃然大怒,不顾那人求饶投降,就下令将其斩杀。”
陈旭当即拍手赞道:“杀得好!”
徐晃道:“这等人固然可杀,然而晃回想起来,却也觉得主公对待敌人以及俘虏,未免太过仁慈。”
“这种仁慈,反而使得某些人胆气大盛,都想要先抵挡我军赚取名望,兵败以后再投降获取高位。”
“不仅如此,巴蜀之地百姓本就心向刘季玉,得知主公不会滥杀无辜以后,更是毫无心理负担帮助益州军守城。”
说到这里,徐晃痛心疾首的道:“可是如此一来,却使我军攻城略地变得困难了许多,很多本不应该牺牲的士卒,也都为此白白失去性命。”
徐晃猛然跪在地上,道:“战争永远是残酷,若是一味仁义,反而会作茧自缚,还望主公能够更改军规。”
贾诩亦是说道:“公明之言大善,还望主公慎重考虑。”
两军交战之际,为何经常会发生屠城的事情?很多时候,其实乃是为了震慑敌军,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罢了。
试想一下,如果关中军对待敌人异常残忍,那个阆中守将,在徐晃兵临城下之际,恐怕就会直接献城投降吧。
就连城中百姓,也不见得敢帮助益州军守城了。
若城池守将明知无法守住城池,且拼命抵抗被俘以后将会性命不保,想必很多人都不敢继续与关中军为敌吧。
如此一来,大军所过之处,益州这些沿途郡县,几乎都能望风而降。
毕竟,那些能够为了刘璋舍命之人,永远都只是极少数。
看着陈旭沉默不语,田丰却是说道:“公明之言虽然有理,却也未免有失偏颇。”
“若非主公仁义,并州、关中百姓又怎会忠心耿耿,在主公最危难的时候奋不顾身?”
“得民心者得天下,杀戮永远比不上仁义,主公仁慈并无过错。”
徐晃却是争辩道:“所谓仁义,也应该是对自己人,战场之上却只有胜负。”
徐晃不是嗜杀之人,却是一个不择不扣的名将,想要成为名将,就必须认清事实。
一将功成万骨枯,不懂得取舍,就无法成为一代名将。
见徐晃还要说话,陈旭摆了摆手,说道:“此事吾心中自有计较,公明无需多言。”
徐晃的话虽然非常有道理,如今的陈旭也早已今非昔比,可是陈旭仍旧有些许自己的坚持。
贾诩微微一叹,不再说话,徐晃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四个城门,硝烟密布,喊杀之声震天。
一块块大石头呼啸着飞入城中,不断击打着已经十分脆弱的城墙。
忽然之间,关平引着一个穿着益州军铠甲之人,来到了陈旭面前。
“此人乃是城中守将的使者,要面见主公。”
陈旭微微有些愕然,打量了那人一阵,问道:“我们两军处于敌对阵营,你此次前来却是为何?”
那人被陈旭气势所摄,显得有些窘迫。
最终,他还是咬牙说道:“刘益州有令,若不能守住城池十日,守将家人都会被斩首。”
“假如能够抵挡敌军十日,纵然投降也不会迁怒守将家人。”
“我家将军虽有投降之心,奈何担忧家人安危,这才硬着头皮冒犯大将军虎威。”
“若大将军怜恤我家将军,还望暂缓攻击,待过了十日,成都城门定会大开,我家将军也会献上印绶投降。”
话毕,此人跪在地上,脸上满是哀求之色。
众人听见这个消息,都是呆愣当场。
他们刚才还在想,为何城中守将抵御如此坚决,却没想到此间还有这等隐情。
陈旭看了看天色,说道:“鸣金收兵。”
在陈旭看来,城中守将如果能够主动投降,他不仅可以得到两员能力不错的降将,还可以挽救不少关中士卒的性命,何乐而不为?
不管其中是否有诈,现在天色已经快要昏暗下来,也是时候要退兵休整了。
回到营寨之中以后,陈旭将众人召来,告知众人详情,说道:“对于此事,诸位有何看法?”
田丰捋了捋胡须,道:“假如王甫、马汉两人,果真愿意两日以后献城投降,主公暂缓攻城倒也无妨。”
“然而,不能守住十日诛连家人这条政策,却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张松闻言摇头:“我从未听说有过此事。”
田丰道:“若无此事,恐怕就是敌将缓兵之计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吴懿,却是忽然开口:“主公,对于此事我倒是知道一些。”
陈旭将目光放在吴懿身上,说道:“愿闻其详。”
吴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因为我与子乔投诚大将军之事,刘季玉对于麾下文武不再信任。”
“黄公衡更是向其进言,设下了十日城破诛连家人的法令,那个信使所言不虚。”
原来,刘璋害怕自己派人前去守城,这些守将会望风而降,这才接受黄权建议,把守将家眷带走,并且立下十日之约。
若是关中军十日之内攻破城池,守将家眷就会遭受牵连,假如能够坚守十日,哪怕后来投降陈旭,自己家人也不会有事。
陈旭眼睛一亮,轻轻捋着自己胡须,说道:“既然如此,纵然拖延两日又有何妨?”
在陈旭看来,就算强攻城池,恐怕也需要两日时间才能破城。
既然两日以后,成都守将愿意献城投降,他又何必让士卒们白白送死呢?58xs8.com